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在意
這不是一個賭局,也不是一個陰謀,這可能是他多疑而引起的病,他不認為這沒必要,雖然說,對方的解釋說得是那麽的充分合理,看似真的出于好心。
喬少揚安安分分的待在別墅裏一天,他忽視了醒來的柯正輝,柯正輝手上有槍,喬少揚也有,他們兩個人,要真對立起來,一定兩敗俱傷,好在,許鳴不會讓他們對立,許鳴帶喬少揚在別墅四處逛,而柯正輝,無聊的開車出去,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麽去警察局報案領賞,他真的有這個打算,他想,這輩子,自己沒做過什麽好事,這眼下難得有一件好事,他不想錯過,他下定了決心,然而,從不輕易,不,是從沒有主動給他打電話的蔣耀光,他在人家開車往警察局的路上,他打電話來說,“律師這裏有一份協議要你簽名,你來一趟。”
柯正輝心裏的陰霾,在這樣一個電話裏,煙消雲煙,為了蔣耀光,他把命都豁出去了,更別說是面子尊嚴,為了他一句話,他可以亡命的開車,哪怕為此車禍粉身碎骨,他猶不怕。
蔣耀光坐在辦公室裏,他翻看手中的協議書,那邊的律師,扶了幾次眼鏡,他再次問,“蔣先生,真的決定了嗎?”
蔣耀光沒有任何的回答,他這個人,話不多,為人毫無樂趣,有人說,真不知道,為什麽,他能有今天。
是啊,連他自己的想不明白,他怎麽會有今天,想想當初,作為一名青澀的警察,做什麽事,除了小心翼翼,還要唯命是從,直到,看見自己的兒子,慘死在警用手槍下,還有未婚妻子,以及唯一的母親。
悲劇有很多種,然而,他親眼目睹的那一種,那是用命去償還,都還不起的悲。
柯正輝回到公司,推開那辦公室的門,他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辦公桌前,那坐着筆直端正的男人。
“耀光。”他喜不自勝的走過去,蔣耀光把手上的協議遞來,“簽字。”
柯正輝好像看到了男人無波無瀾的眼睛裏,難得有柔和的光芒,那是最耀眼的光芒,以致,他真的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他問,這是什麽,非要我簽字不可,他簽完了,想起來要看一眼,但來不及,原本還拿着協議的男人,他把協議收回去,他說,你可以走了。
柯正輝一愣,他低頭,他猛然間警醒,第二次問,“你讓我簽了什麽?這個公司不是你的嗎?”
蔣耀光擡頭看着變得緊張的人,他眼底的冷笑,讓柯正輝心裏不舒服,這個人,似乎,真的是死了,他随着他說的最愛的兒子的死去。
聽說,他二十歲,便有了孩子,孩子沒出生,他就身在地獄裏,同張牙舞爪的惡魔周旋,等兒子五歲了,他還沒有從這裏走出去,他說,不完成任務,絕不輕易離開。
柯正輝曾經舉起槍對準這個人的腦袋,他說,“你是卧底。”
柯正輝那時候,像索命的閻羅,他真給了這個卧底警察一槍,之後,他沒死也就算了,竟然活下來,而且還留在柯正輝的身邊,他跟着這柯四爺,在黑道裏厮殺。
柯正輝那時說,“蔣耀光,你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跟爸爸說,其實那個埋藏最深的卧底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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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正輝那次真的決定好了,等殺出一條血路,到了爸爸的跟前,他會同父親實話實說,他們一直在防內鬼,更在防卧底,因此,對于蔣耀光的存在,他從來沒有猶豫,如果不是,在回去的路上,江湖同門中的自相傾軋過戾,他險些慘遭殺害,他一定不會猶豫。
蔣耀光救了他,柯正輝想不明白,這人堅持不懈的留在自己的身邊到底圖什麽?
他以為,他圖的是自己身子,可,身子都給了他,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他圖的是,心中堅守的信念,那是他肩上的警徽,他拿生命在賭,他賭,若是救了柯正輝,他心軟,想必一定能折服他,然後,老爺子那邊能穩得住一時,他絕對沒想到,老爺子之所以是老爺子,那是因為,他見識過太多的人,他在血雨腥風裏踩出了太多的路,所以今天能穩居一隅,獨辟一半江山,為所欲為。
柯正輝給過蔣耀光機會,他讓蔣耀光退出,他說,“你只有一個選擇,死在我面前,還有馬上離開,丢下你所謂的使命,責任。”
蔣耀光那次真的退出了,他向那被欺騙的四爺道歉,他說,“對不起,如果,你不是身在這條道上,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他轉身走了,柯正輝站在原地,笑,他不知為什麽要笑,他自顧對着土地說,如果,我不是在這條道上,也就不會認識你,蔣耀光。
柯正會也走了,他舉步往前走,注定背對的兩個人,他們生來,就不是要誰為誰,本來,兩個人之間,火花四射,不過是一時的荷爾蒙作用,冷靜過後,腦子裏打的都是各自的算盤。
柯正輝為了拿回被奪走的地盤,他趕去做自己的事;蔣耀光打算回家,他也趕着回去見兒子,陪伴兒子,他當然不知道,他這一身的背行,會目睹那一場激烈的警匪大戰。
被綁的人質裏,就有他的家人,兩家黑狗聯合,他們要報血本無歸之仇,那是為了一批白冰,籌劃了很久,最後卻毫無所獲,還被警察收了幾位謂之左膀右臂的弟兄,甚至失去了地盤,他們也不吃素,因此,在相持對峙的時候,在警力相逼下,雙方不肯認輸,彼此相對開槍,他們忘了,這中間,還有人質。
小孩望見自己的父親時,他揮手喊了一聲爸爸,蔣耀光站在那裏,他看見自己的兒子站起來,沖出來,然後,那一槍槍無眼的子彈,落在他身上,而他之後,作為母親的女子,慌忙喊着不要,她撲上來,跟随着倒下。
蔣耀光站在原地,他看着這慘烈的一幕,對面是自己最熟悉的戰友,有人喊着,住手,可是,住手已經來不及。
蔣耀光回到警局沒多少天,他渾渾噩噩的過了十幾天,這幾天裏,警察局裏,不管做什麽抓捕行動,都是失敗而歸,徒勞無功。
大家都把目光轉移到那個仍然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男人身上,他們懷疑是他,聯合外敵,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徹底的激怒了一心向家的人,他走了,一去不回頭。
這個過程,并沒有驚心動魄,有的是僅僅是觸目驚心的一剎那,還有那決然的選擇。
許鳴把這段經過講了一遍,喬少揚聽了整整一個上午,他反複的擦拭着手上搶來的警用手槍,他說,“那你也知道,我是警察,而我,絕不會像他那樣。”
許鳴回頭看一眼言詞肯定的人,他笑,“是嗎?”
