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瓒和陳婕回11巷,季成嶺負責押送盧鑫達回警局,雙方暫時分道揚镳。
路上,李瓒邊走邊問:“死者的為人、人緣和人際關系都說說。”
陳婕快步緊跟李瓒的節奏:“死者為人外向,人緣挺好,朋友也多,人際較廣。因為她是夜店的小組長,負責陪酒……字面意義的陪酒。在酒桌上認識很多人,聽她的同事說,基本都是些老板,出手闊綽大方。”
“人緣好?”
李瓒放緩腳步讓陳婕不至于跟得太累,他微側過臉來,直視前方卻又做出傾聽的動作。
陳婕:“沒人說不好。”
李瓒笑了下,說:“這種時候誰敢說不好?”他話鋒一轉,又問:“有沒有情感糾紛?”
陳婕點頭,用了個含蓄的詞形容:“豐富。肖華人好看,性格活潑會來事,從不缺乏愛慕者。她在金源廣場那家夜店做了一年,前後換了三任男朋友,最近一個在兩個月前分手。”停頓幾秒,她補充道:“和平分手,沒有糾紛。”
李瓒沉默着走到了11巷7棟樓下入口處,瞥了眼對面的馄饨店,店裏除了老板娘就沒別人了。
他若無其事地回頭,踩着樓梯走上去,同時問了個九不搭八的問題:“夜店區域領班和小組長,一個月工資能有多少?”
“啊?”
陳婕沒有刑偵經驗,前幾年累積的掃黃經驗以及警校裏學來的知識在刑偵偵查方向裏全都得扔掉。
她的偵查盤問方式中規中矩到壓根破不了過于複雜的案件,所以沒想過夜店工作人員的月工資和案件之間的聯系。
這時候便有些懵,好在她記得季成嶺問過類似的問題。
“區域領班月工資底薪+提成大概一萬五,小組長底薪+酒水提成大概在九千到一萬二左右。”
“這麽高?”
“行業佼佼者以及旺季。普通情況下月工資基本在5、6千左右。”
李瓒了然,停在第九層,敲開死者曾住過的901號房。
一個中年女人過來開門,她是夜店後廚幫工,負責店裏的衛生,叫蓮姐。
蓮姐:“你們是什麽人?”
李瓒拿出證件:“刑警。”
蓮姐既惶恐又疑惑:“發生啥事了?我沒犯事兒吧,警察同志。”
蓮姐下午六點鐘才上班,因此不知道警察去店裏盤查的事。
陳婕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蓮姐不敢置信,連說‘不可能’。
“我昨天聽九巷老井那兒發現碎屍還覺得不真實,結果死的人居然是肖華那女孩?!這……作孽,缺德,太糟踐人了。”蓮姐可憐可嘆地唏噓一番,不掩其擔憂和好奇:“警察同志,這兇手還會不會出來害人?肖華她讓誰給害死了?”
陳婕随便一句‘案件保密,暫不對外公開’就打發了蓮姐的好奇心。
李瓒從不操心安撫群衆民心的事,見陳婕應付得來便主動朝裏面走去。
這屋三室一廳,主卧擺三張上下鋪鐵床,兩間次卧各兩張上下鋪鐵床,衣櫃和桌面塞滿了屋子裏空餘的地方。連客廳空地都擺了兩張鐵床,行李箱和各式雜物堆在角落,逼仄又局促。
公司員工宿舍大都狹窄擁擠,這間算典型代表之一。
李瓒檢查了主卧和一間次卧,只在門口看了眼就立刻關上,擰開最後一間次卧的門,走了進去。
陳婕跟着進來:“哪個是肖華的床鋪?”
李瓒停在靠窗的鐵床下鋪,沒回話,注意力集中尋找線索。
靠窗的鐵床下鋪撲着黃色鵝絨毛毯和疊得整齊的被子,枕頭旁還擺着粉色公仔,牆邊貼照片和十幾張大頭貼。上鋪沒人睡,放兩個大行李箱和七八個包包。
粉粉嫩嫩還幹淨整齊,女孩子的床。
陳婕:“精致女人。”
李瓒拍下牆面的照片,死者的床鋪、上鋪、衣櫃以及她床頭旁邊的桌子,接着點開圖庫一張張看過去,确認沒遺漏才出次卧。
聞聽陳婕的評價,李瓒随口問:“你們女孩不是都這樣?”
