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拿去捂手
雪夜與皎潔月光相襯,傘沿邊落下撲簌大雪,奪去謝栖眠指尖最後一抹溫度。
謝栖眠握着手機放在耳邊,一分鐘過去,機械女生回答:“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他皺眉看了眼屏幕,再打了一個,同時哈了哈另一只手的手心。
樹上的雪塊不時砸下來,謝栖眠往前走着,想着江野和二隊也不熟,不至于徒步去二隊別墅,大概是到門口拿東西或者見人。
往前走了百來米,路燈下慢慢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兜頭罩着黑色外套的帽子,眉目被帽檐的影子蓋了大半,手裏拎着好大一個包裹。
乍一眼看過去,像個恐怖故事。
謝栖眠在遠處站穩了,不确定地叫了一聲:“江野?”
那人真停下來,頭微微偏了一點,像是也在打量他。
謝栖眠走快兩步到跟前,被腳底結冰的雪一滑,握着傘往下倒,那人快跑過來想抓他,卻被他手裏的傘擋住,只來得及拽住他側身時候露出的肩膀。
很難搞清楚怎麽就摔成這詭異的姿勢。
謝栖眠的傘掉在一邊,左肩被江野緊緊扣住,一條腿橫在雪裏,一條腿膝蓋離地,像被一身黑的江野放在雪地裏拖行。
距離恐怖故事又近了一步。
江野将袋子放一邊,扶謝栖眠從地上起來,不擅長安慰地問:“你怎麽回事?”
謝栖眠:“……”
他褲子上黏了雪屑,弓着腰邊拍邊抱怨:“路滑,你不是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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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撿起地上零散的東西,起身時看見謝栖眠凍紅的鼻尖和手指,有些煩躁地喊他:“先站起來吧。”
差不多都拍幹淨,謝栖眠抓着江野的胳膊肘站起來。
一下湊得好近。
江野退後兩步,眼睛不可避免地看他,頓了頓,說:“還有。”
謝栖眠低頭到處找,沒找到,但明顯江野也不想告訴他哪裏還有,他只好胡亂在周身拍了兩下,最後從屁股附近撣下些雪碎。
他沒江野那麽容易尴尬,站穩了仰頭問江野:“你幹嘛去了,這麽久不回來?”
他說話的時候,唇邊都是白氣,好像繞來繞去的,一雙桃花眼迎着路光,像掉進了月亮。
不知為什麽,謝栖眠這麽看着他,江野就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活該被他責備。
“我……出去拿外賣。”
“讓人送進來就好了啊,這麽冷的天自己出去拿幹什麽?”
江野喉結滾了滾:“門衛不讓他進,因為我寫的是我的名字和電話。”
外賣本來就是不能進小區的,但MST外賣次數太多,歐小典和物業溝通了十幾次,還在物業處備案了基地人員的名字和電話,才破例讓外賣小哥送到基地門口。
江野是新來的,名字不在備案信息上,門口的保安當然不會讓送進來,甚至他本人到了保安室,說了自己是MST的,保安也還是将信将疑。
“下次這種事讓歐小典去溝通就行了。”謝栖眠從他手裏拿傘,卻得到了一個沉甸甸的外賣保溫包裹。
“?”
江野将傘撐過謝栖眠頭頂,眼睛不看他,說:“你拿去捂手。”
謝栖眠低頭看了眼,外賣袋子上印的是“福香園”,裏面熱乎乎的應該是宵夜,他隔着袋子抱住,确實是有些熱的。
江野突然又從他懷裏把袋子拿回來:“算了。”
謝栖眠:“?”
“你手放口袋裏吧。”江野拎好了,問,“能不能走?”
謝栖眠眼珠動了動,問:“如果不能走怎麽辦?”
