第24章 [V]

鬼域已經很久沒有換過主人了。在歷史記載中,歷屆鬼王都是年紀輕輕,就已經十分強大,但年紀最輕的,也得有五六百歲了。

江宛彤,穿越前十九歲,穿越後十六歲,先天聖體,修為築基期,不說她的靈根,也是修真界罕見的天才。

歸零城主眼睜睜地看着江宛彤的血滴落到陣眼上,不以為意,如果如此輕易就能讓鬼域認主,她和其他鬼就不用費盡心思地生鬼胎了,還準備了多批孕夫。

一個小丫頭怎可能成為鬼王呢?

但一切都出乎衆人的意料。

血滲入了陣心,金光沖天而起,如同波浪一般朝鬼域四處散開。

鬼域三十二城,所有生命都擡頭望向金光的方向。

有個歡快的聲音在他們的腦海裏響起,他們聽不懂聲音的言語,卻能感受到它的情緒,它是無比的歡快。

站在法陣陣心的江宛彤全身如同撕裂一般疼痛,特別是她的腦子,幾乎要炸開了一般疼痛,随着金光蕩開,所過之處,鬼域的所有信息量都朝她的腦子湧了過來,似乎要她在這一瞬間就完全掌控整片鬼域。

法陣開啓後,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陣心,乘霄宗衆人是擔心會傷到江宛彤,歸零城主是被金光的威壓壓得起不來身。

江宛彤被捅了一劍,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沖擊,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小師妹!”駕着赤雪而來的莫時歡臉色蒼白,踉跄着從赤雪身上翻下來,被玄隐真人攔住了他的去勢。

玄隐真人看向陣心中被金光包裹的小徒弟,怔怔地撫上心口,在劍刺入江宛彤心髒時,他本該毫無波瀾的心髒像是被細密的疼痛喚醒,開始劇烈地跳動。

“鬼域……竟然會認一個小丫頭為主……”歸零城主感受到自己的修為正在快速下降,從元嬰期跌到金丹,又從金丹繼續往下跌,直到跌到煉氣期才緩緩停下。

她感覺到自己的鬼氣虛弱無比,震驚地望着陣心的江宛彤,“什麽?鬼王竟然只有築基期!”

衆所周知,鬼域內,任何生命的修為不得高于鬼域之主,江宛彤只有築基期,其他人的修為便只能降到煉氣了。

過了好一會兒,金光終于散去,站在陣心的江宛彤實在沒力氣了,倒下的一刻被玄隐真人瞬移接住。

莫時歡和林青棠連忙上前詢問她的情況。

江宛彤嘴唇發白,指了指心口插着的劍,虛弱地問:“咋整?”

她的腦袋疼得快炸裂了,精神世界不受控制地崩塌,她根本不敢回自己的精神世界,她怕自己也變成碎片,片片掉落。

玄隐真人擰着眉頭,“皮外傷,不打緊。”

他能生死人,肉白骨,怎麽可能連徒弟都救不回來?

江宛彤放心了,又指向朝她跪拜的歸零城主,無師自通般給她下令:“都聽我師尊的。”

歸零城主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她想要反抗江宛彤的命令,但壓在她身上的威壓卻迫使她只能順從,越是想反抗,她的身體便被壓得越低,脊背都要貼在地上了。

“是……鬼、王、大人。”她咬牙切齒,眼底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竟是為他人作嫁衣!

江宛彤兩眼一閉,昏迷了過去。

玄隐真人握住她的手腕,用靈力探查她的身體狀況,越是深入探查,表情就越發古怪,原先緊擰的眉頭松開又擰起,先是疑惑不解,又了然般點點頭。

莫時歡從未見過師尊表情如此“豐富”,也急了,擔心江宛彤出什麽事,都不敢碰她。

林青棠也因為師尊的表情着急,她的心魔本在幸災樂禍,被林青棠氣得進入識海裏揍了它一頓,總算安靜了。

“她的身體并無大礙,在鬼域內,鬼域會為她尋來所有靈氣,給她修複傷勢。”随着玄隐真人的話,兩人也發現,周圍的鬼氣散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靈氣。

玄隐真人取出她心口的劍,靈氣立刻就湧上來修複了傷口。

他擡手,碰了碰江宛彤的額頭,冰冰涼涼的掌心貼着她滾燙的額頭,冰藍色的靈力萦繞在他的掌心,送進了江宛彤的身體裏。

江宛彤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頭漸漸松開。

“鬼域認主,會将整片鬼域重新在她的識海內建起,鬼域內的所有規則都由她制定,對于她的修煉大有裨益,但是若她無法掌控鬼域,沒有通過考驗,鬼域便會重新擇主。”玄隐真人說。

這是江宛彤的機遇。

一旁端正跪姿的歸零城主冷笑道:“鬼域三十二城,你猜鬼域多大,一個築基小兒的識海又能有多大?”

