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把我弄髒了,體育生
“……”陳羽千一臉無辜,那表情像是在說:你現在相信我沒敷衍了吧。
于舟把扣子解開了,隔着駁頭摸了摸他的胸,幽幽道:“怪我。下次可以跟師傅商量,把這個部位再做出半個杯。”
“???”陳羽千一臉茫然,怎麽就還有下次,于舟摸他的肩膀,在肩頭捏了捏,露出一個笑。
那是很純粹的笑容,像教科書裏見到美的事物的不摻任何雜質的歡喜。于舟推着他上樓,一起前往管理學院的休息區。同班同學們見到陳羽千時的沖擊力更大,反應也更真實。任誰見平日裏不修邊幅的班級透明人稍作打扮後搖身一變都會感到驚豔。
可惜這種亮眼是暫時的,待寒暄過後,陳羽千又成了邊緣的那一個,主動退出這個線那個指标的談論。管理學院的休息區劃分在二樓,是全場視野最佳的區域,倚在半身高的欄杆處就能往下看到樓下一百多平方的大廳舞池,有舞伴的couple已經開始随着音樂翩翩而動,羅曼蒂克的氣息随着暗潮湧動的信息素在整座酒店裏流連。
燈光也開始變暗和流動,制造出浪漫的氛圍。陳羽千離開二樓來到其他學院的休息區,他跟徐振華打起招呼來比跟同班同學相處更自在。徐振華的女友正在自助區挑選蛋糕甜點,他趕緊摟過陳羽千的肩膀将人拐到旁邊的長沙發坐下,故作緊張道:“千萬別被我女朋友看見你。不怕貨比貨,就怕人比人,我不想再被逼着吃水煮雞胸肉了!”
陳羽千說:“你比我高。”
“還好身高這一塊沒被你比下去,不然我可以去跳富之江了。”徐振華并沒有妄自菲薄。之前兩人決賽是相鄰道,有很多同框的照片被校報媒體發到官方賬號上,陳羽千的讨論度比他高很多,他有點惆悵,還是學姐把他點醒,說熱度話題這種東西是單身漢的專屬。
“怎麽不在管理學院那兒待着?那位置多好啊。”徐振華探出頭望向大廳二樓,幾個穿黑色正裝的alpha站在欄杆邊往下俯視舞池。管理學院的ABO性別比為5:3:2,是全校alpha所占比例最高的院系,又因每年最高的分數線被戲稱為“高質量alpha集中營”,這些精英作派的Alpha舉手投足間還真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意味。陳羽千跟他們聊不來,徐振華手一指,要陳羽千看向站在一樓的另一個管院的學生,那個人比二樓的同班同學更矚目。
“那不是你的——”徐振華頓了一下,笑着改口,“你的alpha室友。”
陳羽千嗯了一聲。只見于舟跟兩個omega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麽,他的長發乖巧地束在腦後垂落,聆聽時也保持微笑,omega站他身邊如果感受不安,那壓迫感也不是來自他的性別,而是那張臉比omega都好看的臉。
“入學前就聽說能進管理學院的都是人上人,我還不信。都什麽年代了,念個大學還分三六九等,你那些同班同學沒一個比你帥,傲起來反而挺讓人看不順眼的。”徐振華看着于舟,長嘆一口氣,“但是吧,又不得不承認,這人與人之間啊,确實是有差距的。”
徐振華沒有再說什麽“就怕人比人”之類的話,有些人是不能比的,比如于舟。他的言談舉止有種不容質疑的從容,那份自信和他五官輪廓的精致感一樣渾然天成,像是一生來就具有。他才是所有人都挪不開眼的那一個,貴氣得像個王子,小舟王子。
徐振華看看于舟再看看陳羽千,覺得這兩個alpha抛開性別站一起也挺般配,一個是迪士尼在逃長發公主,另一個是公主的保镖,再扛把槍戴副墨鏡就是妥妥的西裝暴徒。公主心系自己的保镖,傾聽別人的時候總會漫不經心地往別處瞥,往陳羽千的方向,蠱惑陳羽千真的朝自己走近,站站身後随時待命。
陳羽千小聲提醒于舟:“你好像還不能喝酒。”
陌生alpha的靠近讓那兩個omega有些怯意,陳羽千才看見,她們背在身後的手裏都有一個面具,而于舟手裏端着高腳杯裏還有一小半香槟。
于舟不為所動,又抿了一口,說:“你吓到她們了。”
陳羽千能聞到于舟唇間的酒意,還有茶味的信息素。他已經接受于舟是個alpha的事實了,但當于舟看向自己,那雙妖冶又清明的眼睛依舊會帶來迷夢的錯覺,催使他更靠近,手從于舟身後繞過拖住杯底,試圖将他手裏的酒杯奪過。
“你還沒有成年。”這句話更像是說給那兩個omega聽的,除了飲酒,未成年不能幹的時候還有很多。
于舟先是沒有反抗,意料之外地配合,像是真的打算乖乖把酒杯交給身後的Alpha,他捏着杯莖的手指突然用力,一傾斜,那小半杯香槟滴了一小片在于舟的領帶,淡淡的酒痕很快就洇進面料裏。
陳羽千:“……”
陳羽千在于舟眼裏看到好戲即将上演的喜悅。他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懊惱道:“你把我弄髒了,體育生!”
