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V]
乘霄宗最近的氣氛有些古怪。
平日裏的乘霄宗，大家修煉都是按部就班，師父說怎麽修就怎麽修，一切都聽師父的，除了淩雲書院年度大考之外，很少會有弟子在閑暇時間來乘霄宗的藏書閣看書學習。
“仙尊今天也在書閣嗎？”一位腰間挂着葫蘆的丹宗弟子悄悄地摸進藏書閣，小聲地問用書擋着臉，實則眼睛一直往上瞧的同門。
同門沒說話，只是指了指上頭。
乘霄宗的藏書閣又叫萬卷書閣，整間藏書閣如同寶塔一般，螺旋向上，但它內部沒有樓梯，想要看上面的書籍，需要修士擁有浮空的能力，不用乘風而上就能看到的書在第一層，越往上的書所需要的修為越高，這對于低階弟子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玄隐真人翻閱書籍的速度很快，他手裏捧着一本《高階鬼修手冊》，看見上面寫道：“吸食人類精氣升階乃是上上之選。”
他直接合上書，把書放回原位。
一個手握書卷，約莫有人類拇指大小的書靈跳了出來，詢問：“仙尊，您已經查閱了所有關于鬼修的書籍，請問您還需要其他幫助嗎？”
玄隐真人想了想，擡手對着書靈一指，“把所有書籍裏，有‘鬼王’和‘鬼域’字眼的書籍都調出來。”
書靈将手裏的書卷往上一抛，藏書閣內所有書籍都被調了出來，包括底下那些弟子手裏捧着的書。書籍在空中不斷翻頁，找到符合玄隐真人要求的書籍，就自動飛到玄隐真人的身邊，書籍多得幾乎要将玄隐真人完全淹沒。
底下看到如此盛況的弟子們紛紛張大了唇，這些書籍需要玄隐真人自己使用神識來快速查找，書靈只是一個媒介，普通弟子能夠做到在半年之內用神識調動完第一層的書籍，已經是很了不起了，而玄隐真人只需要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不愧是大乘期修士。
玄隐真人從書堆中看似随便地拿出一本書，再一揮手，其他書籍都回歸原位。
他翻開書本，便是他想找的那一頁。
“鬼域乃是寄生在鬼王識海裏的活物，一旦被鬼域認主，鬼王無法完全掌控鬼域，便會被鬼域吞噬，成為鬼域的傀儡。”
玄隐真人點了點頭，是這本沒錯。
“同時，鬼王亦可忍受識海重建的痛苦，與鬼域争奪識海的掌控權，重建鬼域。成功後，鬼域便會化為鬼王識海的一部分，任由鬼王捏造。在鬼域之內，一切法則由鬼王制定。
“切記，若是人類修士被鬼域擇主，須得先煉體再煉魂，否則……”
書籍寫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沒有下文了。
玄隐真人往後翻頁，卻是一頁也沒有了。
他面上不顯，整座書閣的書籍卻在書架上抖得厲害，底下的弟子們仿佛身處冰窟，冷得得用靈力禦寒。
好在這時，他們心目中最溫柔的青棠師姐從外頭走進來了。
“師尊，大師兄回來啦！”林青棠為了不打擾其他弟子看書，給玄隐真人傳音道，語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喜悅。
玄隐真人只拿了這卷書，負手在身後，從頂層飄下來。
“嗯。讓他來主殿見我。”
外界發生的一切，江宛彤都一無所知。
在識海裏，江宛彤一直重複揮劍的動作，這條鯨魚的防禦值很高，經過江宛彤多次傷害鬼域及鯨魚受傷程度統計後，系統非常貼心地給鯨魚頭上标注了血條。
哈！江宛彤撸起袖子，打怪！這不是她玩游戲最常幹的事情嗎？所有能夠量化的指标都是她即将完成的目标。
鯨魚也不是吃素的，它不斷躲避江宛彤的攻擊，甚至能夠找到刁鑽的角度，既可以躲避江宛彤的攻擊，也可以讓底下的鬼域也不受到損傷。
江宛彤一開始想着，要不然直接攻擊鬼域好了，反正鯨魚也會受傷。她這樣劈了幾次才發現，劈底下的鬼域，鯨魚受傷會很快愈合，但劈在鯨魚身上的傷卻不會恢複，而且她攻擊鬼域反而還會讓自己的識海受損，疼到炸裂。
于是，她又一次堅定目标，繼續砍魚！
江宛彤在淩雲書院學習過乘霄宗的基礎劍法，但劍法和其他理論課不同，它注重于實踐，在短短時間內，不可能一下子就練成，所以江宛彤只學到了基礎劍法的前三式。
現在她用來攻擊鯨魚的劍法，來來去去就只有這麽三招。
鯨魚再怎麽愚蠢，也從她的攻擊招式裏面看出來，江宛彤只會這三招，甚至還不會連招，每用完一式就要停下來。
“哈哈哈！黔驢技窮了吧？”它放聲大笑，好像渾身是傷，被追得狼狽不堪的并不是它。
江宛彤停下動作，在空中飄浮着。
為了追這條魚，她已經熟練掌握輕功，達到林青棠教她時所說的“真正的輕功，叫做禦風”的境界，而且這條魚的速度很快，她也不自覺地加快速度，對于禦風的技術掌握得更加精準，再也不會出現以前那種無法用靈力掌控平衡的情況出現了。