陳婕點到即止:“我,一床一被足矣。”
精致女人四個字,她不配。
李瓒到客廳問蓮姐:“死者失蹤四天,你們當中沒有人想過報警?”
蓮姐:“肖華她不怎麽住宿舍,一直跟外面那些男的住。不同的男的,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說是談朋友。談完人就在外面小區租更好的房子,她就在外面住。不過每個月均攤的水電費都準時交。”
李瓒:“她最近應該常回宿舍住。”
“這倒是。”蓮姐說:“聽說談的朋友又崩了,被趕出來。所以說女人不能靠男人,靠不住。”
她蠢蠢欲動想要描述更多關于肖華被男人趕出家門的狼狽場面,滿臉閃爍着同情和事後諸葛亮的‘真知灼見’。
鬧崩了?不是和平分手?
李瓒雙手插兜,不露聲色。陳婕則微露詫異的神色,到底有些藏不住。
李瓒盯着陽臺的欄杆,那兒挂着一叢茂密的綠蘿,占據陽臺一角。他壓着聲問:“肖華沒回宿舍可能是在外面住,那她沒上班,你們也不覺得奇怪?”
蓮姐猶豫了下,想着反正人都死了,幹脆就直說:“她其實經常曠工,領班對她是睜只眼閉只眼。”
李瓒聽完她的解釋便拉開陽臺的門,拍下那叢茂密綠蘿下面的手提斜挎女士包。
蓮姐伸長脖子驚訝的說:“那是肖華的包!”
陳婕也過來看,一見那包的銘牌不由倒吸口涼氣,發出貧困戶的肺腑感言:“我個乖乖。名牌!最新款!”
貧窮的女人也想擁有。
李瓒:“走了。”
“欸?”
感覺什麽都沒發現的陳婕滿腹疑問,但還是做好善後的思想工作,沖蓮姐叮囑了幾句就緊跟李瓒身後走了。
這棟樓沒安裝電梯,只能靠兩條腿爬上爬下。
李瓒兩人很快就到了二樓,二樓正對樓梯的203門口站着個穿紅毛衣的矮個子女人。
雙方錯過時都各自瞟了眼,李瓒認出她是剛才在馄饨店裏和那個味覺失調的男人同一桌的中年女人,好像叫……林嫂?
紅毛衣的矮個子女人見他們下樓梯才掏出一大串鑰匙開門,鑰匙叮叮當當響。
李瓒擡頭一瞥,正見那串頗為壯觀的鑰匙,不覺牙酸。
這竟是位擁有一棟樓的包租婆,失敬了。
金源廣場。
金源廣場的右邊有一條挺闊的大公路,叫茶井街道,把茶井街道這片區劃分成兩半。另一邊是城中村,有着大量的農民樓、牽手樓,魚龍混雜,治安情況靠自覺的那種。
剩下一半則是整齊有序的小區、商業廣場和辦公大樓,某種意義上算是旗幟鮮明的對比。
金源廣場幾個大門人流絡繹不絕,商超、影院、餐館等連鎖産業一應俱全,最左邊一個地下停車場車水馬龍,那根橫杆上上下下就沒停過。
廣場對面一個地面停車場停了一排的轎車,其中一輛桑塔納的窗戶拉到一半,露出駕駛座一身職業裝的趙顏裏。
趙顏裏一邊打電話一邊拉下墨鏡盯着對面金源廣場噴泉旁的男人,他在看街頭藝人畫畫,而旁邊的人卻在看他。
或路過,或假裝不經意地看,或是停下來偷觑,目光和注意力一旦觸碰到那顆行走的啓明星就無法轉移,被牢牢的吸黏住。
“嗯嗯……我知道、行,哎哎我知道了,我保證聽話懂事不破壞您勞心竭力安排的相親宴。我到地方了,挂了啊。”
趙顏裏挂斷電話,心想要是相親對象能有對面那男人十分之一的顏值和氣質,她就完全可以。
甩上車門,趙顏裏正要朝金源廣場走去,正巧見到自右邊大馬路徐徐走來的李瓒。
東城區分局刑偵大隊隊長,一個一無所長混吃等死履歷平平玩忽職守的公職人員!
