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仉淮自然是怕的。
他眼淚都要出來了。
大屏散發出的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将他那種仿佛隐忍着什麽表情顯得分外誘人,雙眸隐約有淚光閃爍,好看極了。
仉淮沒有擡頭,他既看不見屏幕上的內容, 也不知道伊安到底有沒有轉頭看自己, 是否發現了他的異樣。
他清楚伊安這話指的是電影情節, 可他現在哪還有精力去留意什麽電影呢?
現實可比電影要恐怖多了。
被影子纏住是個什麽樣的感覺?這題目應該沒人答得出來, 畢竟沒人會遇到變成“活物”的影子。
看起來像是詭異的觸/手,要描述觸感的話, 其實是不一樣的,并沒有多少實感,跟羽毛一樣輕, 微涼,帶來一絲癢意。
而正是因為沒有多少實感, 所以才會讓人的精神更加緊繃, 投入加倍的關注, 于是那種感覺便在心裏被無限加深。
仉淮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他猜測這肯定又是那追着“魔王”而來的不知名魔物。
真是離譜,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遇上??
想出現就出現,這些魔物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自由吧??
仉淮現在不僅要受着折磨, 還要密切留意着,其他的觀衆離他有一定距離所以還好, 他不能讓身邊的伊安發現。
伊安只是個普通人類, 他不能讓對方卷進去。
他感覺出這魔物沒有想要傷害自己的意思,可是……可是……!!
仉淮的後背用力頂住椅子,依靠這個動作将內心的波濤洶湧宣洩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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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很不對勁, 或者說,這非常不妙。
在察覺出這魔物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之後,他整個人繃得更緊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會吧??為什麽??
這個時候他甚至覺得,對方要咬掉他一塊肉反而會好一些,可用理智去思索的話,現在這種情況怎麽也比掉一塊肉要好太多了。
仉淮的眼淚兜不住了,他還不能發出聲音。
太過了,實在是太過分了,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阿淮,你不吃爆米花嗎?”
伊安問道。
仉淮沒出聲,伊安便又說:“阿淮你怎麽不理我呀?”
不行,完了,之前他就沒有答話,這下伊安肯定是要看過來了。
仉淮看不見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想也知道不正常,哪有人看恐怖電影會看成這樣的?
他到時候該怎麽解釋?
然而就連剩下這麽一點思考問題的清醒,那魔物都不允許,一定要将他所有的神智全部占據。
不管伊安有沒有望過來,那只眼球倒是一直正對着他,将他在黑暗中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竟讓他內心升起一絲恥意。
仉淮側過身去蜷縮起來,背對着伊安。
他知道自己這種表現肯定會引起伊安的疑惑,可是他沒有辦法了。
“嗯?阿淮?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仉淮咬牙說着,氣息是虛的。
倒正相反,讓他更為煎熬。
他虛軟的手指伸下去,想要把那東西抓出來,可影子又怎麽能被抓住呢?
淚珠還是落了下去,被影子帶着一起卷得一幹二淨。
“阿淮,”伊安的聲音裏帶着遲疑,“阿淮你該不會是……”
什麽?該不會是什麽?
難道是被發現了嗎?還是被看見了??
仉淮幾乎是憎恨起這魔物來了。
他空有“魔王”的頭銜,卻沒有“魔王”的力量,所以面對這樣的無妄之災什麽都做不到,只能被動承受。
他要去找殷九昭。
他之後要去找殷九昭,找離瑜也行,讓他們把這該死的東西找出來,然後碎屍萬段。
仉淮洩憤一樣想着。
要是問起原因的話……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可恥的原因訴之于口的,魔王大人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個瞬間,他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像是感知能力出了問題。
電影還在放映着,只是那聲音在仉淮聽來像是隔了一層水霧,好半天才恢複。
随後,他才聽到伊安問:“阿淮,你是……被吓哭了嗎?”
影子沒有了,魔物不見了,眼球也從原地消失了。
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他自己狂亂的臆想。
“……嗯。”
仉淮答了一句。
他翻出紙巾擦臉,将臉埋在紙巾了,氣息顫抖地深呼吸了幾下,然後才眼睛泛紅的看向伊安。
伊安正擔憂的看着他:“你還好嗎?”
說實話,很不好。
有點想原地爆炸。
仉淮:“嗯。”
他身上很幹爽,沒有要去洗手間的必要,想到這是為什麽,他頓時控制不住力道,将手裏的紙巾揉成了一團。
電影看起來已經接近了尾聲,他此前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居然已經過了這麽久,而中間的各種情節自然也不知曉,只看着兩位主角不知怎麽地就滾上了床。
仉淮的眼角一跳,面無表情的聽着那暧昧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是怎麽過審的,尺度很大,他聽見觀衆裏不知誰吹了聲口哨。
他跟伊安來看電影,看見這種場景本該感到尴尬,可因為剛才經歷了那些,他此時的內心居然毫無波動。
轉頭去看伊安,将對方微微瞪大了眼睛,臉上泛起些許紅暈。
非常純情的反應,可自己剛才卻在伊安旁邊……
仉淮差點将身下的椅子摳爛。
電影放映結束,散場的時候,他才看見伊安買的那一大桶爆米花已經空了。
“……你全吃完了?”
