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去算卦可惜了
老城區太陽一落就寂靜，留守在老房子的老人們不到八點就睡下，街道上只有路燈閃閃爍爍。
越是歷史悠久的街巷古怪傳言越多，錢多多所在的街巷就是其中之一。枉死之人執念深重，或是想要庇護家族者成為幽靈與地縛靈，沒有什麽惡念，在街巷裏飄飄蕩蕩。還有些無家可歸的鬼魂只能找空房子栖身。
錢多多家的老屋是這些鬼魂們最喜愛的地方，鬼怪們很多都認識這個小孩子，剛生下來皮包骨頭一身病，街坊鄰裏都寵着。小孩通靈，于是不少鬼魂還喜歡逗錢多多。等錢多多成為道士，無意之中将曾經幫助過他的鬼怪們都算作自家“鬼”，于是老屋就成了鬼魂客棧。
鬼魂們不會傷害錢多多，但耐不住冷啊，錢多多家的被子都是兩床。
薛茂雖然知道此事，但這些鬼怪們與錢多多有緣，強行打散忒不人道，傻徒弟還潛意識裏認可他們，只能逢年過節往家裏送暖爐。
然而現在，這群鬼怪都蹲在老屋外面，有的扒着灌木叢的枝葉，有的頂着垃圾蓋，還有的從花壇的磚頭裏探出腦袋。
“哎，我說那個劉老頭，平時不是挺喜歡那娃娃嗎，快進去，不然小娃娃死啦！我們客棧就沒啦！”轉頭上一個頭上卡着菜刀的年輕人喊。
頂着垃圾桶的老人翻了個白眼：“呸，你怎麽不進。那是咱能打過的嗎，少說死了幾百年吧，咱們最大的是誰來着？”
“哦，是阿紅”灌木叢裏一個臉上坑坑窪窪，掉了一個眼珠子的女鬼熱心回應，“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她心理年齡八歲。”
菜刀男哀嘆一口氣：“那怎麽辦，等着那小孩挂掉嗎？要是我還活着，分分鐘喊兄弟們來弄死那群惡鬼。”
女鬼“啪”地人過去一個眼球：“掃黃打黑懂不懂，你兄弟們都在局子裏蹲着呢。”
菜刀男：“那就真看着小道士死啊，不知道死了能不能跟我們一樣。”
“噓！有人來了。”
賀其一：……
一群鬼怪應聲躲避，可惜常年沒有實體，隐蔽技巧實在是不太好。比如垃圾桶上凸出來的半個腦袋，灌木上浮空的一把菜刀，被攔着腰趴下，但露出屁股的小女孩。
“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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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眼球從灌木滾向路中間，被賀其一看了一眼，立刻受到驚吓，停在原地不動了。
“哎，我說，躲什麽，又看不見我們。”菜刀男直起身，和捏起眼球看向他的賀其一面面相觑。
菜刀男：“……我們是好鬼！”
這群鬼怪身上沒有戾氣，但都是冤死鬼，有執念無法投胎。又有錢多多無意中供養，神智清晰，不至于魂飛魄散。
“啊啊！”女鬼顧不上自己的眼球驚叫起來，“就是那個東西把咱們趕出來的，我的閻王爺啊，那個青面獠牙差點把小道士房子撐破的妖怪。肯定是他搞鬼，我跟你拼了！”
“哎，你拼就拼，別拿我菜刀啊！”男鬼捂住頭頂傷口，跺着腳怒吼。
貔貅閃身躲開女鬼，賀其一則将眼球一扔，轉身就走：“我覺得你自己能解決。”
“等等！”貔貅把眼球塞進女鬼眼眶，“他們是被結界隔開了，你仔細感應，裏面有陰邪的氣息。”
老屋外罩着一層結界，布下結界的人道法高深，至少不比薛茂差，且擅長隐蔽。如果不是貔貅提醒，賀其一真就忽略了。
賀其一沉吟：“這個陣法……”
貔貅咬牙：“是關嶺道觀的陣法。但是道觀絕不會有道士有如此陰邪之氣。而且我，我破不開。”
準确來說是不能破，貔貅與關嶺道觀的創教人有契約，不得傷害道觀與其子弟。門派下的陣法，符紙也是受到契約保護的。
所以這是通曉關嶺道觀法術的人搞的鬼，內鬼從來難辦，貔貅臉色很差。
賀其一覺得事有蹊跷，問抱着菜刀轉眼珠的女鬼：“你們說裏面有只惡鬼？”
“啊……啊，是啊。”女鬼被淩冽的罡氣沖的頭暈眼花，立刻意識過來，小道士好像還有救。不用和他們一樣天天飄着了！
“大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裏面住着的還是個有門派的修士，救了人肯定有報酬！那個惡鬼，道行太深，還會用符咒，我們這群普通鬼根本打不過。”女鬼抹着眼淚，“可憐了那個小道士，被困了兩天。也不知道有沒有熱飯吃，有沒有甜湯飲。”
女鬼哭得凄厲，貔貅面色更加難看。
賀其一倒是對着老屋若有所思，他手指捏訣，符箓憑空顯現，紅色字跡好似朱筆游走般，靈力與罡氣與結界沖擊。最後一筆落下，四周“轟”的一聲，衆鬼被卷出數十米。隐藏在結界內的惡念頓時湧出。
