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此時若是有人仰望天空, 便能驚喜地發現流行的降落。

那星星很奇怪,起先只是一顆,後來才分散,成了絢麗奪目的流星雨。

看到這場流星雨的人不少, 可在網上查找的時候, 又發現明明科技已經如此發達, 卻奇異的沒有任何有關這場流星雨的預測或者報道。

仉淮是第一個看見流星墜落的人, 他忽地想起,安明姐姐曾跟他講過, 跟生日時可以對着蛋糕許願一樣,如果遇見了流星雨,也可以對着流星雨許下願望。

所以他許願了。

也許是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這樣沒有意義,又或許是他從心裏認為, 就算正經地許下願望也不會得到什麽回應。

他不會得到回應的。

而在這一基礎上, 他許下了一個在常人看來可能十分幼稚願望。

不是讓時光倒流, 不是讓仉逸明等人得到報應,他甚至沒想着回去見朔星。

他對星星許願,說:‘要是能變成魔王就好了。’

跟小時候對安明說的時候一模一樣,他的想法沒有任何改變。

不在乎勇者的存在與否, 不在乎注定會破滅的未來,他只是想着, 成為魔王的話, 起碼他能成為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就不會像他這樣難受了。

意識被黑暗完全籠罩前一刻,星光落進了他的眼睛裏。

……

……

仉淮醒來的時候,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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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已經不痛了, 可腦子裏卻多出了很多東西。

比起失憶,這更像是他自己将過往的記憶修改了,所以他沒有感到記憶的缺失,是他将過往的那些事情在腦中做了修正,改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像是一個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劇本。

至于“魔王”……

仉淮頓了一下,看向門口。

房門關着,他看不見外面的景象,但他知道殷九昭一定在,只要他喚一聲,便會走進來,低聲詢問他的情況。

他之前一直認為他們對自己這樣好,是因為自己頭上被扣上了魔王的帽子,結果現在“清醒”過來,發現這魔王其實就是他自己。

那天的那顆流星……朔星實現了他的願望。

而朔星的能量對于這個世界來說實在過于龐大,所以之前才說不能随意對仉淮所在的世界進行幹涉,連顯形都只是個模糊的影子。

城市跟鄉下的孤兒院肯定是不一樣的,包括環境以及磁場等因素,城市裏的人氣太重,讓朔星沒有辦法再像之前那樣與仉淮交流,那次附身在仉逸明身上,只是剛好有難得的機會,之後便再也找不到時機。

仉淮感受不到他,甚至聽不見他的聲音,可他确實是一直在看着仉淮。

看着他一路成長到青年,将他期間所有的遭遇都看在眼裏,也看到他成了外人看來的天文愛好者,幾乎一有時間便跑到天臺調試望遠鏡。

朔星還是心疼他,并且除了心疼之外,逐漸便多出了其他的情緒,像是被仉淮作為人的情緒傳染了一樣,只不過那大多都是苦的,滋味并不好。

他本就在一點點的修改自身的形态,希望能夠以仉淮所在的世界可接受的姿态降臨,可最後還是沒能克制住,直接沖破了那一層障礙。

為了避免能量沖擊造成的災厄,他将自己碎成了好幾塊,也恰好迎合了仉淮許下的願望,直接更改了世界線,将鬼怪與妖魔變作世界上合理的存在。

他沒覺得仉淮的願望幼稚或者是不可理喻,他有能力将仉淮變作貨真價實的“魔王”。

只是,他了解仉淮,知道他就算得了禮物,心裏也依舊會感到不安,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他才會成了仉淮的下屬。

依據仉淮告訴他的那些繪本故事,讓已經成了“魔王”的仉淮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收複下屬,盡可能的讓仉淮的內心深處安定下來。

變成魔王,從人世消失,被送至魔界。

魔界的子民天生便擁護他,愛戴他,他甚至不用費心治理或者費心去做什麽,四個優秀的下屬會幫他做好一切。

而勇者一開始就不存在,他沒有任何需要憂慮的事情。

仉淮按着自己的額頭,努力整理腦海中的信息量。

按照時間線将所有事情進行排序的話,那就是他在孤兒院長大十來歲後被收養,十八歲的時候成了魔王,開啓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就這麽過了六年,他又回到了人世。

夢境中的那只兔子是他臆想出來的,在此之前磕到腦袋産生的後遺症就已經發作,他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才一聲不響的離開魔界,回到人世。

除了狄绛文外沒人能知道他在哪,藏得非常好,就這麽依據被“改編”了的記憶生活了一段時間,他還以為自己一直都是個沒見識過什麽大場面的普通人。直到出了那場車禍,再一次引發了舊疾,魔氣外溢,這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仉淮抽了口氣,感覺有些猝不及防。

這已經不是忽然登基了,那皇帝的椅子都被他坐熱好久了。

他以前在外頭遇到個魔族都不知所措,現在則覺得自己可以一拳打十個。

成為魔王的他把作為普通人的那些事情都忘記了,包括朔星,而現在的他卻是知道,這些力量其實都是屬于朔星的。

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裏問出一句,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雖然許下願望的是他,得到好處的也是他,他好像沒有資格這麽問,但是他從沒想過朔星會為他付出、或者說犧牲了這麽多。

