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城區分局刑偵辦。

審訊室內。

老曾和陳婕在裏面審問盧鑫達,李瓒在外面觀看。

盧鑫達支支吾吾,目光閃躲,一看就是在撒謊,但他似乎打定主意不說出肖華來錢快的那條路子。

他不是兇手,同時确定警方沒有證據、暫時查不到兇手,所以有恃無恐。

李瓒敲門進去,讓老曾和陳婕出來。

陳婕:“他根本沒心思找殺害肖華的兇手。”她很憤怒:“這人渣!肖華還是他女朋友,死得那麽慘,他居然沒想過替她伸冤?!”

李瓒:“有些人貪財。”

陳婕:“什麽意思?”

老曾:“他想要接手肖華那條來錢快的路子,現在供出來就斷了財路。”

陳婕不敢置信:“神經病吧?肖華可能是因此而被碎屍,他就不怕?”

老曾:“所以說人為財死,這才是他一見警察就跑還老撒謊的真正原因。”

李瓒拿着文件袋推門進去,拉開椅子坐下,盯着焦慮煩躁的盧鑫達不說話,悠閑悠哉的打量。

盧鑫達認出這是當時在牽手樓一腳将他踢飛出去的刑警,胸口頓時隐隐作痛。

他以為李瓒會像其他刑警那樣一進來就咄咄逼人的審訊,然而沒有,悠閑得好像進來只是做個勤勞的樣子。

可是太反常了,盧鑫達覺得不安。

他的心理防線本來就不高,雖然貪財,卻沒有足夠的膽量。

咣。

茶杯底磕着桌面,輕響清脆不已,杯蓋和杯子敲擊的聲響也吓到了盧鑫達。

李瓒從文件袋裏拿出一疊照片推到盧鑫達面前,敲了敲說:“看看。”

盧鑫達下意識低頭看,一見照片全是肢解的人體局部肢體和放大的、血淋淋的人體肌理,猛然驚叫。

‘蹭’一聲站起掙紮着後退,不慎連椅帶人摔下去,砸得很重。

“這是肖華,你很熟悉的女朋友。她手腕上跟你一樣的情侶紋身因腐爛而糊了,不過還認得出來。”

李瓒起身,将軟成一灘泥的盧鑫達提起來,強硬地将他壓在椅子上,逼他看那些恐怖的碎屍照。

“膽子不是挺大?怎麽沒想過下場?”

盧鑫達畏縮着根本不敢看照片,他哆嗦着說:“我什麽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別問我。”

李瓒回座位:“兇手打錢到肖華的賬戶,一共六萬。”他背靠椅子,面露譏诮:“是不是覺得來錢特快?但是只有5天時間。”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産生殺意并付諸行動通常會有一個忍耐、掙紮、計劃的過程,這個過程很漫長。也許一個月、一年,反正不可能只有短短5天。”

盧鑫達忍不住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花5天時間彙款六萬,目的是為了軟化肖華的猜疑、降低她的警惕心以及取信于她,然後借機殺了她!當肖華對兇手産生威脅的那一刻起,兇手就起了殺心。這說明兇手的忍耐性很差,而且心性極其殘忍冷酷。殺人、分屍和抛屍手法幹淨利落,沒有分毫猶豫——”李瓒話鋒一轉:“你覺得兇手有沒有可能已經盯上你?”

盧鑫達搖頭:“不可能。你詐我?你問再多也沒用,我什麽都不知道。”

李瓒輕聲說:“你是肖華的男朋友,你們因為分贓不均而吵架,有人證——你知道兇手是誰。”

盧鑫達咬牙堅持:“污蔑!到底要我怎麽說你們才相信我?”

李瓒笑了下:“我們不重要,兇手相信就行了。”

盧鑫達愣住:“你什麽意思?”

李瓒:“這件案子很多媒體關注,随便找家媒體爆一點消息就能讓兇手注意到你。”

盧鑫達愕然,随即憤怒:“你敢!你怎麽能這麽做?”

李瓒嘲諷地瞟他一眼,起身出去。

盧鑫達慌了:“你……你是警察,你必須保護我!你回來——否則我找媒體曝光你們!”

門毫不留情的關上,徒留盧鑫達一個人在審訊室裏叫嚣怒罵。

李瓒捏着鼻梁,出來後低聲說:“兩個小時內別讓人進去。”

老曾:“我知道怎麽做。”

聞言,李瓒便放心的走了。

陳婕:“曾隊,老大是在詐盧鑫達嗎?”

不知不覺,她對李瓒的稱呼已經從生疏的‘李隊’換成頗為親近的‘老大’。

老曾:“對。”

“有用嗎?”

“看結果。”頓了頓,老曾繼續說:“有用。盧鑫達貪財但是性格軟弱,他被關了一天,又經過專業審訊,謊言一再被戳穿,心理防線跟着不斷降低。碎屍照會刺激他對兇手的恐懼和對女友的愧疚。差不多兩個小時,李隊的恐吓就能見成效。”

陳婕親眼看着盧鑫達在兩個小時內的心理變化。

從鎮定無感到面對肖華血淋淋碎屍照的驚惶不安,從痛哭流涕到恐懼萬端,最後心理崩潰。

老大是真厲害!

