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吸煙區越來越多人過來, 男人女人擁擠在一錐之地,刺鼻的香水味、煙味和汗味混雜在一塊充斥着并不算寬闊的空間。

李瓒和江蘅被擠到了角落裏,他們靠得很近。近得再往前一點, 身體就能貼一起擁抱。

江蘅稍稍低頭, 眼前是正極力壓抑着不耐而洩出鋒芒的李瓒。

他的鴨舌帽反扣,五官清晰的露出來, 眼皮低垂, 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排小扇子似的陰影。外套的拉鏈沒拉,搭在肩膀有點松散, 內裏是件簡單的黑t。

簡單又青春至極的裝扮穿在李瓒的身上, 沒有一點年齡差帶來的不和諧, 反将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馴的少年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江蘅忽然覺得他面前的這位李隊很漂亮,是那種放在人群裏就注定會引人注目、無關性別的漂亮。

他像學生時代馳騁籃球場、經常和年級主任鬥智鬥勇的少年, 恣意嚣張但耀眼奪目。

江蘅如此想着, 喉結突然上下滾動,然後做賊心虛似的,将目光移開落在了李瓒耳朵旁的牆壁。

有個妝化得雌雄莫辨的0擠過來直勾勾盯着江蘅問:“我訂了房……也洗幹淨了。419, 來不來?”

江蘅唇角微勾, 搖頭禮貌的拒絕:“抱歉。”

他們兩人擠在牆角裏不是沒人過來邀419,男人女人都有。面孔更精致、身體更柔軟的小0也有, 不過都被拒絕了。

江蘅不歧視同性戀, 但是太陰柔的基佬并不符合他的審美。

美騷0被拒也不氣餒, 轉而問李瓒:“小哥哥,那你呢?”

李瓒向前一步,隔着江蘅的肩膀湊近小0吐出一口白色的煙圈, 說:“爸爸不是基佬,發騷去雞場。”

美騷0眼睛都直了, 雙腿有點虛,他沒料到李瓒竟然可以那麽a!

a爆了!他可以!!

睡一晚,破産短命都值!!

“我願意為爸爸賣雞場從良!!”

江蘅在這時轉身順勢擡手搭在李瓒的肩膀,兩人差不多一樣高,并肩站一起自成一圈獨屬于他們之間的氣場。

“他說他不是基佬。”

“是不是,睡過才知道。”美騷0左右看看兩人,突然膨脹:“要不一起?新世界大門,特刺激。”

李瓒挑眉:“巧了,我也喜歡刺激。”

美騷0見有戲,興高采烈就軟了骨頭要依偎過來,結果手腕就被一冰涼的鋼圈給拷上了。他低頭一看,華貴低調的手铐正對他發出無聲但熱情的邀請。

李瓒笑:“掃黃辦。”

美騷0:“……”

李瓒:“夠不夠刺激?有沒有打開新世界大門?”

美騷0垂頭喪氣:“警察叔叔,我錯了。”

最後想玩3p不成功的小0被義正言辭的教育了一頓,肉眼可見的情緒萎靡後就被放走了。他一走,吸煙區有意搞419又怕被掃黃抓走的男女基本吓跑了。

江蘅在一旁笑得眉眼全染上顯而易見的愉悅,他壓低了聲音問:“李隊,你有沒有哪次沒拒絕?”

“問這話什麽意思?”李瓒偏頭睨着江蘅,稍微提高音量但又還是漫不經心的問:“你想嘗爸爸的滋味?”

――是挺想。

三個字在舌尖滾了兩三圈又重重的落回喉嚨裏,連江蘅都驚訝自己的猶豫不決。

不過是男人間的騷話,到了嘴邊怎麽突然說不出來?

