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仉淮當然不可能跟伊安回家待一晚。
能跟認識這麽短時間的人一起出來吃飯,本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要跟着回家實在是太超過了。
他下意識的要認為伊安是別有所圖,事實上,因為伊安的過分親近,這樣的想法已經産生了很多次,可是每當他望進那雙眼睛,卻什麽都沒看見,沒有任何那些他以為會出現的東西。
伊安似乎真的就只是性格好,看天氣不好擔心他,所以熱情的邀請他而已。
如果這是演技,那這演得也太好了。
仉淮有些猶豫,難不成真是他以己度人了?
他想起狄醫生也算是不求回報的幫了自己兩次,事後壓根沒有借此聯系他,反倒顯得他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不由得望着玻璃裏不甚真切的倒影,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他不能因為一個王安平就草木皆兵吧?
除了王安平,上一個是……是……
仉淮一時想不起來,像是突然卡了殼。
“阿淮?怎麽了嗎?”伊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下子讓他回過神來,“怎麽突然就發起呆來了?”
“啊,沒事,”仉淮道,“想事情想入神了。”
沒想到伊安直接追問:“是在想什麽事情?我能幫忙嗎?”
仉淮:“……一些私事。”
這話有點冷硬,一說出來,像是瞬間就把他們之間的距離隔開了。
伊安看起來完全沒感覺,他一點也不在意地道:“這樣呀,那以後阿淮要是有什麽困難和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要找我,跟我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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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淮只能是應下。
他謝過伊安要留他一晚的好意,飯局接近尾聲,該離開了。
謝絕的原因除了這“進展”太快之外,還有就是,他沒有聯系殷九昭的方法,要是回去晚了還有可能是臨時加班,要是直接夜不歸宿,他怕殷九昭會來找他。
雖然他不清楚殷九昭是要怎麽找,但還是不要出現這種畫面比較好。
以及不知道為什麽,他知道這樣比喻非常不妥,可還是感覺這一幕非常有“捉奸”的即視感,而他就是那個負心漢盡管他什麽都沒有做。
“好呀,”伊安道,“那下次吧,下次來我家玩!”
仉淮還是應了,這就是典型的“下次一定”,伊安卻一副已然約好了的樣子,心情很好。
外頭的雨不大,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仉淮沒有帶傘,剛拿出手機打算打車,便見雨中走來一個人。
時間像是一下子放慢了,只見那人撐着一把黑傘,他……
仉淮一愣,發現那居然是殷九昭。
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一方面是沒想到殷九昭會出現在這裏,另一方面則是殷九昭此時的形象變化太大。
他往日都是古風外形,衣着就算不像初次見面時跟拍古裝一樣,那也是寬袖大袍。
仉淮好多次見着都想問他這樣幹活方不方便,而後轉念一想,別人愛穿成什麽樣是人家的自由,還是不要幹涉好。
黑色短發,黑色西裝長褲和皮鞋,除了上身的長袖白襯衫以外都是黑的,皮帶将他的腰身勾勒出來,顯得腿更長。
本該是幹練的職場精英或者在T臺走秀的男模,可惜由于他臉上的那道疤,硬生生讓他變得像是混“黑”的。
配上他周身的氣質,要是再披上一件大衣,該讓人喊他一聲“教父”。
他徑直走到仉淮身前,淡然的看了旁邊的伊安一眼,随後對仉淮道:“我來接你。”
或許是因為還有伊安在旁邊,殷九昭并沒有用平時的那一套稱呼。
他沒問伊安的身份,可他不在意,伊安卻好奇的問仉淮:“這是誰?你認識的人?”
