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決定權在你

正如甜品店外的蘭花所說,賀其一一直在附近。

當一個神仙不想被發現時,除非有與他相同道行的神仙在,否則凡人無論如何尋找都尋不到蹤跡。

賀其一送煤塊上樓,身上的寒氣侵襲進屋子,很快就被暖意驅散。

熟悉的味道與呼吸頻率讓賀其一悄悄摸了摸手腕。

賀衍側躺在床上,身體微微蜷起,呼吸有些急促。身周的黑色氣運焦躁不安,賀其一食指點在額頭,一切平靜下來。

床頭櫃的紙袋吸引了賀其一的注意,他本該快速離開賀衍的私人空間,今天的行為已經“出格”了。但那只紙袋,有着和手腕上類似的氣息。

賀其一打開袋子,在裏面看到了一柄裹着紅布的剪刀,以及一根帶有金色寶珠的紅繩,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月老的剪刀,和另一根應該系在賀衍手腕上的紅繩。

賀其一微微怔愣,手指搭上手腕突起的細線,好像明白了什麽。

早就該注意到薛茂與錢多多的異樣,那樣的神情怎麽可能沒有端倪。他怎麽會忽略了呢?

好像從聽到“這是賀衍送給他的”開始,他的心神就亂了。

不是有關修行或者道義,純粹是身為人,身為個體的他的感情反應。在為收到這樣特別的禮物而欣喜,為可能得到的感情與關系感動。

并不是道,又或者說,不止是道。賀其一手指搭在紅線上,有些留戀。

用現代語言來說,他希望賀衍成為他的情人,他的愛人,他一輩子都不會放手并盡全力去珍惜的人。

但是很可惜,似乎今晚的驚喜是個烏龍,贈予他紅線,向他展露這段感情可能性的人帶回來一把能夠剪斷姻緣的剪刀。

一晚上大起大落,饒是賀其一都有些發懵。但無論如何,他的心跡已經清楚明朗,不會再誤會任何好感與喜愛。這是凡人才會有的感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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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其一看向桌上的紙袋,垂落在身體兩側的小拇指忍不住勾了勾,最終什麽也沒做,他走進自己的卧室,合衣躺下,等待太陽升起。

——真想把毀掉那把打碎他夢境的剪刀啊。

***

溶城作為旅游城市,清晨沒有掩蓋太陽的霧霾,鳥鳴與晨練的老人是最先使城市活躍起來的“員工”。随後大大小小的街市開始變得熱鬧,早餐攤支起,迎接趕去上班的年輕人。

賀衍屋內一片寂靜。煤塊早就醒了,正守在客廳不知道該去找哪個主人要飯吃。

為了解決親爸和幹爹的矛盾,它昨晚的晚飯都省掉了!還勤勤懇懇把“鬧別扭”的親爸拽回家,本以為功成身退,第二天一早就能迎來美滿家庭(誤),結果現在呢?它還是一只沒有早飯吃獨守空房的可憐小貓咪!

“喵嗚——!!”煤塊哀怨了。

藍貓期期艾艾的叫聲把賀衍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陽光被立在床頭櫃的紙袋擋住大半。

“煤塊?”賀衍爬起來,看到了令人牙痛的——月老剪刀和紅線。

根據薛茂所說,他得先把紅繩系上,有姻緣線了才能剪斷。否則賀其一在別的妖和修士眼中就會變成一個處于熱戀卻求而不得的……花精。他總不能在甜品店擺一只等待愛情的玉蘭花精吧!

至于為什麽不讓罪魁禍首來解決,薛茂表示紅線是以賀衍的名義送出去的,只有他能收回愛意。

也就是說自己招惹的人自己解決,很有原則,但問題是他根本沒有想找惹誰好嗎!完全就是無妄之災。但丢着不管,賀衍覺得以薛茂和錢多多的不靠譜,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大事來。

“哎……”賀衍嘆息,給自己拴上紅線,出門給煤塊準備早飯。

“喵喵!”煤塊壓低聲音,蹑手蹑腳地跑到賀衍身邊,叼起他的褲腳,朝客房那邊拽,“喵——”

先解決家庭矛盾問題!一頓飯重要嗎?重要的是以後的飯!

“嗯?”賀衍看看煤塊,若有所覺,也壓低聲音:“賀其一回來了?”

藍貓頻頻點頭。

“還沒醒?”

接着點頭。

大好機會!賀衍立刻反應過來,贊許地看着煤塊:“等幹爹一會兒,今天給你開貓罐頭!”