師徒三人并沒有理會她的話,修仙本是逆天而為,向來是機遇與危險并存,他們不能因為此事危險,就扼殺掉江宛彤得到機遇的機會,他們應該相信她,可以做到掌控鬼域。

“小師妹現在的情況不妙,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小師妹是鬼域之主。”莫時歡站起身。

成為鬼域之主,在鬼域內是鬼王,在鬼域外呢?江宛彤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鬼域內,這裏靈氣稀薄,都不夠她修煉,她始終要回到修真界的。如果讓別人知道她就是鬼王,只要一出鬼域,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

況且,修真界有人和鬼做交易,為了幫助歸零城主成為鬼域之主,不擇手段,也不知道包藏什麽禍心,若是江宛彤的身份洩露,不止是鬼,修真界的有心人也會盯上她。

玄隐真人環視一圈,那些倒在地上的男修肚皮雖然很大,但周圍都是靈氣,沒有再養育鬼胎的條件了,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

雖說他們躺在這裏,人事不知,但無法确保他們是否在某一瞬間睜開眼看到或者聽到什麽。

玄隐真人劃破食指,用血在空中寫下禁制,“今日之事,不得透漏半個字。”

血色的禁制打入衆人的身體,隐沒在他們的心口。

歸零城主眼睜睜地看着修為跌到煉氣期的玄隐真人給衆人下禁制,她懷疑是不是鬼域也給玄隐真人開了後門,他才是真正的鬼域之主吧?

但現在的玄隐真人看似無恙,實則已是強弓之末,大乘期的修為被強行壓制到煉氣期,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把一米九幾的大高個塞進窄小的衣櫃裏,窒息且難以忍受。

林青棠将剛剛恢複的靈力覆蓋在師尊的身上,減輕他的負擔。

莫時歡的靈力禁制解除後,現在已經緩過來了,召來赤雪,示意師尊可以把江宛彤放在赤雪背上。

玄隐真人垂眸看着懷裏不斷冒冷汗的江宛彤,過了好一會兒,再擡眼時,已經恢複為原來那個冷冰冰的仙尊。

“把修士恢複如初,不得再傷害人類。”玄隐真人對歸零城主道。歸零城主無法違抗他,只能低頭應下。

玄隐真人背起江宛彤,如同一個普通凡人的父親,背起自己的小女兒,朝着來時的路,一步步走回去。

江宛彤昏迷後,她便自動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就是修真界所說的“識海”。

以前,她的精神世界就只有她看過的書,其餘什麽都沒有,現在它們化成一片片破碎的書頁,在她眼前破碎。

随着書頁破碎掉落,江宛彤的精神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虛無,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任何情感。

好像,閉上眼睛就能沉沉睡去。

一團奇怪的黑氣裹上了江宛彤,将她裹得緊緊的,攜着她的身體往深處墜去。

就這樣睡吧,睡吧,不用再去拯救什麽修真界了,也不用再費盡力氣地修煉了,只要這樣安安穩穩地睡去,就不會再累了……

耳邊似乎有個聲音,輕柔地吹着江宛彤的耳朵,告訴她,她已經可以休息了,可以不用再思考了,就任由自己放縱,任由她被黑氣裹挾着,随波逐流,成為平凡大衆中的一員。

你想想,你是不是一直很想停下來休息呢?那個聲音溫和好聽,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催眠着江宛彤。

她回到了高三的數學課堂,那是一節早課,她昨晚學到淩晨一點半才關上小夜燈,六點起床背英語單詞,早讀背文言文和古詩詞,困得她馬上就要睡着了。

數學老師路過她的座位,将她昨天小測的試卷拍在桌上:“江宛彤!你還敢睡?我要是你,不考個滿分我都睡不着!填空題的小數點點錯了,145分,下次別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江宛彤突然打了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睛。

“什麽?我才145分?”随着她這句驚呼,包裹着她的黑氣全數退散。

正打算薅靈力值,提出可以幫助她的系統:……

就像是一場夢,醒了很久江宛彤還是很氣惱。她怎麽會犯這麽離譜的錯誤?江宛彤好不容易平息自己的怒氣,才發現自己的精神世界已經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曾經的江宛彤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世界,在識海裏只有系統幫她輸入的書籍,現在被鬼域認主,她就像是突然開了竅,心念一動,識海裏便會蹦出一個新東西。