陳羽千不覺得“體育生”是個蔑稱,但這三個字從于舟嘴裏說出來,再聽到別人耳朵裏,就是傲慢的。
陳羽千如願以償拿到了酒杯,于舟附贈他不斷投往這邊的目光。就連二樓的同班同學們也好奇地看過來,見産生摩擦的是陳羽千和于舟,更是招呼其他人也來看熱鬧。
于舟濕得只有領帶,且就只有硬幣大小的一塊。陳羽千說:“那今晚一起回寝室吧,我幫你洗。”
于舟的嗓門還是很大,讓陳羽千下不來臺的那種:“我的東西都很貴的!”
所以不能洗,只能賠。
如果是別人,這會兒的臉色肯定不好看,也只有陳羽千會這麽順着于舟,問:“你想怎麽賠?”
“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于舟湊近到陳羽千耳邊,不容分說撤掉他後頸處的信息素遮蔽貼,兩個alpha姿态如此親昵,看起來很像是單方面的挑釁。
但只有陳羽千一個人能看到,于舟的目光越過自己的肩頭望向不遠處的泳池,眼珠子裏流轉着異樣的神采。他和自己靠的很近,已然是快貼上了,他的手扶着陳羽千的側腰:“我要——”
一聲清脆的快門聲打斷于舟的話語。
于舟分開和陳羽千的距離,往拍攝者的方向看去,那人絲毫沒有偷拍被發現後的不好意思,而是更光明正大,連着拍了更多張,然後低頭翻看,似乎是在挑選哪一張更有戲劇張力。
“你在幹什麽?”于舟皺眉,問只跟自己隔了兩三米遠的喬依。喬依挑選出其中一張後将屏幕朝向于舟,那兩個oemga也在畫面裏。
“兩個alpha為了舞伴即将大打出手,其中一個二世祖還仗着自己的出身口出狂言掀起校園暴力,”喬依覺得這個新聞要素過多,啧了聲道,“今年的新生舞會果然沒讓我失望。”
“喬依,你別在這兒血口噴人啊。”一個目睹全過程的alpha為同胞謀不平。這明明是兩個alpha之間的摩擦,怎麽就把omega牽扯進來了,二世祖又是哪個?喬依反問他,alpha惡意中傷omega的事情還少嗎?
“……你能不能就事論事啊!”路人alpha氣急了,覺得喬依這種被O權洗腦的omega不可理喻,被拍的主人公都沒生氣,走近,問他要相機:“照片給我看看。”
喬依不為所動,死死盯着于舟。于舟還是微笑,眼睛微眯,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楚:“你他媽的把照片給我看看。”
喬依扯扯嘴角:“你媽沒教你禮貌用語嗎?”
于舟對陳羽千都沒什麽好脾氣,何況是喬依,完全不給臺階道:“你跟我媽很熟嗎?”