貔貅身影一閃，朝老屋飛撲而去。
“咚！”
兩只角砸在門上，小型兇獸朝後滾了兩圈。
賀其一點了點門，一道結界崩塌：“急什麽急，我還沒解完呢！”
貔貅：“……”要不是打不過你！
屋門無風自開，陰風陣陣，幾股陰冷惡念驟然沖出。
一群鬼魂蜂擁而出，在看到一人一獸的時候鬼群愣住了：
“哎？咋有兩個。”
“綁哪個？”
“人吧……那個小東西是靈寵，不可能是目标！”
“廢話啥啊，都綁啊！掌門不是給了好幾根嗎。”
“沖沖沖，再等會都得被趕回去！沒感覺到這股正派的靈力嗎！”
“不是，一只妖獸要綁哪裏啊？角？爪子？脖子？”
“事真多，套上不就行了。”
一只鬼拿下心緒，英勇地撲了過來，其他鬼看到同伴已經上了，于是紛紛跟随。
一時間，無數鬼魂張牙舞爪地前撲，他們形态各異，手裏還有不同的法器。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左手拿着一根長長的紅色綢線。
貔貅目露胸光，一口一個。
賀其一挑眉向左移動，準備退出戰圈。
“哎呦痛！這妖獸牙齒好尖。成功了沒啊你們？”
“角上挂了幾個，哎，那個要跑！”
頓時，無數雙眼睛朝賀其一的方向望去，接着鬼潮齊齊反撲，舉着紅繩，感覺就像英勇就義。
混亂中，他感到手腕處有勒緊的感覺，同時尖銳陰冷的聲音興奮地出現。
“嘿嘿嘿！老朽得手了，同志們快撤！任務完成。耶？老板和少老板呢？”
“你老糊塗了？在客廳啊，快走快走，別本末倒置，咱們都是配角！”
一群鬼魂唰得消失，留下陰沉着臉看手腕的賀其一，以及拼命搖腦袋抖落紅繩的貔貅。
“咔噠”
客廳燈光大亮，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嗒——搭——”的聲響。
“咳咳！貔貅先生竟然願意為了門下徒弟身赴陷阱，貧道很是敬佩。雖然出家人不可妄入紅塵，但如今玄學界沒落，貧道也懂得變通。我認為将徒弟托付給……怎麽是你！？”
薛茂瞪着眼睛，看看站在一旁渾身冷氣的賀其一，再看看瞪着大眼睛的縮小版貔貅，突然覺得心髒驟停。
偏偏剛剛挂紅繩的老鬼飄出來邀功：“哎，掌門，我們可是一個沒放過，絕對萬無一失。”
“師傅？賀、賀其一！？”錢多多從廚房探出腦袋，目瞪口呆，随即他看到了賀其一手腕上若隐若現的紅繩，于是扒拉着廚房門的小道士徹底石化了。
賀其一面色柔和，看向一屋子道士鬼魂：“薛掌門和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薛茂扯着嘴角，商務笑容都露不出來。
“這件事是我的主意。”錢多多站出來，悄悄把薛茂往後扯，“那個紅繩是我想給貔貅帶上的。這些鬼魂是師傅找來幫忙的。”
“也就是說，這是個意外？”賀其一舉起手腕，将房間內所有人看了一遍。
一群鬼怪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不是說好了跟鬧洞房差不多嗎！怎麽這麽恐怖！
錢多多有些愧疚，就知道這種歪門邪道不行，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幹脆點頭：“是……”
“是賀衍找我們幫忙的！”薛茂一掌捂住錢多多的嘴，還嫌棄地看他，“哎徒弟啊，我說你怎麽不開竅呢！你都知道走直球了，還幫衍衍瞞着幹啥。”
錢多多瞪着大眼睛，瘋狂扯他師傅的袖子：“唔唔唔唔！”你別瞎說！
薛茂摟着錢多多：“權宜之計，說不定瞎貓撞上死耗子，不然師傅我一葫蘆鬼魂都白練了！”
錢多多：“唔衍唔洗完他！”賀衍不喜歡他！
“那我就去負荊請罪！”薛茂咬牙，轉臉就笑意盈盈。
賀其一一直沉默地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現的紅繩——月老紅繩，主姻緣，誠心求者可得真愛。若是給心愛的情人帶上，便可白頭偕老。
“那日他與錢多多在後院不讓我進去……”
“就是在談這個事！”薛茂果斷點頭。
錢多多瞪着他師傅胡謅，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拼命朝賀其一搖頭，希望對方能察覺出不對。
然而賀其一從始至終都怔怔地盯着手腕，仿若神游，又仿若沉思。
半晌，他終于擡頭，卻無視錢多多的示意。
——“你說，這是他贈與我的紅線？”
薛茂：玄學界瞎貓撞上死耗子的偉大蔔算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