鬼域在江宛彤的識海裏平地而起,三十二城建完還綽綽有餘。

“終于!我終于可以換一個主人了!哇喔!”一只金色的鯨魚在天空中翺翔,發出人類聽不懂的鳴叫聲,但它在江宛彤的識海裏,它想說什麽,江宛彤都能理解。

【鬼域化形。】

江宛彤在想它的身份時,腦海便自動跳出了答案。

“主人!”金色鯨魚游到江宛彤的身邊,蹭了蹭她的掌心,托起她,帶她在識海裏遨游,俯瞰底下的鬼域,“看!這是我為你建起的天下!”

江宛彤現在其實很不舒服,因為鬼域并非她自己建在識海裏的,而是鬼域自己強行擠進來的,鬼域的三十二城,江宛彤都不算熟悉,如此一來,她便要逐寸逐寸地觀察過,并且确認過鬼域的土地,如此才能化為她識海的一部分。

但鬼域的三十二城如此大,這樣的工程量,即便再給江宛彤一個百年,她都不一定能完成。

【系統這邊建議您重建鬼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世界出現了新人,系統好像有了危機感,竟然主動出來給江宛彤提建議了。

“誰?是誰和我搶主人?”鯨魚似乎也聽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但是它聽不懂人話,它只能理解自己的主人,無法理解其他人的語言,在空中左顧右盼的,差點把江宛彤甩下去。

江宛彤彎曲手指,敲了底下的鯨魚一腦殼。

“乖一點。”她說。

鯨魚鬧小情緒了,不高興了,哼哼唧唧地把江宛彤甩下去。

江宛彤之前一直在精神世界練習輕功,從天上甩下去又如何?這裏可是她的地盤!她一個翻身,直接在空中飄浮,朝着天上鬧脾氣的鯨魚隔空一扇。

剛剛還十分硬氣的鯨魚被江宛彤扇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它怒氣沖沖地飛回來,準備跟江宛彤決一死戰。

“我雖叫你一聲主人,也只不過是寄住在你的識海裏!你竟敢對我不敬?!”鯨魚大吼一聲,朝江宛彤噴射出彩色的光柱。

乍一看去,彩色光柱毫無威脅,甚至有點像卡通片的特效,江宛彤側身躲避,堪堪躲過這一擊。

彩色光柱擦過江宛彤,射中了底下的某個鬼城,炸開了一朵爆炸蘑菇雲。

江宛彤的識海被它攻擊,腦袋突然疼痛,但上頭發動攻擊的鯨魚卻比她先慘叫出聲,“

我的身體!”

鯨魚的尾鳍突然變焦了。

江宛彤明白了,它這是在自己打自己,怎麽鬼域活了這麽多年,還沒進化出智商?還不如她的系統智能。

【呵。】系統的機械音裏充滿了嘲諷之意。

“來吧,搖個點。我想把這玩意兒從我的精神世界裏毀掉。”江宛彤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眼裏充滿了殺氣。

鯨魚感覺到了危機,連忙後縮。

【不必搖點。這是以前鬼王造的鬼域。您可以摧毀它,再自己重建一個鬼域。這是您作為鬼域之主的資格。】

江宛彤嘿嘿一笑,搓了搓掌心,反手憑空抓出了一把劍。

這是玄隐真人之前不小心刺中她的那把劍,此時在她的識海內化了出來。

鯨魚望見那把劍,隔着百米遠就已經感受到了它的恐怖威力,吓得急匆匆往外逃,想要逃出江宛彤的識海,卻不知怎得,它無論怎麽逃也找不見一個出口。

【出口已封鎖。請您放心大膽地造作吧。】

“好咧!我來啦!”江宛彤縱身上前,追着鯨魚就是一劈!

劍氣擦過鯨魚,它還未喘口氣,就見那道劍氣直直沖着底下的鬼城劈去,直接把最高的建築物給砍去了一半。

鯨魚震怒,但是毫無作用,反而是它的身上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

無論是劈它還是劈下面的鬼域,受傷的都是它。

鬼域以為它的主人才是獵物,畢竟上萬年來,一直如此。它的歷任主人都很年輕,沒什麽處世經驗,喜歡安定的生活,一旦确認在鬼域內自己是安全的,便不會再踏出鬼域一步,也就能夠讓它有機會在他們的識海裏壯大,一步步吞噬掉主人的精神世界,完美占據他的身體。

然而,一切都在它選擇了江宛彤之後,變了樣。

本該是它的先天聖體,本該是它的天才之資!

