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域行駛中的一艘快艇上,明灣區分局經偵大隊隊長愕然:“貨輪爆炸了?”
新碼頭高臺隐蔽處,趙顏裏和同事一人用攝像機、一人用手機将海面貨輪爆炸的一幕盡數拍攝下來。
“這場爆炸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天氣一般沒有船只出海,偏偏有一艘貨輪出海,還發生大爆炸,碼頭邊又有那麽多刑警……東城和明灣兩區公安都來了,你說能是意外那麽簡單嗎?”趙顏裏欣喜若狂:“深挖絕對有料!”
市局。
“海港水域發生特大爆炸,所有走私相關鐵證全部被毀!”
進行會議的衆人全都震驚,心裏或多或少咯噔一下,稍微有點政治意識的都能預感到兵臨城下的動蕩。
市檢察院收到前線消息,知道裏面還有刑警在摻和,當即質問:“沒有批示,私自行動以致于打草驚蛇!現在好了,人證、物證全毀,白忙一場!”
“你們市局必須給出個說法!”
市直屬海關對此不發表意見,他們的本意就是推遲市檢察院成立調查組的時間,以免影響海港的開港和投資發展計劃。
現在情況變得複雜,不好置評。
本就是橫插一腳、阻攔行動的一方反而變成有理要說法的一方,市局上下都忍着不發飙,等局長發話以及接下來的調查結果。
市局局長擡眼,上眼睑兩片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皺紋蒼老深刻卻襯得兩眼更為矍铄銳利。
他說:“兩區分局同志此次行動是依法行事,有理有據有法可依,這還需要什麽批示?刑法給了他們行動的權利,你還要什麽說法?”
市檢察院急了,說:“那也不能打草驚蛇。”
市局局長:“明灣區分局程為平同志早就做好一切部署行動,市局上下正待全力配合。調查明灣區海關,控制有可能參與走私的貪腐人員,切斷害群之馬和走私團夥之間的聯系,同時抓捕走私團夥——雙管齊下,出其不意,制勝關鍵。可這其中一管制勝環節被攔腰切斷,市局拼了命還是不能挽回損失,這你們也得給個說法。”
市檢察院懵了,怎麽都沒料到會被倒打一耙。
“不然,我們上報省廳。讓省廳、中央判斷。”
市檢察院急忙忙的争論,卻讓市局局長這老狐貍三言兩語堵回去,弄到最後發現他們再糾纏下去真得背鍋,吓得趕緊就撤了。
全程圍觀的佟局感嘆姜還是老的辣,沒幾條狐貍尾巴都不好意思風光退休。
……風光退休,實名羨慕。
退出視頻會議,佟局嘆息。羨慕完他還得面對李瓒惹出來的禍事。
老曾說:“證據都被焚毀,手段和膽量都夠狠。”
佟局:“狠過頭了,惹怒市局沒好結果。”他頓了頓,又說:“不過對分局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明灣區分局。
沉默半晌,程為平說:“繼續第二方案。”
副局應道:“已經開始。”
程為平忽然問:“李瓒是什麽來頭?”
副局一愣:“誰?”
程為平:“東城區分局刑警大隊隊長,李瓒。”
副局搖頭:“東城區分局的名聲一向不太好,李瓒……聽說以前破案經常惹意外,不過都是些嘩衆取寵的說法。後來沒什麽大的建樹,可能一輩子就那樣了。”
藍色柴油快艇,李瓒坐在船尾近距離觀看貨輪爆炸。
大場面,沒水分。
腳踝旁是還在昏睡中的張晗晗,裹着江蘅那件防水又保暖的黑色外套,像在睡袋裏安眠一樣。
江蘅操控着快艇的方向,迎着海風,全程沒回過頭,他對爆炸場面竟然一點都不感興趣。
李瓒的眼裏倒映着烈火包圍的貨輪,語氣閑适的說:“江蘅,我懷疑你。”
江蘅:“我的确經常被懷疑整容,靓仔的煩惱。”
李瓒:“你很熟悉犯罪場面,熟悉窮兇極惡的罪犯、兇殺現場甚至是殺人。”他盤腿坐着,後背一根脊梁骨筆直挺拔。“江蘅,你剛才殺了人。”
雖然是自保和救人,但江蘅還是殺了人。他沒有崩潰、恐懼和愧疚,心理素質好得一批。
江蘅笑了,說:“可能是我見過大場面。”
李瓒:“比如?”
江蘅想了想,随口吹:“去過敘利亞,見過恐怖襲擊,在毒窩裏和毒販面對面剛槍——”吹到此處,他已經開始崇拜自己:“啧,我真帥。”
“……”
李瓒遲遲沒回怼,江蘅以為他受不了自己的過分吹噓而準備伺機謀殺,于是回頭看,卻見李大隊長正斜斜靠着船舷閉目休憩。
從他這角度只能見到李瓒的小半邊側臉,還因夜色看不太清。不過李瓒頭發理得特別短,五官沒經過遮擋和修飾,哪怕只有小半邊側臉也能窺見整體的俊秀。
很奇怪。
那麽一個人,看人說話的時候懶懶散散像個小老頭,偶爾流露一絲鋒利的銳氣瞬間就變得張狂驕傲。
一閉上眼睛不說話了,又像個安靜的大男孩。
江蘅收回目光,直視前方逐漸靠近的數艘快艇,一排燈火攔截前路伴随警告‘前方船只停下接受檢查’。
李瓒被驚醒,一下子回神。
柴油快艇已經減速,很快就被兩艘較大體積的快艇包圍住。快艇上都是警察,明灣區和東城區的都有,認出李瓒的刑警便喊:“李隊!”
