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瓒打赤膊從浴室出來,肩膀披着條毛巾,下身松松垮垮一條長褲,四肢颀長而腹肌漂亮。

左手提一瓶跌打酒,倒在右手掌心搓開搓熱就往肩膀淤青的地方塗抹。

後背受到重擊還未處理,現在熱水一淋便有了密集的疼痛感。

他一邊搓肩膀一邊打開電話,将小光盤放進去,剛點開光驅就立即藍屏。

随即是一串英文代碼瞬間敲滿屏幕,末尾是三個小數點在閃爍。

李瓒按enter鍵進入,下一刻被密碼攔住,他試着解密但失敗兩次。

事不過三,很多密碼設置基本會在第三次自動銷毀資料。

因此,李瓒撥打王珰珰的號碼。

淩晨三點鐘,王珰珰果然沒睡。

王珰珰:“李隊,我要睡了。”

每個通宵的人都說過這句話。

李瓒:“我有個加密光盤需要破解。照片發過去了,你看是遠程視頻指導還是過來我的公寓?”

那廂安靜了一瞬,王铛铛生不如死:“這是很簡單的源文件加密光盤,文件不能複制,保密性很強。密碼執行超過三次錯誤會自動銷毀……您試過幾次?”

李瓒:“兩次。”

王珰珰心如死灰:“我過去。”

李瓒語氣溫柔:“打車費報銷。”

言罷挂斷電話,李瓒披上睡衣,然後找出老曾他們發過來的檔案一目十行的浏覽。大約半小時後,王珰珰提着個電腦包過來,将光盤放到他電腦裏開始解密。

十分鐘後,王珰珰解開密碼。

李瓒開了一瓶啤酒給王珰珰,坐他旁邊浏覽光盤內容。內容只是無數串數字,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文字。

王珰珰問:“什麽意思?”

李瓒:“有點像賬本。左邊是日期,右邊是收入和支出。不過缺少經濟業務事項等記錄收入來源和支出去處的要素,應該還有另一半。”

王珰珰對這些興趣不大,他很快就因困倦而睡着了。

李瓒将他認為是金額的數字作了假設性并統一計算,短短兩年間,這份光盤記載的偷逃稅款約過20億元。

眼皮一抖,腦袋一抽,直覺不妙。

李瓒最大膽的估測也不過是走私貨值三四億元,偷逃的稅款可能就在兩億左右,結果一算下來過了20億。

兩年,20億。而海港走私由來已久,不止短短兩年。

這是個最少十年、最高無期徒刑而且海港從上到下都會被撸個遍的數字,別說粵江市了,估計連省都得地動山搖。

李瓒的舌頭抵着左臉,心想他要是匿名将這份光碟寄到明灣區分局局長的手裏會怎麽樣?

想了想,他覺得結果肯定不怎麽樣。

李瓒抽出光碟,回頭見王珰珰抱着毛毯睡得香,于是抓撓着頭發回卧室睡覺。

一夜無夢,第二天在七點半的鬧鐘鈴響中,李瓒準時到刑偵辦。

剛進去,陳婕就過來說:“民生為先電臺欄目把我們昨天抓趙顏裏的事報道出去,話裏話外暗指我們公報私仇。”

李瓒:“沒提案件的進展?”

陳婕:“沒提。側重點在分局。”

“不提案件,怎麽報道随她。”

“随她污蔑啊?”

“鬧不起來。命案結束後做個總結采訪澄清就行,不用太在意媒體報道。”李瓒習以為常,即使因不實報道而被市局點名仍舊穩如泰山。“昨天交代的事都做完了沒?”

陳婕:“您要我看的檔案和總結報告已經發到您郵件裏了,還有曾隊帶人去抓搶劫過肖華的嫌疑人。另外,王珰珰查了死者和盧鑫達的銀行流水。季成嶺在聯系張富青。”

李瓒應了聲,又交代了點事便出門去找佟局,進門正見佟局一張老臉笑得像金秋菊花開。

“叔,遇見什麽好事笑那麽開心?”李瓒拉開椅子坐下。

佟局哈哈笑了兩聲說:“昨天晚上市局支隊有兩人在辦案過程出現小過失,被抓進派出所關了一晚。這臉算丢大了。”

李瓒:“……”還好他最後被取消立案沒留下案底。

佟局:“你有事?”

李瓒掏出小光碟放到佟局桌前,慢吞吞起身:“撿來的東西,我覺得對于促進分局和新任市局局長的感情有一定幫助。”

佟局頓時感興趣的問:“裏面什麽內容?”

“海港碼頭一些走私漏稅的記錄,不過缺了一半,證據不太充分。”李瓒頓了頓,補充道:“只記錄走私貨值和漏稅總值。”

佟局渾身僵硬:“多少?”

李瓒:“沒多少……漏稅總值超過20億。”

佟局頓時面目猙獰:“你不是去查碎屍案嗎?!你搞什麽去搞人家海港碼頭走私的家事!!沒合作沒文件沒打招呼,跨區查案你這是動人家蛋糕!”

李瓒:“意外事故,我本意沒想摻和。”

佟局:“你現在讓我怎麽把這東西毫不突兀的拿過去?”

李瓒提建議:“過年送禮,祝賀升遷。”他笑了笑說:“叔,您送過去那叫意外。我送過去就是想摻和,到時候您不是更麻煩?”