又是一道劍氣飛來,由不得鯨魚多想,它只能奮力地逃,而它身後的江宛彤,卻像是殺紅了眼,完全不顧她的劍氣會傷到她自己的識海,也要與它拼個你死我活。

江宛彤甚至能夠借着劈砍它的動作修煉劍法,之前都說她運劍姿勢不标準,這不,可以練起來啦!

“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

與此同時,在外界,整個鬼域已然大亂。

莫時歡操縱赤雪,托着乘霄宗衆人,帶他們飛離鬼域。

不知為何,底下的鬼域時不時這裏被炸,那裏被劈,建築物被毀了已經算輕的了,更嚴重的道路莫名其妙地塌陷,差點把來不及逃跑的鬼吞進去。

“怎麽會這樣?”林青棠不敢相信地看着這一切。

玄隐真人看向躺在赤雪背上,安然昏迷的江宛彤,她臉上的表情時而痛苦,時而快樂,讓人忍不住好奇她到底做了什麽夢。

一般來說,修士不會做普通的夢,鬼域會大亂,多半是小徒弟的功勞。玄隐真人将剛恢複的靈力輸入江宛彤的身體,他能感覺到她消耗的靈氣很多,卻不知道她消耗到哪裏,現在看到鬼域大亂,他明白了。

自金光灑遍整個鬼域,鬼域認主成功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看到了金光是從歸零城發出的,便猜測是歸零城主成為了鬼王。

但緊接着,衆人的修為便一降再降,甚至連築基期都不如了,簡直不敢相信,難道是歸零城主為了成為鬼王,自降修為?

鬼域之主是個香饽饽,在鬼域之內,任何人都得臣服于鬼王,如今鬼域認主成功,鬼王應該出來宣告天下才對,為什麽至今還沒有消息?反而還把鬼域鬧得天翻地覆。

鬼域內唯一知情的歸零城主正在兢兢業業地給修士善後,每次想要反抗命令都會被從天而降一道金光劈中,劈得她精神恍惚。

而另外知情的乘霄宗三人,回宗後也是對此三緘其口。

這天,玄隐真人四位徒弟裏,一直在外的許雲澤終于回到了宗門庇護的城池。

莫時歡下山去接大師兄,跟他約好了在經常去的茶館見面。

“聽說鬼域被毀了,我大姨的鄰居兒子的同窗的姑父之前在鬼域賣貨都賣不下去,這一天天的,一會兒房屋倒塌,一會兒又是地裂,太可怕了。”

“是啊,那地方以前還能待人,現在連鬼都呆不下去。唉,孤魂野鬼又跑來騷擾人間,天天吹我家的燈,我兒子讀書都讀不下去了。”

“怪不得最近這麽多鬼在街上游蕩,凡人見了豈不是得吓出病來?”

“都不是什麽惡鬼,就由得他們去了。反正我們這裏有乘霄宗的保護,別說是惡鬼了,鬼王都不敢來。哈哈哈!”

莫時歡坐在茶館二樓,聽到底下人的談笑聲,苦笑着搖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自鬼域回來後,江宛彤就一直沒醒,師尊說她身體和神魂都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她即便在睡夢中,也在修煉,神魂也更加凝實了,躺着就進階了,直接沖到了築基後期。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這都是多少天前的消息了,現在鬼域又建好啦!”一個身材健碩的壯漢從外頭進來,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拿出一個布袋子,丢到衆人面前。

從布袋裏面傾倒出無數靈石。

“哇!”衆人嘩然。

“這些都是我從鬼域裏掙回來的。”壯漢驕傲地挺起胸膛,享受衆人對他豔羨的目光。

有人吹捧着壯漢,讓他多說點新消息給大家聽聽。

壯漢張了張嘴,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畢竟現在的鬼域變化之大,說出來都沒人會相信,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們去了就知道了。”

“哎呀,普通修士哪有那麽容易找到鬼域的入口嘛。你該不會是驢我們吧?”有人說。

壯漢一拍桌子,振聲道:“我要是騙你們一個字,就讓我五雷轟頂!”

