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錦蘿素聞鎮國侯之女的潑辣名聲, 卻是頭一次見到人。

因是新嫁婦, 朱翹憐穿豔紅襖裙, 勒出窈窕身段, 面容白皙,眉眼英氣, 多了幾分閨閣女子沒有的飒爽味道。但在瞧方淼時,含羞帶怯的又顯出幾分女兒家的姿态來。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在蘇錦蘿看來,這美人也難過美男關呀。

“我正想着一人無趣,相公也不是個歡喜風花雪月、賞燈賞月的,難得碰到大姑娘和二姑娘。若是不嫌, 一道同行如何?”

朱翹憐都開了口, 蘇錦蘿與蘇珍懷自是不好拒絕。

原本不大的馬車內,因為多了一個朱翹憐而越顯狹隘。

朱翹憐對蘇錦蘿興趣不大,她将目光投向蘇珍懷,上下掃視, 雙眸銳利。“大姑娘難得好興致, 不知婚事可有着落?聽說大姑娘都十八了,這再拖下去, 恐尋不到好人家了。”

對于朱翹憐的敵意, 蘇珍懷感受的一清二楚。她抿唇輕笑,面容溫婉, 眸中顯出譏诮。真是個蠢的, 連自家相公歡喜的人是誰都沒搞清楚, 就吃飛醋。

蘇珍懷的目光略略掃過蘇錦蘿,暗暗攥緊手中巾帕。

若是往常,蘇珍懷怎麽都不會想到,像方淼那樣的人,居然會瞧上蘇錦蘿。可事實就是如此,方淼性斂、不外露,若不是蘇珍懷心思細膩,恐怕也會被瞞過去。

她側眸,裝作不經意的往馬車窗子外瞧了一眼。

只見方淼與蘇清瑜并馬而行,說話時,眉眼輕動,若有似無的将視線偏轉過來。恰好是蘇錦蘿坐的那個角落。

蘇錦蘿正在吃杏仁茶,馬車輪子被小石子一颠,她跟着一動,香噴噴的杏仁茶就暈了出來,沒沾到衣服上,卻晃了滿手。

“二妹妹怎麽這麽不小心。”蘇珍懷抓過蘇錦蘿的手,用繡帕替她擦了擦。眼尾餘光輕動,正巧對上方淼斜視過來的視線。

只小半月未見,小姑娘好似變了個模樣似得,越發白嫩纖細,攏在大氅內,瞧不見身段,只一張白瓷小臉上沾着一點乳白杏仁茶,小嘴輕噘,說話時輕輕軟軟的似在撒嬌。

“好燙……”杏仁茶微燙,蘇錦蘿的手背處印出一片紅痕。蘇清瑜趕緊勒馬,小心翼翼的将蘇錦蘿牽了出來。

馬車停靠的地方恰有一店鋪,蘇清瑜大步進去,也不管掌櫃的招呼,徑直尋了後院一處水井,打了水給蘇錦蘿冷敷。

“好些了嗎?”蘇清瑜皺眉垂眸,看着蘇錦蘿手背處的紅痕,滿臉心疼。

“不疼了。”蘇錦蘿肌膚白細,方才被燙紅了大片,瞧着是有些可怕,但等褪下來,也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還是要回去上些藥的。”

“我這處有。”不知何時,方淼随了進來,他從寬袖內取出一白瓷瓶遞給蘇清瑜道:“是先前靜南王給的。”

靜南王給的,自然是好東西。蘇清瑜欣然接受,小心翼翼的給蘇錦蘿抹上,然後又輕吹了吹。

“疼嗎?”

“不疼了。”蘇錦蘿篤定搖頭,覺得自己現在在自家大哥眼中就是個瓷娃娃,稍微碰着磕着一點就跟要出人命似得。

但其實她哪裏有那麽嬌弱。

替蘇錦蘿收整好,蘇清瑜牽着人重新上馬車。

蘇錦蘿一進馬車,原本正說話的朱翹憐與蘇珍懷立時便閉上了嘴。而對蘇珍懷敵意萬分的朱翹憐,此刻卻目光怪異的盯住了蘇錦蘿。

乖巧坐好,蘇錦蘿拉上雪帽,吸了吸小鼻子,

昨晚上睡得熱了,她便将被褥踢開伸出了胳膊,沒曾想有些着涼,不過還好不嚴重,只是腦袋有些疼。

“聽聞今年的元宵燈會有許多沒見過的彩燈,猜出來的謎面越多,能得的彩燈便越多,還有一盞燈王,也不知花落誰手。”

朱翹憐陡然将目标轉到了蘇錦蘿身上,她笑着牽過蘇錦蘿的手。“二姑娘猜燈謎可厲害?”

