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瓒:“七年前, 廣西東興市,東興口岸一艘着火的漁船裏死了六個人。其中一個叫蔡興才,雇傭他們的人是你。”

“我當時已經離開東興市, 很多人能作證。”張富青:“他們的死跟我沒關系。”

“七年前的行車記錄沒那麽完善, 以北侖河為界的公路是走私的天然保護屏障,所以誰都不能保證你是不是走了又回去。”李瓒起身:“我們會聯系東興市, 重啓當年的失火案。”

張富青喊住他:“我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想不出哪裏露出破綻,林秀娥的紅皮賬冊也是我檢查過才塞回張晗晗的布偶裏, 你為什麽會懷疑我?”

聞言, 李瓒回頭:“你爸爸我是事故現場, 懂不?”他甩上門出去了,還留下一句嘲諷:“傻逼。”

張富青懵了, “他說什麽?”

季成嶺想了想, 回他:“大概是意外的意思。”

張富青:“……”

出去後,李瓒讓季成嶺總結12.08碎屍案,接着又對陳婕說:“你去接受媒體采訪, 總結這起碎屍案。微博也可以對外公布案件結果了。”

兩人都應道:“行。”

肖梅和張晗晗還在分局裏等待, 李瓒去見她們的時候,張晗晗已經睡着了。

李瓒遞給肖梅一些資料:“到時辦點手續就能收養張晗晗。”

肖梅問他:“蔡興才那個人渣怎麽樣?”

“可能判無期。如果證實他跟七年前一宗失火案有關系, 那就是死刑。還有, 他真名叫張富青。”李瓒看向張晗晗熟睡的臉蛋:“她會不會受影響?”

肖梅搖頭:“不會。蔡、張富青對晗晗來說就是個陌生人。警察同志, 兇手害死我妹妹是不是因為她……”她小心翼翼的問:“做錯了什麽?”

李瓒沉默半晌,回她:“沒有。”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肖梅皺着眉想了很久,她有點埋怨又有點疑惑的問:“那怎麽就被害死了?”

李瓒沒辦法回答這個沉重的問題, 任何答案在受害者家屬的面前都是公式化的、膚淺的安慰。

好在肖梅并不期待李瓒的回答,她接受了妹妹被沒有緣由的殺害、分屍這個結果, 就像她接受父母重男輕女、接受肖華一輩子命如蝼蟻的結果。

看似麻木無奈,其實是無力改變所以只能坦然面對的堅強。因為生活還要繼續,未來是多變未知的,意外随時會降臨。

不管是好是壞,總得面對。

肖梅:“我想給晗晗改姓,姓肖。”

李瓒:“手續問題,我可以幫忙。”

肖梅:“多謝。”

“對了,這給你。”李瓒抽出一個白色信封遞給肖梅,說:“還有肖華的賬戶、生前購買的名牌包,都在警局裏保管,你有空一并帶走。”

肖梅接過信封,打開來看,裏面全是與肖華有關的照片,裏面還有一個藏式項鏈。

她說:“小蟻生産後,她偷偷抱着晗晗去拍照。照片藏在項鏈裏,她一直戴在身上。”

她接着翻看照片,照片內容多是肖華的房間、床鋪、衣服和書桌,當然最多是她的名牌包和名牌行李箱。

肖梅看着看着就笑了,“小蟻最喜歡包,又貴又沒用。我說過她好多次,把錢存下來,不要老是買包買包。結果她就是喜歡包,還說膩了能二手轉賣。”她失神了一瞬,喃喃着說:“現在我不說她了。”

一瞬間,眼前這個最平凡普通不過的女人那嚴嚴實實深藏起來的失去至親的痛苦,終于忍不住溢出了些許。

肖梅很快回神,起身沖李瓒深深一鞠躬:“警察同志,謝謝您替小蟻抓了兇手。謝謝。”

“不用謝。”李瓒低聲說:“這是我的職責。”

李瓒全程陪同肖梅和張晗晗辦完一些手續,又打了個電話讓人到時候給她們行個方便。

接着又在回去途中遇到被放出來的盧鑫達,後者吓得一哆嗦,直接慫得貼緊牆根。

沒辦法,李瓒給他造成的陰影實在太大。

李瓒雙手插兜徑直走過去,沒料到怕他怕得要死的盧鑫達忽然叫住他:“李、李隊,殺害肖華的兇手抓住了嗎?”