江野:“……”他摸摸口袋裏的手機,“我讓經理出來接你。”
謝栖眠失笑:“騙你的,穿這麽多衣服,我摔不着。”
江野:“……”他瞥了眼謝栖眠頭頂,忍不住說,“小孩子才會在雪裏摔倒。”
“我不是小孩子嗎?”謝栖眠慢慢問他,特正經。
江野冷笑一聲,半晌,說:“身高和智商确實。”
謝栖眠好歹也有個一米七七,雖然在江野面前不算什麽,但怎麽也是個過的去的身高,哪裏就到小孩子的地步,他停下腳步,擡手把他外套帽子摘下來。
江野腳步立刻放緩,臉上有些惱,嘴裏說着:“你想證明什麽,不還是踮起腳才摘得到我的帽子。”
“那又怎麽了,你還有身高歧視?”謝栖眠問。
江野不和他說,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什麽時候點的外賣,我怎麽都沒聽說,有我要吃的糯米雞和墨魚餅嗎?”謝栖眠問。
“沒有。”江野沒好氣地說。
謝栖眠笑了笑,對着江野的影子踢了點雪花:“謝謝你。”
江野用餘光偷偷看他,一眼以後就挪開,看向基地院子外的大樹。
不知不覺,茂盛的樹枝也被雪壓彎了,傾落下一大塊柔軟的白色。
—
衆人吃過江野第一頓宵夜,舒舒坦坦地感謝了江野,狀态滿滿重新上機,賴志全還想着剛才坑了江野一把,小聲問:“江野,我們還繼續排嗎?”
“馬上。”江野把最後一塊被人嫌棄的、因為外送時間太久而沒有了湯的灌湯包吃掉,擦了擦嘴坐回來,賴志全笑道,“江野,你飯量真好,晚上吃飽了,現在還能吃這麽多宵夜,難怪長這麽高。”
江野戴上耳機:“還好。”
“對了,你是不是不認識去大門的路啊,拿外賣走了快半小時。”
江野:“……”
他來戰隊的時候是歐小典直接送到地下車庫的,北京一直下雪,他沒有機會出去小區周邊看看,确實不認識小區的路。
但這不過是開個導航的事。
至于來回快半個小時……主要還是某人在雪地裏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下意識看謝栖眠一眼,發現這人正和梁年湊着頭看世界賽瓜皮操作集錦,一臉笑嘻嘻。
江野垂眸,招呼賴志全:“開吧。”
謝栖眠回來時賴志全已經和江野進游戲了,江野很少溝通,賴志全也不是指揮型輔助,大部分說話都是在和江野單機對話——“下波我上嗎?”“有點燃了有點燃了”“我燈籠還差兩秒”“唉沒中……”“我還沒到,你先別上”。
幾把下來,江野難受得揉着後頸,實在憋不住了,說:“你別一看到對面上單就比我跑的還快。”
“不好意思啊,”賴志全道歉,猶豫半晌,還是向他解釋,“你沒雙招,劍魔有大肯定頂塔強殺你,直接走……”
“他強殺我?”江野覺得離譜,說道,“我已經在塔下看見他的墳了”
“你技能全在還有點燃,我躲他三段Q沒問題,何況他900賞金,一換一怎麽都是他虧。”
賴志全尴尬地捏了捏手指:“我當時只是覺得不能再給這個劍魔人頭了……”
江野不欲再說:“開吧。”
一晚上,江野和賴志全雙排9把,勝5負4,總體來說還行,但江野還是在賴志全回去睡覺後,單排到三點。
江野進房時謝栖眠正躺着玩手機,兩人對視一眼當作打招呼,江野臉色看上去冷冷的,匆匆洗完澡出來,上床時也沒怎麽說話。
“訓練室還有人嗎?”謝栖眠主動問。
“沒有。”江野扯好被子就閉上眼,表演每天的藝能——直線入睡。
謝栖眠卷了卷被子,睡到床邊沿,說道:“小賴拿手的是保護型輔助,硬輔開團這一塊雖然不強但還算及格,你不要在對局中打擊他的信心,他會習慣性自責,心态一炸,到後面越打越崩,實在有什麽問題,賽後說。”
“你們覺得打職業選手這樣的水平就夠了,那何必試訓我那麽久。”江野說,“你們只是要一個及格的人。”
謝栖眠眯着眼問他:“那游戲高手有什麽見解?”
“及格等于垃圾。”
謝栖眠失笑,真是莽撞少年,自負自大,說話連個轉圜餘地都沒有。
他翻了個身,枕着胳膊:“你說的對,但聯盟裏沒有十全十美的選手,也沒有萬無一失的發揮,但打多了比賽,你會發現,有時候一局比賽下來,能做個正常人已經不錯了。”
“這不是慫和菜的借口。”江野說。
謝栖眠無奈,得了,面前這是個什麽都聽不進去的主兒。
“那你覺得自己在及格線上的什麽位置?”謝栖眠問。
江野睜開眼,定定想了很久,說:“金字塔頂尖,冠軍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野: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