蘇錦蘿的手揉捏嬌小,軟綿綿的就像一塊上好的凝脂軟玉。但朱翹憐的手卻因為長年舞刀弄棒,布滿薄繭,拉着蘇錦蘿時,蘇錦蘿能明顯的感覺到其磨蹭時生出的微微漲疼。

“我不會猜謎面。”

在新平郡時,蘇錦蘿也參加過燈會,只是每次那盞燈王都會被李飛瑤贏走。而她只能勉強猜出幾個小燈謎,贏幾盞普通的兔子燈。

“二姑娘可別謙虛,我慣喜歡舞刀弄棒,最不喜那些什麽詩詞歌賦的東西,到時候還要仰仗二姑娘呢。”

蘇錦蘿吶吶張了張嘴,想辯駁,卻沒說話。

算了,等到真正猜的時候,這鎮國侯女就知道自己真的是資質驽鈍了。

……

蘇錦蘿不是一般的資質驽鈍,而是非常資質驽鈍了。

皇城根底下的燈謎,跟新平郡裏頭出的燈謎還要再高上了一個檔次。蘇錦蘿盯着面前的謎面,一雙眼都看直了也沒猜出來。

“二姑娘,猜出來了嗎?”朱翹憐眼看着蘇珍懷贏了一盞極漂亮的彩燈,再看到蘇錦蘿這副懵懵懂懂的小模樣,竟然開始為她着急起來。

“哎呀,你怎麽這麽笨!”朱翹憐氣急,恨恨跺了跺腳。

聽到朱翹憐的話,蘇錦蘿恍惚出神,覺得這話有些似曾相識。

在新平郡時,蘇錦蘿與李飛瑤一道去參加燈會,李飛瑤瞧一眼便能猜出來的燈謎,蘇錦蘿盯上半個時辰都想不起來。

然後,不耐煩的李飛瑤便會指着蘇錦蘿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麽這麽笨!

再然後幫着寫出謎底,贏上好幾盞兔子燈,不耐煩的扔給蘇錦蘿。

“蘿蘿,想要燈王嗎?”

蘇清瑜湊上前,指着不遠處那盞被挂在半空中,極其巨大的琉璃彩燈。

蘇錦蘿順勢瞧過去,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皇城裏的燈王,果然名不虛傳,好看的令人恍神。那七彩斑斓的琉璃色內蘊着流光,将其餘彩燈皆襯得猶如破鞋爛衫一般。

“真好看。”蘇錦蘿不自禁的發出一陣感嘆。

“我給蘿蘿去贏回來。”蘇清瑜笑着上前。

朱翹憐一把挽住方淼的胳膊。“相公,我也想要。”

方淼垂眸,将手裏的兔子燈遞給朱翹憐,“清瑜已經去了。”

“我不要兔子燈,難看死了。”朱翹憐一甩手,那盞兔子燈就被扔在了地上。

蘇錦蘿低頭,彎腰将那盞兔子燈撿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折斷的兔耳朵扶起來。

兔子燈這麽好看,哪裏難看了?

“方夫人,不若咱們一道去瞧瞧,興許就猜對了呢。”蘇珍懷笑着開口。

朱翹憐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方淼,心裏惴惴。她松開方淼的胳膊,跟蘇珍懷一道去了前頭。

蘇錦蘿提着兔子燈,擠到蘇清瑜身邊。

蘇清瑜伸出胳膊,在人擠人的圈子裏替蘇錦蘿圈出一小塊空地。

“大哥,你猜出來了嗎?沒猜出來也沒關系的。”

“是有些難,不過大哥一定會猜出來的。”蘇清瑜撫了撫蘇錦蘿的小腦袋,信誓旦旦。

“哦。”蘇錦蘿點頭,低頭繼續擺弄兔子燈。

其實燈王好看是好看,但蘇錦蘿還是更喜歡兔子燈。

“咦,蘿蘿,你哪裏去贏的兔子燈?”蘇清瑜奇怪道。

“……地上撿的。”蘇錦蘿看了一眼一旁正興起盯着謎面看不停的朱翹憐,有些心虛的轉了轉眼珠子。

這盞兔子燈是朱翹憐不要的,也是她從地上撿的,那就應該是她的了吧?