“……我室友。”
仉淮道。
他不可能把殷九昭的真實身份說出來,那他只能這樣說了。
“哇,你室友專門來接你?他對你真好,”伊安道,“不像我,只能一個人回家了。”
說着這般“幽怨”的話,他的臉上卻笑眯眯的,接着就揮手告別,離開了。
仉淮該慶幸伊安沒有想要多交一個朋友而去向殷九昭打招呼,他不知道殷九昭會不會理會伊安的自我介紹,不會的話就很尴尬。
殷九昭一路看着伊安離開,他眉頭微蹙,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接着又收回了視線,看向仉淮。
“陛下,走吧。”
周圍沒有外人了,他就恢複了原本的稱呼。
那把傘不大,仉淮跟着殷九昭走在雨中,走到一半忽然醒悟過來,為什麽他們要這麽費勁的走路回去?
就算殷九昭沒有相關的傳送法術,接着打車也行啊。
他跟殷九昭就這麽沉默的走在路上,然後他憋了半天,問:“……你是專門來給我送傘的嗎?”
“是。”殷九昭目視前方,走得并不快,“屬下能夠知道您的位置。”
他說完,停頓片刻後,又道:“因此,如若陛下需喚屬下,直呼屬下名姓即可。”
從餐廳的位置走回家,需要差不多二十分鐘,不知不覺就差不多到了。
仉淮遠遠的便瞧見街頭的寵物醫院亮着燈,裏頭沒看見有客人,只有狄绛文一個人站在門口,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同樣望了過來,對上了他的目光。
按照他的預想,以狄绛文的性格,應該是會面上帶笑的跟他打個招呼,可狄绛文接下來的反應卻跟他想的不一樣。
男人的眼神冷淡,掃過他之後,看向殷九昭,面上依舊沒有波動,接着收回視線,推門進了醫院。
他就像是不認識仉淮一樣,對這兩個路人完全不感興趣。
仉淮有些征楞,他覺得奇怪極了,不由得在腦海裏将狄绛文的表現跟剛才狄绛文的冷漠反複進行對比。
差異極大,讓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狄绛文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
他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了,被身側的殷九昭察覺到,也往寵物醫院的方向看去,不過他沒有什麽特別的是表示,只是低聲問:“怎麽了,陛下?”
“……不,沒事。”
仉淮回了家,看見殷九昭身上的着裝跟褪色一樣,轉瞬間就變換回了先前古風的樣式,好吧,他現在算是知道對方那身衣服是從哪裏來的,妖怪魔物的鱗片皮毛都能變換,這不出奇。
殷九昭沒有問他晚飯的事情,他看男人自然的拿着他洗漱後換下來的衣服去洗,一時間欲言又止。
倒是殷九昭拿着衣服頓了一下,然後轉身走過來。
“陛下,”他将仉淮的那件衣服翻到了背面,“這應該不是您主動粘上去的吧?”
仉淮穿的是白色的襯衫,上頭一旦染上什麽東西就會非常明顯,此時殷九昭展示出來的那一塊,居然粘了一張貼紙。
那貼紙大概只有拇指蓋那麽大,上面是個黃色的笑臉,黑色豆豆眼跟一條弧線,很像是老師作為鼓勵粘在小朋友作業本上的那種貼紙。
仉淮的第一反應是,這是遇到小孩子的惡作劇了嗎?
有可能是在哪裏被頑劣的小孩子貼上去的,只能說一句熊孩子,把貼紙撕下來就好了。
可下一刻,他卻聽殷九昭道:“陛下,這是一種詛咒。”
“……?!”
仉淮吓了一跳。
“什麽?這是詛咒??”
殷九昭把貼紙撕下來,将另一面朝上展示給仉淮看。
那膠面是黑色的,在特定角度的燈光下,能夠看見上頭印着一個形狀奇異的六芒星。
“不是什麽大詛咒,或者說,這詛咒很小很小。”
殷九昭将貼紙攏在手裏,再張開的時候,手心已空無一物。
是真的很小的詛咒,以至于在靠近仉淮的時候,就連他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氣息微乎其微。
詛咒這樣小,作用同樣微乎其微,幾乎沒有什麽用,充其量能讓一個體制不好的人打個噴嚏,僅僅是這種程度而已。
可是,既然沒有用,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殷九昭想着那個六芒星,并不覺得這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如果屬下沒猜錯的話,”他道,“陛下可以稍微留意一下。”
留意?留意什麽?這個貼紙嗎?