“不,但我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喬依不卑不亢道,“你媽是謝秋憶,瀚海集團董事長的二女兒。”
關注這邊的人群稍作嘩然,就算不知道謝秋憶是誰,也都聽說過瀚海集團。這是一家國內外知名藥企,在國內尖端科技并不發達的上世紀,瀚海集團率先從國外進口抑制劑投放于國內市場。而在此之前,抑制劑在國內是不允許私下發售的管控藥物,适孕期的omega不得不在從發情到生育的循環裏度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直到抑制劑商業化市場開放。
第二個omega人均生育數量出現斷崖式下跌的時間節點出現于十年後,瀚海集團研發出國産抑制劑,物美價廉的同時更具安全性。造福omega的抑制劑還不是瀚海集團最讓人津津樂道的産品,而是于本世紀初推出的信息素遮蔽貼。
信息素又被稱之為“能被聞見的荷爾蒙”,是AO群體特有的腺體顯性基因表達。但信息素就像一個人的體味,有人喜歡,就肯定有人厭惡,在輕便的遮蔽貼問世前,民間有各種各樣隐藏自己信息素的土方法,這些偏方不管是物理操作還是化學用品都更針對omega。
就是在整個社會都默認alpha釋放信息素是魅力的體現、而omega是羞恥的大環境下,瀚海集團研發出遮蔽貼後投放的廣告大多面向Alpha,通過各種宣傳和營銷對alpha進行潛移默化的勸導,讓他們相信使用遮蔽貼是更文明的行為,更能獲得omega的好感。
瀚海集團的遮蔽貼和當年的抑制劑一樣大獲成功,時至今日,遮蔽貼依然成了alpha群體必需的生活用品,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正是謝秋憶。
于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自己有如此顯赫的家世。幾年前的那些報道裏,媒體對他的家境也做模糊處理。他想不通喬依是怎麽知道的,喬依坦然道:“我也沒把握,沒想到一試探一個準。”
于舟:“……”
“有人和你說過嗎,你和你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喬依可不是在贊美他,“你母親是個值得尊敬的鬥士,而你——”
你如果是個omega就好了。那你肯定會被上一代人的不懈努力鼓舞,也投身于平權的偉大事業,而不是無所事事的、揮霍她創造的精神和物質財富的不勞而獲的Alpha。
全場的alpha不止于舟一個,陳羽千,徐振華,就連二樓管理學院的同學,也紛紛朝這邊走過來。他們都出于好意,擔心時時刻刻處于辯論狀态的喬依會激怒于舟,真的鬧出什麽大新聞,于舟在他們全部靠近前面不改色地問喬依:“你見過謝秋憶本人嗎?”
她作為一個omega企業家,在你眼裏是奮鬥了一生的英雄,那在她的兒子眼裏,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母親?
逐漸濃烈的不同alpha的信息素萦繞着喬依,讓他感到不适應。他勢單力薄不成氣候,于舟幫他把這種不舒服說出口:“孤立無援的感覺很讨厭吧。”
喬依在心底裏承認,讓他感到不安的還有眼神。Alpha總喜歡自下而上地打量omega,他能感受到類似的目光有十數束,若燈光再昏暗些,他再戴上個面具,那他就真成了神秘派對裏任人牽扯的助興的物品,他又聽到于舟近乎蠱惑地盤問:“那你又做了些什麽呢?”
于舟非常之吊詭地猜到他在想什麽:“你讨厭被alpha凝視和評判,那你按快門的時候,想要凝視的又究竟是誰?”
喬依被問得發懵,像挨了道晴天霹靂,原本自洽的邏輯遭受到了挑戰,另一個溫和的聲音薄雲開霧般傳來,說:“我不介意。”
于舟臉色一變,瞪向陳羽千,那眼神像是在說“你不介意什麽啊你就不介意”。陳羽千站到喬依身邊把其他alpha都隔開,耐心道,“他才十七歲,年紀小脾氣大。你見諒。”
于舟:“?”
于舟目睹喬依默默把相機交到陳羽千手裏,陳羽千一張一張把今晚拍到自己的照片删掉,再往前翻,還能看到運動會的內容。于舟見這倆孤A寡O湊到一塊兒,心裏頭火有多大,面色就有多陰冷,将那被酒水弄髒的領帶一把扯掉,都懶得找垃圾桶,直接随手扔在旁邊不知道哪張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