趙顏裏從總臺前輩那裏得知李瓒的身份,三分不屑其為人品性,剩下七分全是挖到在位公職者不幹實事與惡性碎屍案交錯等焦點的興奮。
雖然前輩告誡她別碰公職者,尤其少關注李瓒,還說這人不好惹,寧得罪分區警局局長也別得罪他。
但這些‘忠告’在趙顏裏看來,只不過是前輩膽小怕事以及李瓒可能濫用職權謀利的佐證,只會更加堅定她追查李瓒、揭露其貪腐面孔的決心。
趙顏裏攥緊手機,朝李瓒所在的方向靠近。
噴泉旁圍了一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視力優秀沒毛病的李瓒自然也看見了。
他還認出人群焦點的江蘅,後者一擡頭,兩人正好對視。
江蘅颔首微笑沖他打招呼,露一口矜持的大白牙,那動作感覺要是頭頂戴頂高帽他還能摘下來行個紳士禮儀。
标準親切像慰問人民群衆。
李瓒面無表情,越過人群穿過廣場進去了。
目的地直奔夜店。
臨近中午,夜店還沒營業,店裏打掃衛生的三兩個人,一見陳婕認出來就下意識回頭看吧臺。
吧臺一個青年正在擦拭酒杯,将毛巾扔熱水盆裏消毒再擰幹,繼續擦洗。
“人都下班了,您再來也找不着人。”吧臺青年頭也不擡地說。
陳婕小聲介紹:“他是夜店老板。”
這間夜店在金源廣場的負一層,裝橫高檔,含ktv、酒吧和舞廳三位一體的娛樂功能。隐秘性和安全性都挺高,沒點資歷背景開不起。
李瓒往吧臺高腳椅上一坐,腳尖點着地,目光掃過吧臺後一整排的高檔酒。
價格幾千、幾萬以上的洋酒和國內白酒,能喊得上名字的基本一應俱全,光眼前這一排就得上百萬。
夜店老板打量着李瓒,開口問:“喝點什麽?長得好看的人,不拘男女,我都請第一杯。”
“橙汁。”
“……”夜店老板頂着一臉‘大材小用’的委屈給倒了杯純果汁,接着滿懷期待地問陳婕:“你要什麽酒?”
陳婕:“青島啤酒。”
夜店老板黑着臉:“沒有。”
陳婕:明明就看到了。
最終夜店老板還是給調了杯沒多少度數的雞尾酒,就是調制過程過于驚心動魄以至于老板不得不頂着滿臉酒水去換套幹淨衣服。
陳婕:“……人才。”
第一次見到調酒能把調酒器炸開噴得滿臉都是酒水的調酒師,關鍵他還锲而不舍并無比自信自己是個調酒大師。
李瓒握着裝橙汁的玻璃杯,手指指腹吸附着冰涼的溫度。
“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經的調酒師。”他說:“剛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收拾吧臺,吧臺全是炸開的酒水和冰塊。你沒看見?”
沒有,真沒有。
陳婕陷入自我反省中,默默啜了口雞尾酒,發現味道居然還不錯。
十分鐘後,夜店老板換了套休閑裝回來,看着像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他靠在吧臺內側,一副警民合作友好一家親的态度說:“問吧,有什麽問題都問,我能回答保證不撒謊。”
李瓒也十分配合,毫不客氣地問:“肖華上一任男友叫什麽?在哪工作?有沒有聯系方式?”
夜店老板:“張富青,一建築公司老總,出手闊綽是個大客戶。至于聯系方式……等等啊,”他從吧臺底下掏出本好似墊桌腳的筆記本,撣了撣灰塵,按着首寫字母找到張富青的聯系方式:“喏,這是他手機號。”
李瓒将號碼記下來,然後倒豆子似的誇贊:“你看看,現在年輕人覺悟就是高,和諧警民關系就靠覺悟高的人民群衆來維系,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幸福安全生活就需要大家共同構建。那就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店這酒從哪進的?”