仉淮一開始沒聽明白,随後反應過來,這是在說其他人也有被貼上這個貼紙嗎?
他晚上回房間後,想了想,試着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搜出來的接過讓他很是驚愕。
“‘幸運貼紙’?什麽東西?”
他看着網絡上的各種帖子還有評論,發現衣服上被貼上笑臉貼紙的情況已經普遍出現,網友們對此的态度卻……十分樂觀?
原因是,不知道是誰帶的節奏,把那貼紙說成是“幸運貼紙”,只要是在身上發現了就是他人偷偷給予的祝福,之後就會有好運。
仉淮只覺得費解,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思想。
還是說網友們光轉錦鯉已經不夠滿足,“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了?
不管詛咒不詛咒的,他首先是覺得,這貼紙要是沒被發現直接洗了,那就完球了,就算提前發現了,也有可能在衣服上留下痕跡,這不把偷偷貼上的那人揍一頓就算了,怎麽還會“心中一喜”呢?
然而就算有理智的網友跟仉淮的想法一樣,大部分的網友還是陷入了那種詭異的思潮之中,認為這東西是好的。
仉淮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雖然殷九昭說這只是個很小的詛咒,但是現在一看這人數……
都說積小成多聚沙成塔,這不會出什麽事吧?
他沉默片刻,又覺得自己是在杞人憂天,怎麽着這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于是他随意劃了幾下手機,打開社交軟件,剛好就看見了狄绛文的名字。
仉淮停在這個界面許久,接着打開了聊天框。
他加狄绛文還是之前進醫院的時候,那時他口頭上是說這樣方便之後還醫藥費,之後就沒聊過任何一句,唯一的消息是驗證已通過。
仉淮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還是莫名在意狄绛文剛才的反應,要是一直這麽想着的話,今晚他可能要睡不着了。
哪怕對方除了幫他兩次之外,在日常生活中可以說是并無交集,按照他之前的行為處事,只會覺得狄绛文态度轉變與否跟自己無關,他根本不會有現在這種感覺。
他并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常之處,沒有細想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意。
仉淮最終還是給狄绛文發了信息。
[狄醫生,今晚醫院很忙嗎?]
他直接詢問,沒有寒暄。
[沒有呀,為什麽這麽問?]
狄绛文幾乎是秒回。
不等仉淮再說什麽,他又接着道:[阿淮主動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你了。]
[嗯,我也見到你回來了。]
[抱歉啊,當時有些事情要做^_^]
仉淮看着狄绛文句尾的顏表情,腦中卻浮現出了對方先前那冷漠的樣子。
這句話算是在解釋嗎?是在說自己當時為什麽沒跟他打招呼?可是有事情做也不至于變成那樣呀。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對方是不是心情不好,想想還是算了。
他是狄绛文的誰啊,總不能自大的問狄绛文為什麽見到自己不笑不打招呼吧?
[沒事,早點休息。]
[嗯嗯,晚安^_^]
……
空無一人的寵物醫院裏,男人獨自坐在轉椅上,周身氣質冷冽,他就這麽看着手機上的聊天界面,直到手機屏幕自己熄滅。
他看見漆黑的屏幕上隐約映出了自己面無表情的樣子,随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果然是笑着比較好嗎?
他坐了一會兒,等站起身的時候,神情柔和,看着他的時候會感覺他仿佛是在微笑。
他模仿的很像,笑起來的話,簡直跟先前的狄绛文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是恢複了先前的樣子。
男人走到門邊,“啪”地一聲将燈按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并沒有什麽大陰謀。
我這個腦子注定整不出啥子大活。
今天沒能及時更新是因為明明存稿調了時間了卻不知為何沒有發出來而我這個蠢腦子居然到晚上十一點才發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