李瓒停下腳步,聞言點頭。

盧鑫達:“那、那就好。”他縮着牆根,見李瓒看過來吓得雙腿一縮跟袋鼠似的直接蹦起來。

李瓒:“你有沒有想過肖華告訴你她賺錢了,其實是信任你、想跟你一起分享?”

盧鑫達頓時愣住,嘴巴張張合合數下也沒吐出一個字,不過就算他想說什麽也沒人會聽了。

李瓒轉身繼續走,捏着眉心回刑偵辦。

刑偵辦裏,自案發開始就連軸轉了四天到現在都沒有過好好休息的一衆刑警們,在得知案件結束後,基本都倒下了。

或倒頭就睡,或趴着休息,看上去就真貫徹‘養老’分局的核心。

李瓒笑了笑,沒打擾他們。

第二天,季成嶺寫完總結報告交給李瓒。

李瓒看完後挑眉:“不愧是高材生,遣詞造句沒一個字多餘。”他彈了兩下紙張頁面,沖陳婕說:“把這份報告複印兩遍,一遍發網絡公告,一遍應付媒體。”

陳婕接過a4紙的同時問:“老大,我能自由發揮嗎?”

“行啊。名聲洗白點就行。”

“老大,您要求可以再高點。”

“實事求是,務必側面烘托分局,升華主題思想。”

陳婕皺着臉:“這不是基本要求嗎?你們就不想借這次機會把我們分局的知名度提高到市局的高度?難道你們沒有更遠大的追求?”

李瓒、老曾和王等人震驚的看着陳婕,紛紛驚訝于她竟如此之膨脹。

“比如?”

“起碼咱分局的配置得往上提高一個層次吧。不說新洲市局,就明灣市局的配置都比分局好。”

老曾期期艾艾:“能做到嗎?”

王:“我實習期被調來分局。5年前的分局和現在一模一樣。”

李瓒兩手交叉搭在下巴:“門口那窗機式空調是十年前安裝的,縫縫補補過三年。三年又三年,修機的老師傅都退休了它還沒換。”

聽到這裏,季成嶺都覺得不忍心,窮得太實在了。

陳婕面對李瓒等人期待的面孔,忽然感到肩膀擔子重千斤。她說:“我向同志們保證一定為我們分局争取一臺格力變頻空調!有冬暖夏涼功能的那種。”

老曾和王不由暢想變頻空調的快樂,齊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季成嶺:……好卑微。

下午五點半時,總結報告由李瓒呈遞給佟局。陳婕聯系媒體公布碎屍案案件的經過和兇手,季成嶺的總結報告郵到微博賬號皮下。

明灣區分局派人過來帶走涉案的張富青。與此同時,明灣區第三醫院的三名匪徒已完全脫離危險并蘇醒,醒過來後的他們即将面臨法律的制裁

六點時,各大新聞頻道、網媒及網絡大v紛紛轉發東城區分局對碎屍案案件結果的公告,以及陳婕接受采訪詳述案件經過的視頻。

至此,12.08碎屍案塵埃落定。

但有關海港重大走私案正是浪起于微瀾之間,不過這也與他們東城區分局沒什麽關系了。

晚7點05分。

東城區刑偵辦內部依舊燈火通明,一部分刑警已經下班回家。剩下的刑警要麽在值班,要麽就是在處理碎屍案的後續工作。

陳婕正在口述,季成嶺奮筆疾書順便利用自己高材生的學識潤筆,好将分局訴求清晰明了的寫出來。

務必在保持格調的同時将分局貧窮的一面展現出來,希望能得到上面批準更換全新的配置。

老曾:“空調,還有椅子,能不能換那種自帶軟墊的轉椅?”