最終,江蘅回他:“不敢。”

李瓒哼笑了一聲,把手铐收好就離開吸煙區。

吸煙區雖然沒人,但那股混淆在一起的味道就像一堆十天沒洗的臭襪子和放了三天馊了的飯菜摻在一起,味道實在一絕。

離開吸煙區等于走出舒适圈,重金屬搖滾音樂震耳欲聾,臺上臺下的人們瘋狂得像魔鬼在狂歡。

李瓒打算離開夜色到車裏,江蘅追上來比劃手勢讓他跟着自己走。

李瓒沒地可去,正是百無聊賴的時候,所以就可有可無的跟着去了。

江蘅帶他來到夜色的廚房。

他在門口說了兩句,裏面的廚師長就開門讓兩人進去了。

廚房裏忙碌的人不多,畢竟來夜店主要不是為了吃。裏面存放的酒水很多,更多的在樓上的儲藏室。廚房正中央一螺旋樓梯就能通往地面一層的儲藏室。

儲藏室堆滿了酒水,還有一個很大的步入式冰櫃。冰櫃旁邊有扇門,打開後就是金源廣場杳寂的後巷。

江蘅問李瓒:“喝酒嗎?”

他拿出兩瓶酒,一瓶幾百塊的威士忌和一瓶幾塊錢的啤酒。

李瓒:“喝。”

江蘅又從儲藏室裏翻出兩個幹淨的玻璃杯,先倒啤酒再緩慢倒進威士忌,輕輕搖晃兩三下就遞給李瓒:“低配版深水炸彈,悠着點別喝醉。”

李瓒接過喝了一大口,冰涼沁爽的烈酒刺激着舌尖的味蕾然後燙過喉嚨,酒的醇香和烈性瞬間彌漫在全身的血液裏。

身體在短時間內溫暖起來。

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卻不見醉意。

江蘅酒量也是從小鍛煉出來的,輕易不會醉倒,可李瓒的酒量依舊出乎意料。

江蘅舉起酒杯對準李瓒,李瓒瞟了眼,也舉起酒杯‘咣’一聲對碰。

他們就坐在杳無人煙的後巷裏,頂着寒風就着遠處幾不可聞的喧嚣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夜店裏。

陳婕等人回卡座沒見到李瓒于是問:“李隊人呢?”

“不知道,玩去了吧。”

夜店老板被調酒師趕出吧臺,悻悻然地進廚房上樓到儲藏室裏找好酒,結果見到後門開了一條縫。于是他悄悄走過去,透過縫隙看外面,正巧見到兩人對飲的一幕。

“……”

二話不說,夜店老板舉起手機抓拍然後上傳到超話。不多時,微博評論直線上升,混在這個超話裏沒有血緣全靠cp維持緣分的兄弟姐妹們感到了寒冬的溫暖。

陳婕的手機微震,她拿出來點開@自己的超話,表情在瞬間變得格外嚴峻。

但見手機頁面是一張照片,冷寂的巷子,兩盞燈壞了一盞,只剩一盞吱吱嘎嘎像風燭殘年的老人。燈光下,兩個男人坐在臺階上,舉起酒杯對碰。

琥珀色的酒倒映着男人的身影,流淌的金色液體仿佛無法訴說的情愫。

陳婕面無表情,內心:啊啊啊啊啊kswl!!!

後巷。

李瓒:“既然海港走私不涉及毒品,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江蘅:“可能後天。”

李瓒拿酒杯碰他的酒杯:“祝你一路順風,朋友。”

江蘅透過金黃色的玻璃酒杯看李瓒,突然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李瓒一口喝光酒,把酒杯還給江蘅然後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江蘅,眼裏好像有抹不滅的光亮。他說:“江蘅,我不管你追查毒品的目的,只要你沒犯法。”

停頓片刻,李瓒擺擺手走了。

“千萬別犯法啊朋友,不然咱得牢裏見了。”

江蘅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徑直給自己的酒杯倒滿然後輕晃着小酌兩口,等看不見李瓒的身影後才開口:“把你剛才拍的照全删了。不然――”

他回頭,淡笑着威脅:“我雇人打掉你的段位,删光你的游戲賬號,賣掉你所有裝備。”

重度網瘾老少年?夜店老板當即出來給他跪了,“爺爺,我連雲盤裏存的都給删光了。一張沒留。”

江蘅:“雙a?夜色cp?”

