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住

阮昀柊匆忙定神。

夾雜在血腥裏,微乎其微,又如此強烈,松珀香的信息素,像只柔軟的小鈎子,從心髒最深處勾出一簇火苗。

他準備放手,眼尖地瞟見藏在袖子裏的手腕上套着只黑色發圈。

“阮哥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真的不是故意親你的。”薛越眼裏含着無辜情緒,沾了那張臉的光,十分惹人內疚。

“我為什麽要生你這種人的氣?”他眼神閃躲了下,丢垃圾一樣丢開那只手,“當着我的面給我的人灌酒,沒瞄準你腦袋是我遵紀守法。”

話一出口,面前兩人都愣了一愣,邱思竹投來受寵若驚的目光,“阮總!”

薛越那雙眸子立馬黯淡下去,“這樣啊……”

阮昀柊把頭偏開,準備吩咐服務生帶去包紮,看熱鬧的人群後傳來一聲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人群立即往兩邊散開,露出站在後面的女人,黑色拽地晚裝,短發幹練利落。

蔣飒安最先打了招呼,“江總。”

江遠黛快步走過來,目光落在薛越流血的手,瞳孔驟地縮緊,“怎麽受傷了?”

這種情況,阮昀柊不可能拉下臉親自解釋,蔣飒安很懂地搶着開口,“站一起說會話,打碎了杯子不小心割傷的,是吧,這位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薛越身上。

阮昀柊平靜地注視,見他低頭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是我不小心,我去處理一下。”

人群發出低低的嘲笑,很輕也很刺耳。薛越就那樣走了,高瘦背影略顯落寞。

“阮總。”江遠黛喚回了他的注意力,“難得您賞臉過來玩,這位就是您傾力推薦給DZ的品牌代言人?”

“邱思竹,MYU鼎力扶持的新人,你們聊聊吧。”阮昀柊應付般笑笑,轉身往側門走去。

宴會廳後方的洗手間,薛越用清水沖走了手背上的血。

擦傷而已,要不是血跡弄髒了手,他連管都懶得管。

血早就止住了,他對着透明的水流發呆,胸腔像被人塞進一只鼓脹氣球,堵和悶。

門外響起腳步聲,逐漸朝他靠近,他從鏡子裏看到了阮昀柊冰冷倨傲的臉。

“傷口是這樣處理的?”

薛越訝異回頭,“阮哥哥,你是來幫我包紮傷口的?”

對方手裏拿着藥水紗布,目的顯而易見。然而,聽完這句,阮昀柊停下腳步,把東西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我來丢垃圾。”

東西撞進垃圾桶,發出哐當響聲。薛越默默翻開心中的小本本,用醒目紅色筆寫下,以後絕不能這樣和阮總說話。

“辛苦了。”他點頭致敬。

阮昀柊把手插進西服褲兜,微擡起下巴,眼神瞟向他的手,“也就擦破皮而已。”

水沖得手發涼,他扯了張擦手巾慢慢地擦,“是,哥哥不用自責,一點都不疼。”

那張倨傲的臉頓了頓,“我為什麽要自責?難不成你以為我是來道歉的?”

“我怎麽敢癡心妄想?”薛越誠懇地說,“哥哥是來丢垃圾的,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娛樂圈很難混的,我算脾氣好的,下次再得罪到我頭上,子彈打碎的,就是你的腦袋。”

洗手間開着空調,卻悶得使人難受。薛越嘆氣走到宴廳的後門,清爽夜風徐徐,吹不散煩躁。

手上的傷口凝結出脆弱血痂,那次受傷的,也是這只手。

他們一起從山坡滾下去的時候,為了不讓阮昀柊的腦袋被裸出地表的石頭磕到,他用手死死護住,整個手背血肉模糊。

他不明白,那樣印象深刻的事,怎麽會毫無印象?

看來,那人是真的半分沒把他往心上放啊。

宴會的場合他喜歡不來,今晚純粹是為了來看一眼心心念念的阮哥哥,結果看到蔣飒安給他送禮物,看到他當場維護小竹子。

太難了。

等了好久,江遠黛終于從臺階下來,一邊走一邊給自己點上一根細長香煙。

“怎麽不進去?忘了今晚過來的目的了?”

薛越仰頭望着天,“不想進去,吃醋難受。”

“吃醋?吃誰的醋?”

“阮昀柊。”

江遠黛差點被煙嗆到,“你說的那個,超級可愛的暗戀對象,就是阮昀柊?”

“他不可愛嗎?”薛越反問。

“呵呵。”她幹笑幾聲,“小薛少爺,您眼睛瞎了吧?他和可愛半點不沾邊好嗎?”

薛越轉頭冷視過來,“你不想幹了?”

“怎麽可能?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DZ的舊高層全部換掉,從今年起整個公司的經營理念都将和名卓總部一致,好歹讓我把年終獎拿了,對了!”她突然一個響指,“你的可愛溫柔善良體貼的阮哥哥想給邱思竹拿DZ的代言,那個代言早就內定好給你的,但是你的阮哥哥面子太大,我只能暫時搪塞過去。”

薛越早猜到邱思竹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心裏沒太當回事,“代言而已,阮哥哥要的,當然要給。”

“我不敢。”她縮了縮脖子,“等下回去董事長把我殺了。”

“就說我不配合,他只會罵我。”

夜風喧嚣起來,江遠黛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感慨說,“董事長也不容易啊,為了提防仇家連兒子都不敢公開,堂堂名卓的太子爺,居然在宴會上被人欺負,這個仇,暗地裏幫你報。”

“不容易?”薛越嘲笑道,“他自作自受,有什麽容易不容易的?收購DZ也使了不少肮髒手段吧?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江總。”

江遠黛露出抹苦笑,掐滅還剩一半的煙,“我先進去了,你等會也進來,有了代言人的身份,以後遇到事情更方便替你出頭。”

他未接話,待人走上臺階,忽然出聲叫住,“好姐姐,送支煙來抽抽。”

江遠黛停下轉身,把整盒扔了過來。

夜空一輪圓月,孤寂落寞發光。旁邊的花圃裏種着修剪整齊的低矮喬木,到了冬天,它們就會開出細小的成串的小白花,這種灌木的名字,就叫柊木,他曾種滿一整院。

他從口袋翻出那張名片,逐漸相信自己是單純地被耍了。

宴廳裏歡聲笑語,襯得門外更加凄冷寂靜。煙燒到末尾,臺階上有輕微腳步聲靠近,他一擡頭,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亮晃晃的門廊裏,阮昀柊獨自扶着牆出來,頭垂得很低,腳下步伐全是飄的。

“阮哥哥?”他不由張口喚了聲。

聽到聲音,阮昀柊下意識地擡頭,沒注意腳下就是臺階,身子一矮,居然栽了下來。

“哥哥!”他一把扔掉煙,沖過去張開手接住,巨大慣性推得他往後倒退。整個人的重量壓在身上,飛撲入懷的是濃烈信息素的味道,晚風漫開馥郁的薔薇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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