王兩眼發光:“換服務器!那種刀片式、大容量的高檔服務器!”

“桌椅要換。”、“門窗和地板也得換。”、“空調桌椅門窗是小事,關鍵我們車得換貴的、能跑長途的獵豹型號!”……一堆人擠一塊叽叽喳喳商量着美夢的最終形态,全情投入,興致高昂。

“法醫鑒定中心的器材也都老化了,得換!!”

他媽連法醫辦那邊的老屠夫都跑過來昂着脖子激動的破聲大喊。

叩叩。

李瓒敲門,然後抱着胳膊懶懶地倚靠在門板上,吸引衆人注意後說道:“各位,有個消息宣布。”

所有人立即噤聲,等着他說話。

李瓒:“12.08碎屍案――結案。”

“!”

“啊啊――結案了!”

“卧槽我們真的結案了?惡性碎屍案g?!僅耗費4天時間就破案了,艹,我可太牛逼了!”

“是你牛逼嗎?是李隊牛逼。”

“差不多。李隊是我親爸爸,爸爸厲害等于兒子牛逼。”

“不要老臉――帶我一個,弟弟。”

“老大老大!結案了,我們有沒有獎勵?”陳婕興沖沖地問。

李瓒:“你想要什麽獎勵?”他看了下時間,又說:“不如請你們吃飯?火鍋冰啤還是燒烤大排檔?”

陳婕擠出人群,笑容滿面的建議:“不如去蹦迪。”

“去哪?”

“夜色,金源廣場那間夜店。我關注夜色的公衆號,在裏面搶到半價券。只要今晚過去,一律半價。”陳婕興致勃勃的說。

李瓒:“你怎麽關注一家夜店的公衆號?”

陳婕:“悖那不是為了查案麽。”

她有些心虛,因為這打折券其實超話裏一衆異姓姐妹們搞出來的,幸運的讓她給抽到了而已。

而她提議去夜色,其實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吃到糧。

李瓒審視着陳婕,倒也沒繼續問下去,只問其他人要不要去。

要值班的、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幾個人拒絕,剩下的人都覺得去夜店比去街邊大排檔有意思,因此都同意了。

鐘學儒回頭給女朋友打了個電話邀她過來,李瓒知道後就說:“盯着她點。”

差不多七點半的時候,李瓒及一衆同事便鬧哄哄的出現在了金源廣場夜店門口。在門口時還沒感覺,一推門進去立刻被爆炸般的氛圍點燃。

舞池裏人頭攢動,幾秒的黑暗和靜寂後,閃光球突然亮起,炫亮的燈光營造出動感刺激的氛圍,音樂配合得恰到好處,最上邊一個舞臺出現兩名舞者直接燃爆現場。

男女瘋狂的尖叫舞動,整個夜店像嗨爆了的演唱會。

李瓒一行人走下樓梯,穿過舞池要了一個八人位的卡座。在酒水上來之前,他們已經陸陸續續進了舞池,連陳婕和季成嶺也跑進去瘋玩了。

最後卡座就剩下李瓒、老曾和鐘學儒,但沒過多久,鐘學儒就出去門口接李羨橙。

李羨橙,長着一張娃娃臉的24歲實習法醫狗。

李羨橙一進來沖她哥身邊跑,聳着鼻子又嗅又聞最後點頭贊道:“不錯,最近沒抽煙。哥,你合格了。”

一想到他被家裏限煙一周,李瓒就心情萎靡,眼睛眯成縫的瞅着李羨橙:“你不是忙着寫論文?”

“還是可以出來浪一晚的。”李羨橙打了個響指:“要一杯長島冰茶。”

“遵命。”鐘學儒立即領命去吧臺要酒。

李氏一家酒量都是以海來量鬥,所以李瓒沒阻止李羨橙喝酒,再者還有鐘學儒在旁看着。

李瓒看她過來還帶着背包就問:“最近課業很忙?”

