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更)

謝跖早上七點就起床了,彼時方纖星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睛看他穿衣服,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身上有不少可疑的紅色,她打了個呵欠,想着原來她也有沒輕沒重的時候。

謝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剛穿好衣服,就走回來,傾身去親她的臉。

“還很早,你睡,老許送我去基地就行。”謝跖輕輕摸着方纖星的臉,心裏的滿足像是要溢出來。

方纖星伸手将人抱着壓下來,在他臉上蹭了蹭,聲音還帶着沒醒的啞意:“早點回來,平安回來,下次我要吃肉。”

謝跖臉上爬上紅暈,點頭。

其實,昨晚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但方纖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她做的決定總是不許他反駁。

她是為了他好,所以他忍得辛苦,也忍得心有甜意。

從前有多想到分界海來考古,現在就有多想回去,跟方纖星過上每天早晨起床都能看到她的日子。

他的事業心,好像沒從前那麽強了。

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好在,方纖星總能及時提醒他,工作還是很重要的。

謝跖從床邊站起來,看了方纖星好幾眼,戀戀不舍地轉身出門。

看到謝跖手放在門把手上了,方纖星半撐起身子,叮囑道:“要想我,返航也要提前告訴我。”

“嗯,會的。”謝跖毫不猶豫地點頭,怕自己再磨蹭,就更不舍得走了,只能轉頭狠狠心,出了房門。

方纖星翻身,在床上趴下來,鼻子還能聞到枕頭上,謝跖頭發的香味,纏纏綿綿的,好聞。

唉,溫柔鄉真是可怕,她現在就想喪失理智,拐了人,回家沒人打擾地,好好吃肉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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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謝過來了?”裴教授仍然穿着沖鋒衣,精神頭十足地站在隊首,看到謝跖過來,笑眯眯的,“還以為小方會不放人呢。小謝要珍惜,像小方這麽明理的妻主可不多。”

謝跖含着羞意,點頭。

雖然不知道裴教授為什麽會那麽喜歡方纖星,但是聽到自己的老師誇她,他心裏湧起一股清甜。

方纖星,的确很好。

不一會兒,隊伍便集結好了,這一次隊伍比上次龐大了一些,兩艘大船。

謝跖在靠前的一艘,到達之前,裴教授帶他一起看了那批抓上來的文物檢測結果。

大部分是器物,只能用機器大致檢測出年份,瓷片除外。

其中有幾塊瓷片像是碎了的碗底,其中一塊碗底用上好的墨寫了個溫字,另一塊則是碗自身的窖印,記着元舜二十年。

再結合這段時期的歷史文獻,這幾乎讓宓代溫茹海外遺跡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實。

宓代歷史遺存真的太少太少了,但在各方轉述的文獻中,它卻又是一個充滿奇跡的年代。

經濟手段成為國家治理重點、人口暴增、全國性書籍整理編纂、男醫館從無到有、男性分娩技術大爆發……太多令人欽佩的轉折點都是從那個朝代開始起步。

這一次的溫茹海外遺跡但凡能還原其中任何一項的歷史真相,都将是振奮全國的好消息。

正是在這樣的心情驅使下,大船航行得很快,不到一小時就到達了謝跖昨天标記的地點。

這一次,考古隊用上了淺地層聲吶,探測面積小,但精度更高。

确定目标點下的海床裏的确有東西,潛水隊員就開始全副武裝,兩兩下水。

第一步是挖掘,潛水隊員用專用器具,掘開海底淤泥,将埋在下方的文物暴露出來。

謝跖下水的時候,下方的文物已經暴露出了一些。

長條,斜插,尖端呈并攏的骨節狀,觸感明顯不是桅杆,倒像是……雕像。

上方指揮中心也在上去的潛水隊員口中得知了消息,突然緊張,默默祈禱,昨天下抓鬥,沒有傷到雕像。

謝跖拿着工具,輕輕地扒開上面的污泥。

但就算這樣,那雕像也很難露出真面目來,海洋的侵蝕和海底生物的附着沉澱,讓雕像蓋上了厚厚一層外衣。

這層外衣讓雕像多了份厚重,也讓厭氧環境下的雕像得以歷經千年而留存。

想着既然是雕像,謝跖幹脆順着露出的雕像手臂扒泥,果然沒一會兒,就露出了肩頸。

他的時間到了,緩緩上浮,目光則一直落在那還沒有露出面貌的雕像上,潛水燈照向它,它伸着手,像是在彼此呼應。

謝跖沒來由地,心裏一酸。

因為确定海床下埋藏着雕像,衆人更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沒人說出口,但一個猜測已經在大家心中浮起。

那極有可能是溫茹雕像。

而放有溫茹雕像的地方,有一定概率是古沉島。

古沉島!