“我的老師曾經說過，”江宛彤看向那條洋洋得意的魚，并不因為它的嘲諷而生氣，眼神裏漸漸充滿了興味，“題海戰術，并非一直做題，就能夠提高自己的做題水平。拿到題目，先得閱讀題幹，結合我所學的內容，又快又準确地回答問題，并且在此後遇到相似題型時，能夠舉一反三。這才是題海戰術的真谛。”
鯨魚不懂她說的話，這些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她該不會是打不死它，所以開始說胡話了吧？
它正要繼續嘲笑江宛彤，卻見她又一次提起劍，朝它沖了過來。
鯨魚見她的起勢，便猜到她要使用哪一招，正打算翻身躲過，卻見她一下子沖過了它，反手握劍，直接刺入它的身體，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往下一切！
“啊啊啊！”與鯨魚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底下鬼域坍塌的重響。
江宛彤看見它頭頂的血條已經耗掉了三分之一，于是再接再厲，将自己的思考融合進劍法之中，觀察它的行動，預判它的走位，僅用她已經爛熟于心的三招基礎劍法，将鯨魚完全打敗。
在鯨魚血條走到盡頭的時候，鬼域終于被毀得幹幹淨淨，鯨魚的身體化作金色的光點往下掉落，與底下的鬼域融合，變成了一個金色光團。
【恭喜您，完成一次進階。您已經是築基中期了。】
系統上線。
江宛彤打開人物面板，發現她的靈力值最高儲存已經到達三千了，而商城裏面兌換在識海的時間也變了，五點靈力可以兌換兩分鐘，而現實世界才過去兩秒。
“鬼域要怎麽重建？”江宛彤念頭剛起，金色光團就飛到了她的掌心。
金色光團變成了金色小人，在江宛彤的面前演示如何建起鬼域。
想象。
豐富的想象力。
先想好要做成什麽樣子，然後将一點靈力注入金色光團，它便會自動生成你想要生成的模樣，并且依靠自身的能力，幫你補充完成它的細節。
江宛彤感覺十分神奇，就像是在玩基建游戲一樣。
她心念一動，想做個摩天輪，金色光團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做的樣子很像，但卻不會動。
看來把鬼域做成游樂場是不大可能了。還是規矩一點吧。
江宛彤想到了由小說改編成的游戲，她對于游戲的鬼域，那可是太熟了。
二話不說，開幹！
重建鬼域的過程是無聊且枯燥的，她必須要精确想象并且控制金色光團制造的建築物，如果做得不對，她就要毀掉重做，畢竟這是她的鬼域，江宛彤想做到盡善盡美。
如此一來，江宛彤就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但是沒關系，她還有系統商城。
江宛彤不斷用靈力跟系統兌換在識海裏的時間，這樣就不怕因為時間問題，錯過修煉了。
【恭喜您，再次進階。您已到達築基後期。】
系統突然播報，把沉浸在快樂基建的江宛彤喚醒了。
鬼域三十二城，江宛彤才建了一個城，就直接進階到了築基後期。
但江宛彤一點也不奇怪自己的進階，她耗費了無數靈力，豐富自己的識海，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越發凝實了，在識海裏，她就是主宰。
江宛彤看着自己親手建起的城，內心被成就感填滿。
她整個人被一種輕盈感籠罩。
然後，飄了起來。
江宛彤眼睛一閉一睜，面前的景象并非識海，而是她所住北辰峰的卧室。
“小師妹。”門被人從外頭推開，陽光傾瀉了一地。
江宛彤站在床前，擡頭看向來人，正是手捧藥草的林青棠。
奇怪，怎麽進來也不敲門呢？青棠師姐可不像這樣冒失的人。
“師姐？”江宛彤正要跟她打招呼，就見林青棠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失魂落魄的樣子，将藥草放在桌上，朝她走來。
江宛彤迎向林青棠，卻不曾想她完全沒有停下步伐，竟然直直地朝江宛彤撞了過來。
就在江宛彤以為林青棠見她醒了，熱情得要給她一個擁抱的時候，林青棠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
等等，穿了過去？！江宛彤瞪大了眼睛，回頭一看，差點沒吓暈過去。
請問一覺睡醒，看見自己如同一具屍體一樣躺在床上是什麽體驗？
江宛彤：謝邀，我差點吓死。
林青棠坐在床邊，替“江宛彤”撥開額前的碎發，說：“師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師兄回來了。”
江宛彤現在若不是靈魂狀态，她恐怕又要暈過去了。
天哪！她最怕的人回來了！萬一許雲澤發現她不是原主怎麽辦？！
“還有一個壞消息。”林青棠又嘆息一聲，“師尊說，将你交給大師兄的那些天，大師兄沒能把你教好，差點讓你死在鬼修劍下，要他寫悔過書，詳細描述他是怎麽教你的，得跪在主殿門前念三個時辰。”
