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錦蘿覺得不好, 非常不好。因為她表演不了幹吃茶碗的絕技,所以被扣在了靜南王府內, 連房門都出不了。

“姑娘, 該歇息了。”鳶尾替蘇錦蘿上好藥, 将她扶上軟榻。

蘇錦蘿乖巧躺進被褥裏, 鼻息間滿是熏燎的安息香。

“王爺吩咐, 姑娘晚間睡得不安穩,便命奴婢替您熏了安息香。可開竅、辟穢、定神。”

“唔……”蘇錦蘿縮着半個小腦袋,聲音含糊應了一句。

看來她真是說了夢話, 被那人聽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

見蘇錦蘿閉目, 鳶尾起身,打下簾子, 吹熄榻前琉璃燈, 然後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蘇錦蘿躺在裏面,見外頭半響沒動靜, 才趕緊一把掀開被褥坐了起來,然後趿拉着榻下的緞面軟底兒鞋,急匆匆搬了一只玫瑰椅抵在戶牖處。

覺得一把玫瑰椅尚不夠,蘇錦蘿又哼哧哼哧的搬了個花幾過去,然後在花幾上放了只小花瓶。

将門堵得嚴嚴實實後, 蘇錦蘿這才放下心來, 重新爬回榻上。

她看那僞君子還怎麽進來。

衣物被褥上熏了安息香, 卧室角落裏頭熏着龍挂香。龍挂香挂在香架子上, 倒挂着焚燒,煙色為白,如縷直上。

這香架子倒是好玩的緊。蘇錦蘿盯着盯着,就睡了過去。

大致真是因為那安息香的關系,所以蘇錦蘿睡得尤其安心。

她舒服的動了動身子,往暖源處靠了靠。

額角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蘇錦蘿迷糊睜開雙眸,霍然看到眼前一片半敞胸膛。素白亵衣松散,肌膚上有她呼出來的氤氲水汽,細小的水珠子貼在上頭,平添暧昧。

蘇錦蘿屏住一口氣,緩慢上移。

陸迢晔雙眸緊閉,面容平靜的睡在她身側。那張如玉面容俊美如俦,只是安靜的躺在那裏,便如玉雕細啄般令人神往。

蘇錦蘿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腰,發現那人的胳膊正壓在她的腰上。

怪不得她就覺得身上沉甸甸的。

捏住陸迢晔亵衣袖口一角,蘇錦蘿輕手輕腳的把他的胳膊往旁邊挪。

身旁男人動了動身體,一側身就把剛剛鑽出去的蘇錦蘿又摟了回來。

“唔……”蘇錦蘿被壓的結實,胸前一陣鈍痛。她紅着眼,也不管會不會吵醒人,使勁往外一掙紮。

“砰……”力道用的太猛,蘇錦蘿直接連人帶被的摔了下去。

七葷八素的坐在地上,蘇錦蘿撥開眼前帳簾。只見卧室門扉處的玫那把瑰椅和花幾還好好的擋着,花幾上頭的小花瓶也乖乖的立着。

那這個人是從哪裏進來的?

蘇錦蘿扭頭,看到側邊半開的槅扇。這僞君子不會是爬窗戶進來的吧?

蘇錦蘿覺得,自己對這個人的無恥程度又刷新了三觀。

抱起木施上挂着的衣裙窄襖,蘇錦蘿根本就不敢朝後頭榻上看一眼,便趕緊一溜煙的跑遠了。

外室內,鳶尾已起身,瞧見抱着一堆衣物出來,衣衫不整的蘇錦蘿,面露詫異。“姑娘,您這麽早就起了?”

“唔……”蘇錦蘿胡亂開始穿衣裳,側眸看了一眼外頭的天。

白皚皚一片,落滿了雪。屋檐瓦上,粉牆穿廊,舉目望去,浮雲落院般皎素。

“姑娘,王爺說了,今日便送您回去。”鳶尾替蘇錦蘿洗漱好,端着早膳過來的時候,便與蘇錦蘿說了這事。

“真的?”蘇錦蘿雙眸一亮,喜難自抑。

“是。”鳶尾笑着點頭。

“那咱們快走。”蘇錦蘿真是連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根本就沒想過,為什麽這人偏這時候送自己回府。

“姑娘,您還沒用早膳呢。”

“不用了,不用了。”話罷,蘇錦蘿提裙早已疾奔出了大堂,然後轉身站在戶牖處朝鳶尾招手,“快點帶路。”

見蘇錦蘿這副迫不及待的模樣,鳶尾面露猶豫,轉身看了一眼正慢條斯理從榻上起身的陸迢晔。

陸迢晔站在木施前,用巾帕擦拭胸前濕漬,垂着眉眼朝鳶尾揮了揮手。

鳶尾會意,領着蘇錦蘿出了院子,到垂花門處。

垂花門前立着一頂小轎,蘇錦蘿坐進去,到了角門後又換過馬車。

“姑娘,這是王爺吩咐奴婢送您的臨別贈禮。”

蘇錦蘿眼睜睜的看着鳶尾将一只香架子替她搬進馬車裏,最後又往她懷裏塞了一只茶碗。

茶碗有點眼熟,是陸迢晔在書房裏塞給她的那只。這是讓她回去繼續吃的意思?