夜店老板認罪:“主要是為了營銷,擴展業務,打開口碑。現在炒cp很給力,不過我已經删幹淨了。出賣兄弟這種事我做得來一時,做不了長久。”他辭嚴義正的說:“尤其您還是我蘅爺,我打心底尊敬您,像孫子敬愛親爺爺那樣。”

雖早知夜店老板沒節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沒想到他的下限是可以不斷刷新的。

江蘅想了想,輕聲警告:“別玩太過。”

夜店老板這回正經了,“是。”

李瓒讓老曾買單然後把賬單發給他,到時候再轉錢過去。

老曾同意後,李瓒就先回家。

洗完澡打開書桌臺燈,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筆記本,翻到中間寫滿字的一頁。

李瓒別開筆蓋,輕輕的在右上角劃過重重的一筆。

筆劃如刀痕,似将紙上的大字割成兩半。

那頁面是一個樹狀圖,而右上角被劃過的空格裏寫着四個字:海港走私。

李瓒盯着那四個字良久才重新合上筆記本并放了回去,鎖抽屜、關燈,上床睡覺。

明灣區分局拘留所。

張富青被連夜審問說出了許多有關海港走私集團的辛秘,替偵查組補充了許多缺口。

一直到淩晨三點鐘他在說完最後一樁走私經濟案表示:“我說完了。”

程為平親自審他,目光似鷹眼死死盯準他:“開元發展公司和九州貿易集團是最大的殼,除此之外沒了?”

張富青:“沒了。”

程為平思量半晌,起身說:“關起來。”

他出來後,副局問:“難道他還有問題?”

程為平若有所思:“我只是覺得……順利了點。”

副局:“我們為這起走私案準備了兩年時間,從海關、海警到經偵、刑偵,多個部門聯合合作,派出不少警力調查才搜羅出确鑿證據。這不是順利,而是厚積薄發。”

程為平:“可能我想多了。”

另一邊,張富青被押送進拘留所,在關門時他的手裏被塞進一張照片和一塊刀片。張富青一見照片是他的妻女便表情劇變,迅速擡頭看向押送他的警察。

警察壓低帽檐說:“‘他’說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

張富青臉色蒼白,咬牙說:“‘他’趕盡殺絕?”

“活人不可靠。”警察留下這句話匆匆走了。

張富青捏着照片在拘留所裏呆坐,右手執起刀片從頸項的左邊狠狠割向右邊,滾燙的鮮血灑落一地,染紅了半邊照片。

警局外面,走出分局的警察步伐非常匆忙,不時左顧右盼。就在他走出馬路時,一輛車突然開出來将他撞飛并揚長而去。

分局門衛亭裏的警察見狀急忙跑出來,對着對講機說:“通知交警大隊攔截一輛大切諾基,車牌號――”

另外一個警察則立即叫救護車。與此同時,分局拘留所尖銳刺耳的緊急警鈴刺破夜空,分局內部步履匆匆,一個個大步流星進入緊急狀态。

程為平怒斥:“你們讓一個重要嫌犯在分局拘留所自殺?!一個個拿公糧吃幹飯,傳出去人家笑掉大牙!――救護車叫了嗎?趕緊先緊急救治,先把張富青的命給救回來,就是剩一口氣也得給我吊住!!不然你們一個個肩膀上的花就都他媽給我摘了!!”

分局內所有刑警一句話也沒敢反駁,說到底這事情不光彩。

張富青是重要嫌犯,結果他在他們眼皮底下自殺。

最關鍵是他自殺的刀片和手裏緊攥的照片根本就是被塞進來的,換句話說,有人進了分局,且是在一衆刑警的眼皮底下威脅張富青去死。

這事既狠狠打了明灣分局一把,又讓他們的臉面全給丢盡了,而且丢得極為難看。

救護車劈開車流疾馳而來,醫護人員匆忙帶走還剩一口氣的張富青。本該前往第三醫院的救護車卻在途中突然變換道路,不為人知的轉去了明灣區唯一一所三甲醫院。

明灣區分局。

副局:“查過監控,分局裏有個小警察偷偷塞給張富青刀片和照片。期間對話幾秒,之後張富青自殺。那個小警察剛出分局就被撞死,撞死他的車是輛套牌車。”

程為平背着手聽完,語氣平靜的說:“封鎖今晚的消息。”他回頭,表情和目光沉得可怕:“不管急救結果如何,張富青必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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