她驚嘆不已。

慘白的燈光裏,盧鑫達面容憔悴,目光無神,嘴唇幹裂。

他斷斷續續的說:“大概是24號,11月24號。肖華忽然告訴我說她發財了,我一開始不信,過了一周,她賺了四萬,又過兩天賺了兩萬。我、我眼紅,也想賺大錢,但肖華不肯告訴我!她藏藏掖掖就是不肯說,所以我跟她大吵一架。”

李瓒:“後來你知道她那錢怎麽來。”

“對。”盧鑫達點頭:“我翻她手機記錄、皮包,還跟蹤她。”

李瓒:“她手機有記錄?”

“沒有。”盧鑫達說:“她很謹慎……我只在她的皮包裏發現一張紙。紙上寫着‘我偷走了你的秘密,拿50萬來贖。’”

盧鑫達擡頭,在李瓒三人的注視下一字一句說:“我偷走了那張紙條,藏在襪子裏。”

聞言,陳婕立即過去翻找他的襪子。

老曾:“是威脅勒索。”

李瓒:“這秘密得多不能見光才那麽貴。”

“找到了。”陳婕将那巴掌大的紙條拿過來,說:“只有一句話。”

李瓒接過那紙條,上面沒有任何提示信息,他便接着問盧鑫達:“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麽?”

盧鑫達搖頭:“沒有了。”

李瓒:“你想利用這張紙條繼續威脅勒索,證明你知道被肖華勒索的對象是什麽人,或者你有渠道将這紙條送到對方手裏。”

盧鑫達:“我其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被勒索的那個人就住在7棟。”

“11巷7棟,肖華住的那棟樓。”陳婕說:“那棟樓獨居戶不多,非常容易排查。”

會議室內,衆人圍過來讨論碎屍命案。

老曾分析道:“那棟樓的租戶基本是外來務工者,本身沒多少積蓄,然而肖華覺得對方拿得出50萬,說明這人有錢。假設他的錢來路不正,再推測他就是兇手,那麽他就是一個窮兇極惡且很可能具有犯罪經歷的人。更可怕的是他的犯罪經歷沒有被發現。這是個擅于僞裝自己的人。”

“但是,”老曾接着說:“他為什麽選擇租用六聯的農民樓?他有錢,完全可以住高檔小區,保密性更好、更便于他的僞裝。”

陳婕:“如果這人其實有案底呢?”

老曾:“那他應該選擇對面的牽手樓,那裏魚龍混雜而且沒有普及租戶身份證登記的規定,監控攝像幾乎沒有。”

他轉頭問李瓒:“你有什麽看法?”

李瓒其實對‘秘密’更感興趣,不過他說:“有個人符合推測——”

“誰?”

“房東。”

聞言,在場衆人面面相觑,等着李瓒繼續說下去。

李瓒:“房東獨居,有錢、有樓。現在越來越多的出租房為了安全都會安裝很多監控,但她那棟偏偏沒有安裝。她可能身患殘疾,雙腿需要靠助行器支架才能正常行走。”

“雙腿殘疾迷惑肖華,令她降低防備心。而且長年累月的行走不便鍛煉房東的臂力,所以她可以掐死一個健康的高個女人并分屍。同時,她沒有駕證,不能開車,行走不便,所以抛屍老井。”

“碎屍目的和抛屍原則相悖是因為她根本做不到遠距離、多行程的抛屍!”李瓒當即下令:“現在出發去她家,應該還能找到痕跡。”

其他人聽令,紛紛起身魚貫而出,行動整齊有序并且迅速,仿佛相似情形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陳婕跟着老曾抓起手槍和外套,腳步匆匆的進行她作為刑警的第一次出警捉捕犯罪嫌疑人。

不知為何,竟覺得新奇激動。

恰在此時,外出回來的季成嶺撞開門氣喘籲籲地喊道:“我有新線索——張富青的女兒被綁架而綁匪要求他交出肖華藏起來的東西!!”

聞言,刑偵辦所有人停下手頭工作或腳步,齊齊看向門口的季成嶺以及他身後帶回來的陌生中年男人。

李瓒捏着手指,看向張富青,後者焦急而無助的祈求:“救救我的女兒!”

東城區大福街道。

一輛車停在江蘅面前,後座車門從內打開,露出林嫂那張普通略顯和藹的面孔。

“江先生,現在出發去驗貨。”

江蘅笑了下,彎腰進去并将車門關上,然後系上安全帶。車裏有些逼仄,他蜷起長腿,後腳跟磕到個硬硬的小東西,于是低垂眼皮向下掃了眼——

一個藍色兒童版公主發卡靜靜躺在黑色的腳墊上。

林嫂問:“江先生,您是誠心的嗎?”

江蘅背靠座椅,雙手交握,愣是把一輛便宜車坐出天價豪車的閑适姿态。

“當然誠意十足。”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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