香架子也很眼熟,是昨晚上用來挂龍挂香,被她盯着看了半響的東西,現在上頭還留着那味呢。

“趕快走。”蘇錦蘿從馬車簾子裏抻出半個小腦袋,催促馬車夫。

不管這僞君子是什麽意思,她可不想再跟這人有任何牽扯,最好這輩子再也不見面的好。

馬車夫聞言,揚鞭趕馬,馬車辘辘轉過靜南王府角門,入了寬敞大街。

天色尚早,寒氣迫人,大街上并沒有多少行人。

蘇錦蘿急盼着回理國公府,連早膳都沒用。不過好在鳶尾貼心,在馬車裏給她備了些糕點吃食。

蘇錦蘿盤腿跪坐在軟墊上,身上罩着一件狐白裘,瓷白小臉躲在雪帽裏,顯出一雙黑烏烏的大眼睛。她伸出小嫩手,小心翼翼捧起茶案上的一碗牛乳輕抿一口。

唔,好香。

牛乳旁還放着一小碟桃酥。蘇錦蘿一口牛乳,一口桃酥的就解決了自個兒的早膳。

“籲……”突然,馬車霍的停下,蘇錦蘿手裏那碗牛乳沒端穩,半碗潑到了臉上,半碗潑到了身上。

牛乳不燙,溫溫的順着蘇錦蘿的衣襟往下淌,她噘着小嘴,用繡帕擦了擦臉,剛剛打開簾子想開口詢問,冷不丁的就被外頭沖進來的一個人撞了個人仰馬翻。

“哎呦……”

蘇錦蘿被壓在下頭,那沖進來的人不管不顧的直往茶案下頭鑽。

“求姑娘救命。”躲在茶案下頭的人有些眼熟,蘇錦蘿蹙眉想了想,然後試探性的開口喚道:“茹柔姑娘?”

“你是……二姑娘?”

吳茹柔沒曾想,自己這誤打誤撞的竟躲到了蘇錦蘿的馬車裏。“二姑娘,請二姑娘救命。”

一把攥住蘇錦蘿的手,吳茹柔急的厲害,說話時連嗓子都在打顫。她渾身髒污,發髻淩亂,身上穿的襖裙都被扯破了,從脖頸衣襟處露出小衣緞面。

“這是怎麽了?”蘇錦蘿與吳茹柔只有一面之緣,但她還記着,在生辰宴上,吳茹柔頂着她那嫂嫂,與她說了幾句好話。

吳茹柔握着自己的手冰涼入骨,就像是夾着兩塊冰塊一樣貼着她的肌膚。

解下自己身上的狐白裘替吳茹柔披在身上,蘇錦蘿轉身,拿過一個手爐塞給她。

“我嫂嫂要将我賣給宮裏頭的大太監,我不依,她便讓人将我綁了要送進去。我苦苦求了個小太監,替我松了綁,自個兒逃出來了。”

“什麽?”蘇錦蘿面露詫異,“你嫂嫂為何會做出這等事來?”

吳茹柔的嫂嫂便是那小肚雞腸的張氏,那人在生辰宴上的嘴臉,蘇錦蘿還記得清清楚楚。但她萬沒有想到,這張氏平日裏苛刻吳茹柔便算了,竟還要将她賣給宮裏頭的老太監。

“二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那我該如何救你?”

吳茹柔哭的腫了眼睛,她捂着臉搖頭,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這樣吧,我先帶你回理國公府去。或者,你想回吳國公府?”

“不,我不願意回去,還請二姑娘收留。”

“好。”蘇錦蘿應罷,突然聽到外頭傳來喧鬧聲。

“二姑娘。”吳茹柔緊張的攥住蘇錦蘿,聲音倉皇無措,“是他們追來了……”

“別怕。”蘇錦蘿心裏也沒底,但努力的安慰着比自己更沒底的吳茹柔。

她看了一眼馬車,突然将目光落到那馬車簾子上镌繡着的車徽處。

那上頭繡着一個“靜”字。

這輛車是靜南王府的馬車,張氏的膽子即使再大,應當也不敢公然得罪靜南王府。

蘇錦蘿想的沒錯,張氏确實是不敢得罪靜南王府,但她沒想到,追來的不是張氏的人,而是那老太監手底下的人。

老太監正是太後面前的紅人,攥着宮裏頭一大部分實權,手底下的人也嚣張,即使知道這是靜南王府的馬車,也沒有一點退讓的想法。

畢竟靜南王再厲害,再名動天下,也不過就是個沒實權的閑散王爺。

“噓。”蘇錦蘿捂住吳茹柔的嘴,把人塞到茶案下頭。

深吸一口氣,蘇錦蘿打開簾子,露出半張臉。“靜南王的馬車,你們也敢攔。”

小姑娘說話時聲音軟綿綿的透着暖意,雖故意露出一副嚴苛模樣,又壓低了聲音,但依舊沒有一點攻擊力。

站在最前頭的小太監朝蘇錦蘿拱手,擡眸時露出一張臉,清俊白皙,眉目幹淨,開口時聲音清磁。“姑娘,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您讓奴才們瞧了馬車,奴才們自不敢放肆。”

意思就是,如果她不讓他們瞧馬車,他們就要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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