江宛彤心髒一沉。
且不說學生學沒學好跟老師有什麽關系，就是這個懲罰……讓江宛彤的心裏非常不舒服。
“如果小師妹你能聽到的話，或許會覺得師尊不可理喻吧。”林青棠從來不在他人背後議論師尊，但如今她若是不找個地方說出來，她的心魔就會趁機而入，擴大她對于他人的不滿。
“師尊可以原諒我們修煉得慢，沒有進步，卻無法容忍我們傷害同門，或是對同門不友愛，最忌同門之間有欺淩現象發生。所以我們乘霄宗，是整個修真界，最團結的宗門。”林青棠這麽說着，一旁聽着的江宛彤似乎悟了什麽。
原來如此。小說裏的原主對林青棠幹過不少壞事，或許正是這一件件事情累積起來，才會使得玄隐真人對原主失望。
也怪不得乘霄宗的師門氣氛這麽好，之前上官琳還嚷嚷着說要找證據證明原主想陷害林青棠，來了幾次發現江宛彤好像真的改邪歸正了，這才收手不再理會江宛彤，甚至有幾次經過丹宗碰到她，上官琳還會一臉不高興地送她辟谷丹。
整個宗門，就江宛彤還沒完全辟谷了。
江宛彤又在林青棠面前晃了晃，發現她是真看不見自己，撓了撓頭。
既然許雲澤在主殿門前念悔過書，那她是不是可以去聽一下，原主和大師兄是怎麽相處的？
江宛彤在識海裏就是現在這個狀态，輕飄飄的，禦風的速度還很快。
還沒靠近主殿，她就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我，許雲澤，第一天教導‘江宛彤’時，讓她舉劍劈砍五十下，并教導她握劍姿勢，但因其手腕無力，我便讓她改練舉重物……
“當她姿勢不标準時，我本着‘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借助木劍糾正其姿勢，她說我故意用劍刺她，意圖報複她偷懶……”
江宛彤：……
即便許雲澤口中所說的“江宛彤”不是她，此時的江宛彤也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江宛彤因為莫名的心虛，靠近的速度變慢了，望見許雲澤跪姿端正，手裏捏着數頁紙張，正一字一句地念着。
“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小師妹。”熟悉的聲音自旁邊的大樹下傳來。
江宛彤扭頭看去，見莫時歡手裏握着一顆啃了一半的靈果，笑盈盈地望着許雲澤這邊。
許雲澤的聲音一頓，若有所感，朝着江宛彤所站的方向擡頭看去。
江宛彤一驚，吓得一動也不敢動，還以為他看到自己了。
許雲澤皺了皺眉，似乎沒察覺出什麽，又低頭繼續念自己手裏的悔過書。
咦？江宛彤發現自己現在好像真的成了個透明人。
她先是跑到莫時歡面前，晃了晃五根手指。
莫時歡敏銳地察覺到面前的風似乎輕輕地變了一下方向，但是很快又恢複原狀，似乎只是他的錯覺。
江宛彤見他沒反應，又提起裙擺跑到許雲澤面前，小聲地說：“大師兄？我不會偷懶啦，我現在別說舉劍劈砍五十下，五百下我都行的。”
許雲澤也沒有反應，繼續念自己的悔過書。
啊，真的沒有人能看見她耶！江宛彤做了個深呼吸，她從小就有一個很中二的幻想，在別人家的小孩都能求媽媽買魔法棒給她玩，跟夥伴們一起表演變身的時候，她只能抱着五三呆呆地站在一邊，豔羨地看着她們，然後回家做卷子。
現在，她終于也能像他們一樣，在衆人面前表演變身了！
主殿內，玄隐真人的神識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挑了挑眉。
他放下手裏的書，走出主殿，看見身形透明的小徒弟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乘風而起，帶起地上細碎的雪，在空中不斷旋轉，口中大喊着：“巴啦啦能量，小神仙，全身變！”
江宛彤終于滿足了兒時的缺憾，她甚至比別的小朋友多會一項飛行的技能，不知道多酷炫，哈哈哈！
就在江宛彤仰頭大笑的時候，她一低頭，對上了師尊看過來的視線。
江宛彤的笑聲戛然而止。
身後許雲澤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莫時歡和許雲澤同時看向從主殿走出來的玄隐真人。
江宛彤朝左邊移了兩步，玄隐真人的腦袋便跟着她左移，連帶着另外兩人也跟着他們師尊的視線看去。
江宛彤又試探性往右邊移了一步，玄隐真人的視線依舊跟着她移動。
念書和啃果子的兩人：師尊在做什麽？
江宛彤左看看，右看看，明明兩位師兄毫無反應。
她還是不死心，小聲問：“師尊，您看得見我？”
玄隐真人淡定點頭。
江宛彤：……啊！我什麽時候能踏破虛空？不要攔我！我要離開這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