五分鐘前,一樓男洗手間的水龍頭擰開,流水嘩嘩但無人使用。
江蘅用手機發了條短信,然後随手清空,手機塞回口袋,洗完手關閉水龍頭。
一邊擦幹手一邊照鏡子,他還順便理了下一絲不茍的頭發。
出來時,口袋裏的手機微顫提示短信,而江蘅看也沒看就按了删除。
與此同時,趙顏裏進入夜店,偷偷打開手機錄像和錄音設備。
李瓒問出有關酒水進貨渠道後,氣氛一下冷凝,原本還‘警民一家親’的夜店老板頓時收起親切的笑容,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
陳婕不明所以,但是憑着直覺感到了緊張,因此保持警惕戒備的狀态。
李瓒喝着橙汁,仿佛剛才那話随口一問。
夜店老板雙手壓着吧臺暗色透亮的大理石,靠近李瓒,直勾勾盯着他,特好奇地問:“你們刑偵辦還管市場監管的活?”
李瓒眼皮都沒動一下,淡定地說:“各部門共同運作,互相協助是常有的事。”
正值關門打烊的時間,吧臺旁只開了一盞小燈,燈光不怎麽亮,原本只能看到個不太清晰的輪廓。現下一靠近,夜店老板才發現眼前這公安同志的帥,他是真不帶水分。
燈光陰影投在李瓒臉頰的一邊,跟上了粉餅陰影似的,加深了輪廓,立體了五官,帥得讓人妒忌。
“警察同志,不是我不合作,關鍵您一不是食品質檢、二不是市場監管,貿貿然要我們的酒水進貨渠道就沒道理了。”夜店老板退回去繼續擦他的酒杯:“除非市場監管來。您見諒。”
夜店酒吧酒水一般都有自己的入貨渠道,渠道多樣,或是網購,或是跟當地煙酒商行合作。
如果想要以最低價格購買大批酒水,一般會選擇在當地煙酒商行批發。如有特殊渠道,便可以最低的批發價購得高價酒水。
陰影打在李瓒的臉上,讓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遭到老板的拒絕,李瓒也沒生氣,喝光最後一口橙汁就起身幹脆利落地走了。
“下午見。”
“……”
一點都不想再見!
夜店老板琢磨着給自己放一兩周的假,他決定提前出去過年假。
正這麽想着,右手旁的手機顫動着提示新短信,他點開來看,臉色跟漆了煤灰似的難看,同時還露出一絲不解。
“等等!”夜店老板搓着手,擠出個親切的笑容:“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構建和諧社會需要我。我的熱血在澎湃,我的熱忱在沸騰,來,我告訴你。”
李瓒毫不猶豫露出嫌棄的表情。
陳婕:“可能是天津學藝歸來的。”
李瓒:“被逐出師門的那種?”
夜店老板壓低了聲音說:“隆申煙酒商行。別說是我說的啊,保密。咱都當不知道,要傳出去以後就沒人賣我煙酒了。”
李瓒:“說笑了,中國電商世界第一,沒人會把正規生意往外推。”
聞言,夜店老板讪讪地笑了笑。
這時,打掃衛生的服務生發現偷拍的趙顏裏,反應機敏地抓住她并呵斥:“你是什麽人?怎麽偷拍?視頻交出來!”
李瓒回頭,認出趙顏裏,立刻跨步走上前。
趙顏裏見狀急忙将杯子裏的水潑到服務生的眼睛裏,趁機甩脫然後逃向門口。
李瓒抓着欄杆直接翻上樓梯跑了上去,恰巧門口進來一個人,攔住趙顏裏的去路。
“啊——!”
趙顏裏跑太急,一時剎不住,腳下一崴就向後倒,身後是李瓒。李瓒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借着巧勁穩住趙顏裏沒讓她摔下去。
結果趙顏裏不知是被吓到了還是慣性使然,竟反過來推了一把李瓒。
眼見他就要滾下樓梯,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江蘅迅捷地抓住了李瓒的胳膊。
胳膊傳來的一股巨力阻止了往下滾落的沖力,在慣性作用下後倒并順勢翻了個身,後背重重撞到牆壁發出悶響。
骨骼嘎吱着尖叫呻吟,仿佛在瘋狂地抗議突如其來的意外。但李瓒不及照顧安慰受到重擊的後背,他瞪着迅速靠近的男人面孔,在眼瞳裏逐漸放大,即将觸碰到他。
李瓒右手成拳,反射性使然,拳頭帶着風地朝壓過來的男人的腹部。
夜店老板:“woc!”
陳婕:“我丢!”