蘇珍懷站在朱翹憐身旁,突然轉身走到蘇清瑜身邊說話。

蘇錦蘿眼看着蘇清瑜被蘇珍懷拉走,臨行時叮囑自己乖乖等在這裏,說去去就來,還讓方淼照看。

朱翹憐擠到方淼身邊,看了一眼站在方淼左側的蘇錦蘿。

她戴着雪帽,小鼻子小嘴的瞧着尤其乖巧。朱翹憐突然有些心虛,她仰頭,看到方淼正盯着謎面出神。

朱翹憐正想說話,卻又發現,方淼哪裏是在盯謎面,他看的是琉璃燈上印出來的蘇錦蘿!

蘇錦蘿低着頭,自然沒發現方淼的視線,而方淼難得放縱,卻不想被一旁的朱翹憐逮了個正着。

朱翹憐攥緊手,心中大驚,她暗咬牙,終于開始動作。

巨大的琉璃彩燈一瞬傾斜下來,蘇錦蘿的耳畔處充斥着尖叫聲,她被震的耳膜發麻,緊緊攥着手裏的兔子燈不知所措。

朱翹憐一直盯着方淼的動作,她看到方淼先是伸手攥住了蘇錦蘿,将她拉到懷裏,然後才像是想起她似得将她攬到面前。

巨大的嫉妒心升騰而起。朱翹憐終于相信剛才蘇珍懷在馬車裏跟自己說的話。

蘇錦蘿正蜷縮在方淼懷裏,突然感覺到身旁陡然而出一股推力,将她硬生生推到了琉璃燈的下面。

“啊……”

“快逃……”

場面十分混亂,蘇錦蘿抱着腦袋被人群沖撞,突然胳膊一疼,被人騰空抱起。

鼻息間滿充斥着冷梅香氣,蘇錦蘿大吸一口氣,被嗆得使勁咳嗽起來。

陸迢晔摟着懷裏的小東西,身形自如的穿梭在慌亂的人群裏。

蘇錦蘿纖細香軟的小身子像是嬰兒似得被陸迢晔搭在臂彎上。她的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貼在他的脖頸處,随着走路的動作一蹭一蹭,軟乎乎的緊。

跟男人貼的很近,蘇錦蘿胸前被壓的有些疼。她不适的動了動,男人發出一陣低哼聲,聲音微啞,“別動。”

堅實的臂彎壓着蘇錦蘿的腰肢,将她穩穩的摟在懷裏,然後往上托了托。

蘇錦蘿想起在方淼大婚時,山洞裏發生的事。

她的嘴破了好幾天,吃飯、說話時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恐碰了傷口。男人咬的太狠,蘇錦蘿的唇瓣裏頭現在還留着一點血痂。

下意識抿了抿唇,蘇錦蘿想推開男人,卻不想男人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警告道:“不想被踩死就別動。”

蘇錦蘿受威脅,乖乖的将細胳膊挂在男人身上。

陸迢晔攏起大氅,将蘇錦蘿摟在裏頭。

男人的身上很暖和,衣襟處卻帶着些冷凝潮意。蘇錦蘿埋首,小細腿颠颠的敲在男人身上。有點像在撒氣,雖然很是不明顯和膽小。

“我們去哪裏啊?”大哥還讓她在原地等他呢。

“閉嘴。”陸迢晔只一想到剛才小東西一臉無措的站在琉璃燈下,被撞得四處亂倒的模樣就覺得心口一窒。

若是他去晚一步,這顆小腦袋就要被砸成漿糊了。

想到這裏,陸迢晔伸手撫了撫蘇錦蘿的小腦袋,然後又使勁往下壓了壓。

“唔……”蘇錦蘿的牙齒磕在陸迢晔的脖頸處,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清鹹的味道,彈着她的牙。

肉真硬,要把她的牙都給崩了。

蘇錦蘿埋怨着,突然心念一動。

反正是你自個兒送上門來的。她今日就要讓他知道,什麽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蘇錦蘿“吭哧”一口就啃了上去。

陸迢晔腳步一頓,他停在馬車前,側眸看了一眼正啃的不亦樂乎的蘇錦蘿。

“好吃嗎?”