“應付得來。”李羨橙回他:“主要是以前社團的學妹求到我這裏來,讓我幫忙搞一個介紹信。過幾天,我們學校開個榮譽校友會,有個正好是她們化學系的學姐。聽說那學姐以前很厲害,就是後來嫁人當貴婦了。”

“那還是榮譽校友?”

“有錢沒地花,不就是榮譽校友?”

這時,鐘學儒拿了酒過來。李羨橙一口悶,摘下帽子、扔下背包就拉着鐘學儒去蹦迪。

“哥,幫我看着包啊。”

卡座裏就剩下老曾和李瓒當難兄難弟,結果不到一會,老曾也抛下他去泡妞了。

老曾給他一個眼神:“中年男人也有豐富的夜生活。”

“啧。”李瓒拿起李羨橙丢下的帽子往頭上扣,擋住一波邀他蹦迪的女人,抓起背包就走。

路過一堆快把夜店卡座當床的‘**’,李瓒來到吸煙區,抽出根煙點燃夾在指間吸了一口。

昨天是限煙一周的最後一天,所以今天能抽了。

一個高挑濃妝的美女進來吸煙區,拿出一根女士香煙夾在手指間,她沒帶打火機。

因為有一堆男人願意為她點煙。

不過這次她沒接受任何男人的示好,而是看上了牆角的李瓒。

那人斜斜的靠在牆根,兩條腿筆直修長,肩膀寬闊,再簡單不過的衣服穿他身上都變成了時尚。他手指間夾着香煙,時不時吸兩口,好像抽煙其實可有可無,他并不成瘾、也不是煙的奴隸。

鴨舌帽帽檐擋住了上半張臉,但露出來的下颔線條卻是絕對的流暢完美。

有那樣的臉型,人就絕醜不到哪去。

何況還有着衣架子似的身材。

女人走過去,靠近了暧昧的問:“能幫我點煙嗎?”

李瓒擡頭,冷睨着女人,眉眼頗有些肆意的說:“有家室。”

女人的心口頓時漏跳一拍,心想:艹!又野又輕狂簡直極品!

可惜有主了。

女人失望的離開:“分手了可以來找我。”

李瓒扯了扯唇角,沒理會。

女人看見了這一極品,再看其他男人就沒有想一夜情的想法了。她頗有些失落的走出吸煙區,結果拐個彎見到一個更極品的男人。

“要、要火嗎?”

江蘅拿下嘴裏未點燃的香煙,垂眸看向期待又緊張的陌生女人,低低的哼笑了聲:“抱歉,有伴了。”

“!”女人快被這低沉性感的嗓音給弄得腿軟了,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成熟男人中的高級男人!

江蘅越過她朝吸煙區走去,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扭頭就發現滿臉懶怠無聊的李瓒,腳下一轉就走過去打招呼。

“朋友,借個火。”

李瓒撩起眼皮,瞥着江蘅,嘴唇一動,牙齒咬着煙嘴、煙頭稍微上移。唇角往上撇,一邊的眉毛挑起,眼神略放肆傲慢。

白色的、細如絲的煙圈緩緩向上飄,沒什麽阻擋作用,就是給兩人對視的目光遮了一層薄得可忽略的輕紗。

只有平添暧昧的作用,但兩人自認為清白,所以沒覺得哪裏奇怪。

江蘅低頭往李瓒嘴唇的方向垂了下去,煙頭對準了燃燒着的紅點,在點煙的時候,他忽然擡眸望着李瓒的眼睛。

不經意間又見到了那顆長在眼睑下的枚紅色的小痣。

外邊始終舍不下的女人再次進吸煙區,她打算再試一次,只要能睡上其中一個,讓她減壽十年都可以!

然後她一進來就見到這基出圈的一幕。

她沉默,回想――

‘有家室。’

‘有伴了。’

“……”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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