三個字,幾乎點燃了考古隊的熱情。

謝跖上來後,靜靜地休息,沒有參與到她們的讨論中。正如他之前的猜測一樣,這世上可能真的有一座古桑島。

溫茹被島上居民視為保護神,樹了一座雕像在島上。

合情合理。

現在只要完全掘開古雕像,順着雕像附近繼續探測,十有八九就能有所驗證。

按理來說,謝跖是應該興奮的。

但他沒有,他腦子一直在想那只從海底淤泥中伸出的手。

它在幽寂黑暗的海床底下埋藏了多久?

元舜朝到現在一千多年,它就一直孤獨地矗立在那裏嗎?

謝跖長長地呼出胸口的一口濁氣,拿出手機給方纖星發消息。

沒發別的,就發了句“想你”。

人其實是很怕孤獨的,看到別人的孤獨也會心有餘悸,忍不住向自己愛的人伸出手,提醒自己,比起孤獨的人,自己幸福得多。

方纖星回消息了,回了個“乖”。

謝跖彎了彎眉眼。

第二次輪到謝跖下水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經過潛水隊員們的努力,雕像已經露出了頭。梳着簡單大方的婦人髻,眉目因為沉積物而模糊,但擡頭向前望的神态,還是能感受到她的平和慈愛。

是大多數民間雕像慣用的表現方式。

在普通百姓心裏,那些于民有利的人,仿佛都和菩薩有幾分相像。

這一次,隊友負責繼續挖,而謝跖要拿着特質的筆、紙、相機做測繪。

一股清流朝她們湧過來,原本模糊的海底視野陡然清晰,潛水燈照亮了謝跖面前的紙。

謝跖和隊員登時露出了高興的表情,這股清流來得太及時了,視野好,她們的作業能夠更順暢,效率也更高。

謝跖繞着雕像浮游,360度地将雕像肩頸以上拍下來,看着相機裏的雕像,他感覺已經不用看雕像底座來确認了。

這雕像和溫茹像的确很相似。

應該就是溫茹。

謝跖放下相機,傾身下去,小心地扶着雕像,在稍稍平坦的探方上開始記錄各項數字。

偶爾他需要擡頭,去測量具體的尺寸。

不知道為什麽,每擡一次頭,他便覺得雕像清晰一分。

晃晃頭覺得自己恍惚了,千年的沉積物,清晰一分完全沒什麽差別,他肉眼怎麽可能察覺?

謝跖繼續低頭測繪。

正專心的時候,隊友朝他晃了晃燈,指着新露出來的左手,不出意外地彎着,拿着一個司南。

随着左手露出來,上衣也露了出來,似乎交領的将裙,甲片縫隙全是淤泥。

謝跖下意識地伸手,用指甲輕輕摳掉一塊。

摳完才意識到,現在還不到這麽精細的時候,目前重點是要露出整個雕像。

謝跖搖搖頭,收回手。

一聲遙遠的輕笑卻忽然響了起來。

海底是沒有聲音的。

謝跖瞪大了眼睛,原地轉了一圈,什麽也沒有看到。

謝跖心口驟跳,他安不下心測繪了,一個勁兒地往周邊打望。

隊友打了個手勢,問他怎麽了?

什麽也沒有看到,怕引起隊友擔心,他連忙回了手勢,沒事,浮游回原處,拿着筆走神。

隊友剛放下心,卻看到一股渾濁的暗流朝着謝跖洶湧而去,她連忙擺動腳蹼,伸手去抓謝跖。

謝跖被吓了一跳,一轉頭就被迎面而來的暗流撲了一臉。

隊友死死拽着謝跖身上的安全帶,緊急通知上方。

但糟糕的是,無線電也突然失去了信號。

隊友暗叫不好,渾濁的海底讓她看不見謝跖,只能感覺到謝跖的安全帶上還有重量。

她們需要盡快游上去。

謝跖也是這麽想的。

但謝跖走不了,他的安全帶一部分在隊友手上拽着,一部分在雕像手上纏着。

他只能拉扯住隊友那頭,怕她一用力,帶着他一起,把雕像毀壞了。

眼看暗流越發不受控制,謝跖拉住隊友拽住的那頭,低頭焦急地解着雕像手臂上纏着的部分。

奇怪,是什麽時候纏住的?

隊友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拉不動謝跖,只能大致判斷出,謝跖被什麽絆住了。

暗流越來越洶湧,沒辦法,她只能先上去求援。

她想了想,解開身上的氧氣瓶,纏在謝跖的安全帶上,自己憋着氣往上浮。

海底壓強和海面壓強差別太大,她不能快速上升,只能憋着氣慢慢往上浮。

這很危險,但是如果她不留下氧氣瓶,謝跖生存的希望更小。

緩慢的上浮速度,讓她身心備受煎熬,過了一陣子,她總算浮上了海面,還沒上船就在海面上大擺着雙手。

“出事了,快,救援!”

船上的人大驚失色,連忙組織隊員下水。

指揮中心傳來消息,五百海裏外有海底地震引發暗流,海底十分複雜和危險,讓救援的人倍加小心。

這個消息傳來,衆人的心更沉重了。

作者有話說:

海底考古盡量真實了,但如果有錯誤,就當架空!海底雕像推薦大家看看深淵基督,雖然是人工的,但是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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