衆人又不敢說話了,在修真界随便發誓,那可是真會被雷劈的。

“既然你說不出鬼域現狀,那你知道鬼王嗎?”好事者又問。

外界對于鬼王的傳聞很多,甚至有人為鬼王編出了一本小說,是最近茶館說書先生的財富密碼。

據說,鬼王是某個劍宗郁郁不得志的築基期修士,被宗門欺淩,內心陰暗殘暴,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鬼域認主,成為了鬼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朝得此機遇,此子立刻膨脹了起來,拿着劍在鬼域亂砍亂劈。無數劍氣劍痕出現在鬼域的街頭,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說一般人會肆無忌憚地拿劍劈鬼域嗎?”大家都覺得這個傳聞的可信度很高。

“若不是兇狠殘暴,也劈不出這樣淩亂的劍痕。只有狂徒,才會如此!”大部分人都把鬼王當成了一朝有錢的暴發戶,仗着在自己的地盤就為所欲為。

壯漢雙手環胸,聽着衆人對鬼王的猜測,他沉默着,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們說得對,也說得不對。”

樓上的莫時歡若有所感,望向街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踏進茶館。

“那鬼王十分殘暴,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竟然逼得如今鬼域所有鬼都不成鬼樣了。一聽到鬼王的名頭,他們便瑟瑟發抖。三十二城城主更是被欺壓得可憐。你們知道歸零城那女鬼城主吧?”壯漢一提起歸零城主,便捂住自己的心口,好一會兒才平複心情,“只要一在她面前提到鬼王,她就渾身抽搐,吐血不已,含恨翻白眼,這得是多可怕的鬼王,才會讓她只是聽到名字就如此啊!”

從外頭走進來的劍修青年頓住了腳步,正好聽到了那壯漢形容鬼王的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茶館在他進來的那一刻,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劍修青年的身上。

來人背着一把劍,風塵仆仆卻不損他的氣度,站姿筆直如松,僅用一條黑色的發帶随意束起長發,額前還垂下一縷頭發,卻遮不住他那張英俊的臉龐。

“大師兄!”這句并不是樓上的莫時歡喊的,而是樓下的百姓們喊的。

在乘霄宗庇護的領域,有且僅有一個大師兄,那便是許雲澤。

他們有瓜子的遞瓜子,有花生的遞花生,更有的早早聽聞今天許雲澤回來,在此蹲守了許久,把家裏母雞下的蛋給遞了上來。

“這些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大師兄外出斬妖除魔,辛苦了!”這些年來,許雲澤為守護百姓,斬下的妖魔鬼怪數不勝數,百姓們打從心底裏喜歡和敬佩許雲澤。

剛進茶館的許雲澤面容冷峻,像是一位冷漠無情的劍客,但一遇到熱情的百姓們,他便眼神柔和。雖然什麽話也沒說,但百姓們已經感受到大師兄的親和。即便在一個小孩想要摸他本命劍時,許雲澤也只是輕輕地托了托他的腦袋,阻止了他的動作。

所謂鐵漢柔情,也不過如此了。

許雲澤擡頭看向樓上還在看戲的莫時歡。

莫時歡縱身一躍,從二樓飛了下來,解救大師兄,笑眯眯地用折扇輕擋衆人。

“大家的心意,大師兄心領了。為大家服務,那是我們修士應該做的。謝謝大家!大師兄回來想必也累了,我先帶大師兄回去好好休息啊,明日再來,明日再來。”

說罷,他勾住大師兄的肩膀,帶着許雲澤趕快逃離衆人的圍堵。

兩人走出茶館,莫時歡召來赤雪,與許雲澤一起回宗。

許雲澤想起剛剛在茶館聽到的鬼王,便皺着眉頭問:“鬼王當真如此可怕殘暴?”

莫時歡垂眸,看見大師兄正在擦拭自己的劍,大有他給出肯定答案,就去解決鬼王的架勢。

“啊這……”

許雲澤擰着眉頭,“吞吞吐吐的,作甚?”

莫時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改平日的風格,肅起一張臉,說:“大師兄,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

許雲澤淡定道:“我與你在師尊門下修煉多年,什麽場面我沒見過?”

莫時歡見大師兄如此鎮定,便想着,也是,就按照師尊那種教他們的方法,越階強殺妖魔都是家常便飯,又豈會因為一兩件小事就大驚小怪呢?

“好吧,大師兄。你還記得江宛彤嗎?我們的小師妹。”莫時歡決定先鋪墊一下。

許雲澤腦海裏閃過那個又哭又鬧,把修仙當作過家家,還嚷嚷着“最讨厭大師兄了”的小丫頭,沉下臉色,從劍鞘裏抽出本命劍,他的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劍意,正在不斷嗡嗡直鳴。

“記得。”

莫時歡說:“她就是鬼王。”

“咣!”許雲澤手裏的劍掉了,與劍鞘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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