“喵!”藍貓驕傲挺胸。

賀衍立刻回卧室拿出月老剪刀,拖鞋也不敢穿,光着腳溜邊“入侵”客房。

客房維持着無人居住的樣子,窗簾被規整地束起拉到一邊,為了透氣窗戶半敞開,薄被疊的整齊。

清晨的陽光懶洋洋灑下,直射進屋子,在床上的“意外來客”發生曲折。

賀其一閉着眼睛,斜躺在床上。白色長發半散,從耳邊滑落,有幾捋壓在脖頸與鎖骨處,讓肌膚半遮半掩。賀其一的衣服很整齊,搭在腹部的手腕上拴着一條紅繩,朱紅與金色寶珠好似闖入谪仙府邸的凡俗氣,将這個仙人一下拉下神壇,不再觸不可及。

賀衍氣息岔了一瞬。

有月老剪刀在手,所有姻緣都無法躲藏。他看到一根纖細貧弱的紅線又賀其一的手腕連接到他的手腕上,半垂半落,脆弱而乖巧。

該死,根本下不去剪刀!

賀其一閉上眼睛時,冷淡的氣息消失大半,過于完美的容貌不再帶有威壓,安靜地躺在那裏,好像就在等着什麽人來破壞。

賀衍:……這根本就是個花精!還是最會魅惑人的那種!

“喵嗚~”煤塊及時糾正,幹爹你說的那是狐貍精!

搭在腹部的手微微抖動,某仙好像要醒了。賀衍一驚立刻把剪刀藏在身後,對上無比清醒的一雙眼睛。

“……咳!身為員工和一只貓的親爸,竟然讓老板和貓來叫你起床,是不是太懶散了!”

“嗯。”賀其一坐起身,視線有手腕一直延續到賀衍綁着紅繩的手腕上,他眼瞳微微抖動。

賀衍以為他只是因為發現多了姻緣線而震驚,趕忙解釋:“這是有原因的!你別誤會!”

結果賀其一臉色更白了,閉了閉眼睛說:“嗯,我知道。”

“都是錢多多,我們就是殃及池魚的那兩條魚。簡單來說就是他追貔貅鬧了個烏龍不小心把你也綁上了……嗯?你知道?”賀衍背後還藏着剪刀,發現自己白尴尬了半晚上,合着賀其一早就看穿錢多多和薛茂的把戲了。該說什麽,感謝上仙的智商在線嗎?

“薛茂冒用你的名義贈予我,只有由發出愛意的人剪斷紅線,這段意外的姻緣才能結束。”賀其一說。

賀衍點點頭,拿出剪刀:“幸好你靠譜,不然我……”

握着剪刀的手腕突然被一陣力氣握住,賀衍回神時,他已經不再窗邊了。身下是柔軟的床鋪,柔順的白色發絲垂落在他耳邊與側邊臉頰,所有陽光被遮擋,他聞到了清冷幹淨的味道。

像冬柏,還像清泉。

“聽到這是你送給我的時候,我很高興。”

聲音從上面傾瀉而下,握着的剪刀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裏,賀衍一陣發暈:“什麽?”

沒有月老剪刀,賀衍看不到他與賀其一之間的紅線。在賀其一眼裏,那根紅線由兩人向握的手綿延過賀衍的胸膛,再在另一頭連接。只是一晚,紅色豔紅了許多。他與賀衍的因果不再是細長規整的線條,因為他的希望變得混亂而焦急。

想改變點什麽。

賀其一想。

從賀衍帶上紅線的一瞬間,賀其一就醒了。只是他在猶豫,在留戀。

他應該通情達理地表示理解這個誤會,并由賀衍将這條意外的姻緣斬斷。但賀其一知道,他不想這樣。哪怕最終都要使陰差陽錯連起的姻緣消失,他也不能讓突兀拉近的關系毫無原樣的回到原處。

求道的人總是偏執,要得到的永遠不放手,機遇難求,錯過了可能就是遺憾。

賀衍根本沒有理清賀其一那句話的意思,無論是白色發絲,還是那雙盯着他的眼睛都擾亂心神,根本沒法思考。

他微張着唇,任憑賀其一離他越來越近,溫熱的軀體與鼻息鋪灑在肌膚上,遮蔽陽光,無比潮熱。

他眼睛微微眨動,眼前是修長的睫毛與鼻梁,唇被輕輕捕獲,沒有啃咬沒有過度的深入,只是單純的緊貼與碰觸。

腦袋裏一陣煙花炸裂,絢爛強勢地奪走所有思考能力,只留下觸覺。

微涼,很軟,感覺不錯。賀衍一時之間只能想到這些。

賀其一睜開眼睛,绮麗幽邃的眼瞳注視着他,如同海洋上的鲛人,會讓人暈眩。

賀其一輕輕地說,“即使沒有資格,我仍不想讓你剪斷這根紅線。你擁有所有的決定權,我只想告訴你這件事。”

“什麽事?”賀衍問。

賀其一的嘴角好像輕輕上揚,賀衍再次凝神時,又感覺是錯覺。

“我好像喜歡你,賀衍,你可以決定是否占有我。”

嘭,賀衍感到腦內轟鳴,邏輯徹底混亂。

“喵嗚嗚嗚!!!”蹲在床腳的煤塊着急地抓着床單與賀其一的褲腳。

你回來不是和好的嘛!?別和幹爹打架啊混蛋!!

賀衍表示:為什麽清心寡欲的神仙在這種事上戰鬥力這麽高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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