他一個刑偵大隊隊長在沒有頂頭上司點頭同意的前提下,貿然将涉及海港走私的證據跨區送過去,這行為很難不讓人想歪。

不管是查走私的,還是涉及走私的,他們雙方已經被網羅在一塊,是相互拔河的利害共同體。

這時候任何一個人闖進去都會吸足火力,就算站對陣營,事後也會被視為專門搶功勞的馬後炮。

總而言之,吃力不讨好。

但要是手裏握着那麽一份有力證據卻因怕事而藏起來,那就違背了李瓒為人處世的原則。

相反,東西交給佟局最好不過。因為他快退休了,又想保住名聲不太好的分局上下。

既有所求,又不會貪求。

在大家都能接受的範圍,互相成全是最好的選擇。

“你最精,擔心哪天翻車!”佟局再次久違地體會到這種‘李瓒意外事故’帶來的極速心跳刺激,居然有點不習慣。

“我去跟明灣區交涉沒問題,但是碎屍案結束後你必須出面接受電視臺采訪,好好做個命案總結。要求,不能過真也不能太誇張,實事求是的烘托分局。”

李瓒:“叔,你這是讓我去死?”

佟局:“你死之前先把分局名聲洗白再說。”

這結果鐵板釘釘沒得商量,佟局很早之前就想把李瓒推出去當分局的門面。上個電視做個采訪,憑那張臉哪怕光杵着也能拉好感啊!

所以現在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佟局絕不可能放過。

李瓒抗議無效,被轟出局長辦公室并在兩天內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回刑偵辦的一路減減算算,李瓒發現他出賣勞力和貞操,結果沒得到好處反而要做最讨厭的事情——接受媒體采訪。

最大贏家反而是佟局!

李瓒龇牙:“老奸巨猾。”

下午兩點鐘,刑偵辦所有人埋頭工作。

烏雲遮住暖陽,天色微黯,氣溫陡降,室內老舊的窗機式空調嗡嗡響,正努力工作散發暖氣。

李瓒坐在王珰珰的辦公桌旁,身側是開得茂盛的綠蘿。

老曾在旁說:“抓到搶劫過肖華的嫌疑人,他叫王志成,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平時小摸小偷慣了但沒被扭送警局,所以無犯罪前科。經審問,他在12月03日晚十一點搶劫死者的錢包,過程中失手推了死者致使死者撞到牆面。”

這就是死者太陽穴傷處和小巷道牆面殘留血跡的由來。

李瓒推測無誤。

“不過有個新發現,王志成說他當晚搶劫時聽到死者和盧鑫達的吵架內容,現在還記得。”

李瓒別着圓珠筆筆蓋:“過了七天還記得吵架內容,說明很有意思。”

陳婕:“一般人根本記不起七天前別人說過的話,尤其王志成當時處于精神高度緊張和興奮的狀态。搶劫成功之後又會迅速放松下來,更加不可能記得吵架內容。除非涉及到人們感興趣的領域,譬如性、秘密和男女關系。”

李瓒鼓掌送她當鼓勵:“說的對。”

陳婕挺興奮:“以前掃黃遇的多了,那關系特亂。而能刺激人們的記憶點無非情色財權,曾隊……是哪個?”

老曾:“跟錢有關。盧鑫達說他懷疑肖華背着他和夜店客人在一起才吵架,其實是因為分贓不均。肖華似乎有了一條來錢快的路子,盧鑫達欠款太多恰巧知道她那錢來路不正,想要分一半但被拒絕。當晚兩人大吵一架,而且因為吵架內容涉及錢,這才誘發王志成搶劫肖華。”

李瓒撥開一叢綠植問後面的王珰珰:“死者的銀行流水。”

王珰珰塞給他一長串紙然後撥回綠植,繼續在他無人關注的角落裏發黴。

李瓒翻着肖華和盧鑫達近三個月的銀行流水賬單,盧鑫達問題不大,不過12月初轉入一筆錢,是肖華的賬戶。

肖華的賬戶在九、十兩個月進賬總共一萬,這時她跟前任男友分手。

十一月末突然轉入一筆來路不明的錢,人民幣四萬。十二月初,再次轉入一筆錢,人民幣兩萬。

兩筆彙款來自同一個賬戶,在短短5天內一共轉了六萬。

來錢果然夠快。

李瓒:“王珰珰,查不到彙款賬戶?”

王珰珰:“是個境外賬戶,已經注銷。”

李瓒:“手腳真快。”

陳婕面露沮喪:“線索又斷了。”

“盧鑫達不還在?”李瓒夾起賬單起身說:“走,去問個明白。”

東城區茶井幼兒園,下午2:11分。

老師照例巡視大班,此時是午休時間,還有30分鐘就會結束午休。

一張張小床數過,每張床貼着名字,裏面是一張張熟睡的孩童面孔。

待走到角落裏的一張小床時,老師愕然發現小毛毯被踢挂在旁,床裏空空蕩蕩。

本該在午睡的小孩不見了?!

老師連忙出去外面喊其他人一塊找,卻在幼兒園的灌木旁發現了一個孤零零的公主布偶和一個通往人行道的洞。

外面兵荒馬亂,教室裏的小孩們依舊熟睡,角落裏空蕩的小床有些荒寂。

床頭的銘牌歪歪斜斜,猛地一震,寫有‘張晗晗’的紙張滑出銘牌,落葉似的飄飄忽忽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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