答案顯而易見,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恐怖片這麽配爆米花??
“很好吃嗎?”
“是啊,可好吃了。”伊安說,“香得要命。”
“我還覺得太少了,”他有些意猶未盡,“真想一口氣吃過瘾啊。”
仉淮不知道該說什麽,而跟伊安往外面走的時候,聽伊安說着他完全不清楚的電影劇情,只能強顏歡笑的附和。
伊安:“真是太謝謝你了阿淮,跟我一起約會,還陪我看電影,我今天真的很開心。”
“改天我們再一起玩吧!”
他看起來心情是真的很好,本來還說要跟仉淮一起把晚飯解決了,結果手機響起,不知道是收到了什麽信息,只能一臉抱歉的說要先行撤退。
仉淮自然沒有意見,他現在只想回去找殷九昭。
這同樣意味着,他要一次次去回憶電影院裏那難以啓齒的事情。
媽的,他總不能跟個被輕薄的小姑娘一樣去告狀吧!
伊安依依不舍的同他分別,他轉身便陰沉着一張臉回家。
可今天的插曲不知為何就是那樣多,仉淮在街口被人堵住了。
那人似乎已經在這裏等了許久,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他。
“等等!站住!”
“請問有什麽事嗎?”
仉淮有些不耐的望過去,在看見那人模樣的時候一愣。
來人穿着一身西裝,臉上的表情……怎麽說呢,十分複雜。
先是驚愕,像是沒想到居然真的能在這裏見到他,然後便是嫌惡,不知為何還夾雜着一絲懼意。
這可真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仉淮知道這是誰,他認得這人。
仉逸明,他那養父母的親生兒子,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名義上的哥哥。
仉淮跟他這“哥哥”的關系并不好,或者說,跟養父母這一家子人的關系都不咋地。
雖然說不會少了他吃穿,但他心裏的感激跟期盼也逐漸被消磨殆盡,最後直接麻木,認清了現實。
養父母只是拿他當一件擺設,貨真價實的擺設,擺在那裏,他們的頭上便多了好的頭銜,擁有好名聲。
所以十八歲的時候他就自己跑了出來,剛開始還想着要躲,最後卻發現根本沒人來找他。
可能這對他們來說同樣無所謂,跑了就跑了,相當于放棄了他。
于是他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直到現在重新遇到仉逸明。
仉淮一點都不懷念這張臉,還在那個家裏的時候,仉逸明沒做少爺姿态給他臉色看。
那個時候他還是初中生,仉逸明已經是高中生了,他自己都不太記得自己明明被當成了樂子,卻依舊對仉逸明抱有期望是因為什麽,真的傻,到後來就不怎麽搭理他了,就把他當“地主家的傻兒子”看待。
他不出聲,就這麽站着看着仉逸明的臉色變了又變,不明白仉逸明怎麽會是這種表情,也不明白對方時隔多年過來找他是為了什麽。
“……仉淮?你真是仉淮?”
“不然呢,”仉淮說,“難不成我是鬼嗎?”
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都來這裏堵他了,又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怎料仉逸明的反應很大,聽了他這話後,瞳孔震顫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仉淮:“……?”
他剛要開口說什麽,仉逸明先一步質問道:“你這幾年都去哪裏了??”
“跟你有關系?”
仉淮更疑惑了。
怎麽這語氣聽起來像是之前找他找不到一樣。
這地方跟他之前待的本家是有一定距離沒錯,可現在科技這麽發達,想找也不是找不到啊,他又不是躲進什麽深山老林裏去了。
就是因為沒有消息,所以他才會認為自己是被放棄了。
結果仉逸明說:“你失蹤了六年!!”
仉淮一驚。
失蹤?怎麽就失蹤了?他在這裏待得好好的。
以仉家的能力……不,不可能啊。
“之前的事情、之前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仉逸明說着,緊緊按住自己的镯子,“我還以為你也死了,結果你還活着……那就是你做的,你畏罪潛逃!”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有些驚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中流露出明顯的懼意。
“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
仉淮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壓根聽不懂他說的話,跟胡言亂語一樣。
仉逸明已經沉浸在了那段噩夢裏,KTV包間裏五彩的燈球晃眼,他那剛成年的弟弟被他帶出來,跟他的幾個朋友一起想讓對方見見世面,才灌了幾杯酒下去,人就開始掙紮。
他一時不慎讓人打中幾下,還叫人給跑了,有些惱怒,而朋友跟着就要去抓人,過了一會兒去滿臉煩躁的回來,嘴裏罵着,說他這弟弟是不是個有病的,推了一下就倒地上了。
‘真是晦氣,我對屍體沒興趣。’
‘你要不要找人來看看,別讓過路的人撿了,真搞斷氣了。’
他們全都不以為然,笑出聲來。
仉逸明那時說;‘不用,他自己醒了就會回家去了。’
時間還早,他們把這事忘到腦後,繼續尋歡作樂。
仉逸明的镯子,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變燙的,燙得要命。
給他镯子的人曾對他說,镯子發熱,表明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如果是燙手了,那就要逃。
頭也不回的逃。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慢慢的鋪線揭秘所謂的“真相”啦!
這篇不長,現在都已經進度過半惹。
其實并沒有什麽陰謀論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