李瓒站起,沖明灣區經偵隊長交代基本事項。
明灣區經偵隊長:“救護車和消防員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你們先回碼頭等救護車。”
李瓒點頭,讓江蘅繼續加速。
明灣區經偵隊長見到江蘅有些疑惑,但以為是東城區的刑警便沒再多問。
柴油快艇到了碼頭,李瓒壓着商行老板,江蘅則抱起張晗晗,兩人各自上岸。
正好救護車到了,李瓒讓人把商行老板押回局裏,自己和張晗晗上了救護車,令人奇怪的是江蘅也跟着擠進來。
醫護人員正在處理李瓒肩膀上的傷口,鮮血已經幹了,一撕開衣服,血又流下來。
李瓒緊皺眉頭忍着疼痛問:“你也受傷了?”
他記得這人根本沒機會受傷。
江蘅伸出左手讓他看手背,手背上通紅一片:“凍傷。”
李瓒看看那片無傷大雅的紅,又看看江蘅不以為恥的臉,當下表達了虛假的關懷:“可憐。醫生,給他紮兩針吧。”
江蘅:“凍傷首治方法是用溫水沖泡慢慢回溫,如果沒有物質條件可以選擇人體導溫。李隊,要不您抱抱我?”
李瓒:“有病要治,趁早。醫生您給他紮兩針再吊一瓶水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病,再拖下去可能就不行了。”
醫生瞟了瞟兩人,繼續忙活并且說:“不要在小孩面前打情罵俏,容易造成小小年紀亂磕cp的不良影響。”
“……”李瓒問:“張晗晗醒了?”
“還沒,她被注射了大劑量的麻醉劑。”醫生擡頭指着護士:“我指的是她。”
被指到的護士小姑娘連忙收起奇怪的笑容,說:“我不是我沒有。”
江蘅輕笑出聲,眼睛彎起來,眼角眉梢全是懶散的笑意。
他這模樣就是在瘋狂的散發荷爾蒙,把人護士小姑娘招得臉頰通紅。
江蘅靠在李瓒身側,雙手敞開随意搭着,長腿蜷縮着有些可憐的擠在狹窄的空間裏。濕透的布料緊貼着大腿,還跟李瓒的大腿緊挨在一塊。
但兩人都沒發現。
護士小姑娘偷觑一眼、又一眼,只覺得荷爾蒙爆表、顏值也滿分的兩個男人之間有種說不出的令人臉紅心跳的氛圍。
她想了想,覺得這可能就是cp感。
李瓒肩膀受傷再加上淋雨泡冰冷的海水,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些低燒,幹脆加了張臨時病床準備吊水。
江蘅換了新衣,提着新買的衣袋扔給李瓒。
李瓒打開一看,是套幹淨的新衣服,标簽還沒撕。他擡頭,挑眉:“給我的?”
“嗯。”江蘅:“你要是還穿這身濕衣服過夜,吊兩瓶都沒用。”
“多謝,過會兒轉賬還你。”
李瓒眉宇間恹恹的,拿起紙袋去洗手間換。
脫下濕黏黏還沾了血的衣服,換上幹淨的新衣,他有些訝異新衣服的味道并不刺鼻難聞,反而是淡淡的清爽味。
不管是什麽味道,反正挺舒服。
李瓒回病床躺着,護士來給他紮針,調整液滴的速度:“一個小時左右再拆。”
說完,護士就走了。
李瓒一躺下來全身細胞都叫嚣着疲憊,眼皮沉重,慢慢垂下來,才剛要睡覺卻發現陌生的男性氣息靠近。
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李瓒猛地睜開眼和一雙淺灰色眼眸對上,目光冰涼覆着一層薄薄的戾氣。
江蘅拉開被子的動作一頓,直視李瓒,笑容溫和:“朋友,床分我一半吧。”
“你喜歡主動還是被動滾?”
“別這樣朋友,經歷了刺激銷魂、同生共死的一個晚上,難道我們還不能成為睡同一張床的關系嗎?”
“喜歡被動?”
李瓒蜷起腿,開始蓄力。
江蘅卻突然把臉湊過來,分走了他一半的枕頭:“看在新衣服的份上,讓我睡會兒。”
李瓒一愣,盯着看江蘅近在咫尺的臉,發現這一直溫和的、插科打诨的人原來很累了。
江蘅側着身,高大的身體躺在小小一張病床的邊緣,佝偻着背,一條腿要掉不掉的挂在床沿邊。
“沒床位了,我保證就小睡一會。啊,朋友。”
他是把誰當小孩哄?
李瓒狠狠皺着眉,瞥了眼江蘅緊閉的雙眼,側了側身體尋個舒服點的位置,慢慢跟着閉上眼睛。
睡意襲來時,他想,看在新衣的份上。
分一半就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