小時候他跟朔星交談,對于朔星的簡單代過的身份沒有多少了解,現在長大了,自然能明白那三言兩語中蘊含着多大的信息量。

朔星能夠為他做到這些,足以證明他的身份,同時也讓仉淮更加感到不可置信。

這與自卑不自卑已經沒有關系了,要說的話,他才像是“多重人格”,原本的他在成為魔王後将那些糟心事全忘記了,像天生便是如此,而他現在更像是處于兩者的中間狀态,雖然沒那麽正常,但也沒那麽瘋。

他只是冷靜的,有自知之明地衡量了一下,感覺自己身上并沒有朔星為自己做到這種程度的價值。

不提其中的原因,仉淮思索起朔星在自己心裏的位置。

童年的陪伴,不為人所知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在突然分別後,直至他成長的那一段長長的時光裏,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如果說那時他對朔星的感情是友情跟親情的話,在朔星為他做了這麽件大事之後,就已經說不清了。

殷九昭等人一開始就是為他準備的下屬,而他不知道這一點,雖然說那時是別有目的的接近,但也确實是跟他們生活了很久,後來回到魔界,那就是整整六年,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的相處……要說沒有一點別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何況他們還那麽優秀。

仉淮此前只是一直惦記着那個或許會突然回來的“魔王”,強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現在真想大白,發現自己是在跟空氣鬥智鬥勇後,他又意識到,之前還猜測“魔王”是不是跟他們有不正當關系,現在自己确實是可以對他們為所欲為了。

不如說,他早就已經把人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非常的難以啓齒,該做的不該做的,能玩的不能玩的基本上都來過一輪了。

所以之前他記憶沒修正的時候,他們才會在有些時候表現得那麽……

仉淮純粹作為“魔王”的時候肯定是不以為意的,他還拿這當樂子呢,現在他卻感覺有些燥。

他強制讓自己從那些事情上轉移注意力,遏止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同時,産生了新的念頭。

既然已經了解了全部的來龍去脈,他做不到就這樣當做不知道的繼續維持現狀,坐享其成。

他想把這些“饋贈”還給朔星,哪怕他知道自己多少已經“用”掉了相當一部分,他還是想還回去,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見朔星。

算下來的話,其實他并沒有見過朔星真正的樣子,殷九昭他們作為朔星的一部分,那截然不同的性格也讓他難以進行想象。

他知道自己這和個想法異想天開,就算是想還,也沒有地方可以還,朔星已經回不來了。

仉淮靜默着,忽然感覺很難過。

對于朔星的回憶,跟對殷九昭等人的感情夾雜在了一起。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下床去找殷九昭。

無論如何,在其位謀其職,他忽然在魔界消失,如今該回去一趟告知子民,這個世界可以說是朔星為了他而創造出來的,他不能這樣不管不顧。

就算朔星不能回來,殷九昭他們還在,他同樣該對他們負責。

“九……九昭?”

仉淮走出房門,喊了一聲。

他真是感覺這稱呼既陌生又熟悉,想着自己該怎麽跟殷九昭解釋,自己睡醒一覺醒來就“恢複記憶”的事實。

結果走到客廳才發現,殷九昭并不在。

……是有什麽事情出去了嗎?

仉淮有些疑惑。

不是自我意識過剩,他只是基于以往的情況判斷,本能地感覺不太對,自己先前處于昏迷狀态,就算殷九昭有事要抽身離開,這裏也不該一個人也沒有。

那寵物醫院對于狄绛文來說是個幌子,在身份已經揭穿了的現在,按理說他不會再跑回去繼續裝模作樣,還有伊安也不在。

離瑜呢?

仉淮走到陽臺往下望,本該是純黑的眸子邊緣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他看見街口的寵物醫院并未開門,又去看街道邊。

過往的行人,坐在鋪頭唠嗑的大爺大媽都沒有問題,他掃了一圈,盯上了蹲在電線杆旁玩玩具小車的孩子。

那孩子看着也就五六歲,穿着背心褲衩,再平常不過,被他叫了一聲,竟直接僵直了脊背,像是毛都要炸起來了。

“離瑜哪去了?”

仉淮直接問。

他跟那孩子隔着有一段距離,尋常的說話聲量,那孩子居然聽見了,并且很清楚的知曉仉淮問話的對象是自己。

孩子怯怯地轉過身,說:“不清楚,我、我今天也沒見到離先生。”

他當然不是什麽普通小孩,在仉淮眼中這明顯是只狐貍,年歲起碼好幾百。

這狐貍蹲在着裝小孩,離瑜吩咐他們盯着守着這裏,那是上班呢,之前都好好的,現在居然被魔王叫住,他頭也不敢擡,有些忐忑。

“沒見過?行吧。”

仉淮沒為難他,說完就走回客廳,更覺得奇怪了。

難道是離瑜跟殷九昭回魔界去了?回去幹什麽?

他想叫狄绛文來,鎖鏈在手腕上顯現,然而才一拉,他的表情驟變。

鏈子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慌,沒啥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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