千鈞一發之際,江蘅的右手橫過李瓒耳際撐在牆壁并成功扛住前沖的身體。手臂繃緊而青筋爆起,掌心卻牢牢烙在牆壁,細微的牆灰粉末窣窣掉落。
與此同時,李瓒的右手堪堪觸及江蘅的腹部便戛然而止,江蘅的工裝外套被拳風帶得晃動了一下後靜止。
兩人對視,近在咫尺。
臉貼着臉,呼吸輕微略灼熱,鼻尖相距一厘米,差一厘米他們就能彼此獻出嘴唇。
不僅牢牢黏住可能還會破皮血流如注,來個熱情似火的‘辣吻’。
李瓒的胳膊被抓着,後背貼緊牆壁,耳際還有江蘅橫過來的手臂。
除卻性別和地點,人生第一次被壁咚已獻出。
李瓒緩緩低垂眼眸,看着那條插進他兩腿間的長腿,承認就算沒‘辣吻’,這姿勢也夠辣了。
夜店老板默默舉出手機,喪病如他,拍照已經不能滿足,所以他點開了攝像。
陳婕大驚失色:“我們家老大幹幹淨淨的清白身子——”見兩人沒碰上,她喜極而泣:“保住了!”
夜店老板趙顏裏:“……”
江蘅後退到牆根處,沒貼着牆,姿勢有些随意懶散,左手握着拉傷的右手腕按壓,緩解沖撞帶來的短暫性麻痹。
他擡頭和李瓒對視,先一步表紅心:“不用謝了。警民魚水情,你的清白,我的責任。”
“滴滴見真情,攜手創和諧。”李瓒也飙紅心,全程面不改色:“您的思想和政治覺悟就跟良心一樣站在道德水準的高度。”
江蘅:“客氣。”
李瓒:“應該。”
雙方同時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一上一下錯身而過并同時恢複冷漠的表情。
李瓒:“陳婕,手铐扔過來。”
底下的陳婕迅速将手铐扔上去,李瓒頭也不擡地接住并打開将驚魂未定沒來得及跑的趙顏裏拷起:“記者是吧?一起走趟警局吧。”
趙顏裏回神,恢複鎮定并逐漸加重語氣:“我沒有犯法。你私自扣押我觸犯了徇私枉法罪和我的公民自由,李大隊長。”
聞言,李瓒眯起眼,将手铐鑰匙當着她的面塞進口袋裏,同時笑了聲:“調查得很清楚嘛,有備而來?”
他的眼瞳冰冷黑亮,透着股壓抑到極致只剩刀片般輕薄的戾氣。
“誰說沒犯法?”李瓒扭了下受過重擊的肩膀,骨骼處頓時傳來‘咔咔’聲,他淡淡地說:“這不襲警了?”
“你!!”
趙顏裏本還因那銳利的目光而生了畏懼之心,卻萬萬沒料到李瓒堂堂一刑偵隊長居然能編造出她襲警這種流氓行徑!
“你污蔑我,你們這是挾私報複!!”
李瓒面無表情,心中煩躁不耐。民生為先的記者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厭的生物之一,蒼蠅似的嗡嗡叫順便還傳播病毒。
“陳婕,把她帶回去。”
“行。”
陳婕趕緊就跑上去,将趙顏裏拉起并推出去。
李瓒在離開的時候向下看,下面是昏暗的夜店內場,夜店老板和江蘅看似并肩站着,實則兩者間距離微妙。
站姿與位置過于巧妙,不易辨認。
那是從屬與領導的關系。
極為短暫的瞬間,像白光閃過似的快速,李瓒和江蘅彼此對望,暗自衡量揣度彼此但又得不出答案。
一個背着光,一個在光影裏,誰都看不清誰。
李瓒的車是輛局裏公用的雪鐵龍c6,這牌子在廣省警車牌子裏挺受歡迎。不過他開的這輛警車車身沒有明顯标志,平時就用于各類不便驚擾犯罪嫌疑人的情況。
李瓒打開車門鑽進副駕駛,陳婕在駕駛座,趙顏裏被鎖在了後座。
馬達發動,陳婕打着方向盤開進茶井街道,看到李瓒的袖子挽了幾圈,露出的手肘全是還沒平複的小顆粒,不禁關心地問:“李隊,這天氣有點冷,要不車裏開個暖氣?”
李瓒:“不用。”
陳婕向右打方向盤:“您不是冷得起雞皮疙瘩了?”
“不是因為冷。”
“?”
“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