不好吃,硬邦邦的根本就啃不動。蘇錦蘿擡起臉,低頭看去,只見在陸迢晔白皙脖頸處浸着一層晶瑩唾液,上頭淺淺的帶着一個牙印,并不深,因為蘇錦蘿根本就咬不動。

将蘇錦蘿放到馬車上,陸迢晔撩袍進去。

陸迢晔的馬車很大,比先前蘇錦蘿坐過的那輛還要大上許多。裏頭鋪着軟墊,置着茶案,甚至還用簾子隔成了前後兩間。

蘇錦蘿好奇的打開簾子瞧了瞧。後頭那間裏置着一個箱子和一張軟榻,看上去有些像休息的地方。

“這是什麽東西?”陸迢晔靠在茶案上,把玩着手裏的兔子燈。男人的手很漂亮,素白的兔子燈上畫着兩只紅眼睛,襯在那雙修長手掌之下,更添朱色。

這盞兔子燈剛才蘇錦蘿一直攥在手裏,但已經被人群擠扁了。

扁扁的兔子燈奇形怪狀的被男人捏在手裏,兩只兔耳朵也被折了。

“這是兔子燈。”蘇錦蘿趕緊把燈搶過來,想搶救一下。

“哪裏來的?”陸迢晔倒了一碗茶,先推給蘇錦蘿,然後才給自己倒了一碗。

剛才摟着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身上帶着濃郁的杏仁茶味,那股子清香奶味直往鼻子裏頭鑽。陸迢晔想,他的馬車裏怎麽沒備上杏仁茶呢?來碗上好的牛乳也可。

“地上撿的。”蘇錦蘿擺弄半天,兔子燈依舊扁扁的,而且越來越慘不忍睹。

陸迢晔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敲着茶案,發出“哚哚”的敲擊聲。

蘇錦蘿脖子一縮,想起來這人在山洞裏如狼似虎的模樣,趕緊把小腦袋垂的低低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陸迢晔擡眸看去,只見小姑娘用力低着腦袋,露出一截纖細脖頸,凝脂白玉似得好看。

馬車內未點燈,馬車前挂着一盞琉璃燈。馬車簾子沒打上,蘇錦蘿恰好坐在那盞琉璃燈下,肌膚如玉,晶瑩剔透。

陸迢晔雙眸微暗,動了動指尖。

蘇錦蘿感覺到陡然壓抑下來的氣氛,渾身一顫,趕緊把手裏的兔子燈塞給陸迢晔。“吶,給,給你。”

陸迢晔看着手裏醜醜的兔子燈,長腿一跨,就把蘇錦蘿圈在了懷裏。

厚實的馬車簾子被放下,馬車廂內瞬時暗沉一片。

“躲什麽?”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但蘇錦蘿聽不真切。

她蜷縮着身體,聲音軟綿綿的透着懼意。“我已經把兔子燈給你了。”

陸迢晔甩開那只兔子燈。“傻蘿蘿,你難道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東西嗎?”

男人俯身貼過來,蘇錦蘿能聽到自己雜亂的心跳聲。

不得不說,這個僞君子還是有點手段的。自從吃了他的藥,蘇錦蘿見到這人便遺溺的毛病大好,但如今兩人獨處,蘇錦蘿又覺得自己這毛病怕是要複發。

她夾着雙腿,雙手撐在男人胸口。

小腦袋一拱一拱的像極了錦玺閣裏頭那兩只争寵的香香和奔奔。

陸迢晔大手一攬,把蘇錦蘿按在懷裏。

蘇錦蘿仰頭躺下,腦袋磕在男人腿上,眼前黑烏烏的什麽都看不見。

清冷梅香撲面而來,蘇錦蘿被叼住了嘴,她使勁掙紮,男人壓下來。蘇錦蘿像塊煎餅似得動彈不得,被男人翻來覆去的颠弄。

“爺。”馬車外,傳來一道聲音。

蘇錦蘿身子一僵,男人趁勢侵入。

“方貴妃,去了。”

蘇錦蘿迷迷糊糊間聽到這麽一句話,她想起那個時候隔着帳簾看到的方貴妃。那樣一個美人,就這樣去了,實在是有些可惜。

陸迢晔沒有說話,他貼着蘇錦蘿的唇瓣輕蹭。

細薄唇瓣順着柔軟菱唇往下滑,觸到滑膩面頰,最後叼住了戴着珍珠耳珰的小巧玉耳。

真軟乎。又香又甜的,恨不得讓人一口吞吃入腹才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