每個人的初衷,都很美好。
許鳴不再說什麽,而喬少揚,想起了要做一件事,那是開頭,就提及的事,他要成為卧底。
現在正好逮住了機會。
蔣耀光是蔣耀光,喬少揚是喬少揚,他們都不是彼此的誰,各自不必為誰承擔誰的過往。
喬少揚決定眼下要去辦的大事,他開始靠近蔣耀光。
許鳴在此之前提醒,“你想走近他,首先要肯放得下自己。”
許鳴的話,意味不明。
橋少揚似懂非懂,直到蔣耀光把人帶到老爺子身前,他說,“新來的,卧底。”
喬少揚那一刻,面如死灰。
他以為,蔣耀光,至少還有那麽一點點的良知,他跟他說,這是你知我知的事。
蔣耀光當時,沒有任何回答,他就是勾起了一個笑意,到此刻,喬少揚才分清,那人的笑,是什麽笑,那分明是嘲笑,他太天真。
初出茅廬的牛犢,想要成就豐功偉績,需要代價。
老爺子揮一揮手,他讓人把這未長成型的毛孩給拎了,他說,“好好教教他,做個享受的人。”
蔣耀光站在一旁,他看向柯正輝,柯正輝卻在看着那被拖去即将被淩遲的毛孩。
柯正輝沒說什麽,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幹二淨。
老爺子很高興,半壁江山,守了大半輩子,不失陣土,他說,“正輝,你真的打算走白道?”
柯正輝看向門外,他嗯了一聲,想起死去的大哥,他沒多說什麽,他們四個親兄弟,做大哥的走了,做老二的接任,而老三,也不在了,這老四,當然不想自己消失,至少在蔣耀光沒死前,他不希望自己有事。
老爺子不多問,柯正輝不多答,蔣耀光始終守着柯四爺,都說四是不吉利的數字,他跟着這人,經歷九死一生,說起來,柯正輝的命很硬。
柯正輝離開了宴席,蔣耀光看着那人往外走,他們為了那份協議,還在鬧冷戰。
蔣耀光不給看,柯正輝把那律師狠狠揍了一頓,人家就剩下一口氣在醫院裏殘喘,蔣耀光放了狠話,你要再敢動他一根汗毛,你就別出現在我面前。
柯正輝心情不好,他問,“你難道還想回警察局。”
蔣耀光笑,“去路多的是,陪你懂事的二哥,總比跟着你省心。”
柯正輝沒再說什麽,他的二哥,做的事更危險,而且人家是絕心一路狠下去,柯正輝想過,現在的道上,想混在一個壇子裏幾幾輩輩,那是要用很多人的性命去賭的,他柯正輝怕了,大哥死在他懷裏的時候,他就怕了。
所以,他成立了那一家耀輝公司,他想從此脫離那沒有一絲光明的道路,做父親的可能看到了兒子的無助,畢竟,最疼他的大哥,不在了,柯正輝去報仇的那股拼勁,做父親看見也瘆的慌,柯正輝本打算把命搭上,誰知,蔣耀光救了他一命。
那時候,蔣耀光抱着全身是血的人,他冷冷的問,“柯正輝,你就這麽想死?”
柯正輝任由冷嘲熱諷的人刺激,他說,“蔣耀光,你是警察,從小,在溫暖裏成長,你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連握槍,都是我大哥教的。”
他說,有些事,即使你明白,不該去做,然而,你的命,生來就在那條線上,逃不掉。
柯正輝不敢深想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他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連帶,蔣耀光,他也沒把希望抱在他身上多少,不然,也不會為了那份頭昏腦熱而簽下的協議,争吵,甚至持槍相向。
想起那天,真的拔槍,他還是,對他舉槍。
他丢下手中的煙,或許,他們把各自的命,看重過一切,而這樣的兩個人,憑什麽為對方說情?
蔣耀光回了自己的房間,他關上門,看到床上被綁住手腳的年輕人,他一步一步走過去。
喬少揚目眦欲裂,他雙手被綁住,嘴巴更是被堵得死緊。
蔣耀光不急不緩的脫下衣服,先是外套,再是背心夾克。
他走過去,拿走了喬少揚嘴裏的堵住的東西,橋少揚得以說話,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禽獸。
蔣耀光不以為意,他說,“在我這裏,比在他們那裏,會好很多倍。”
他說,“怎麽,想做卧底,就這點本事,在受訓的時候,他們沒教你,很多種情況,不只是男女,還有我和你一樣的身體?”
蔣耀光壓下去,看着因為憤怒而赤紅的一張俊臉,這一張臉,确實,看起來,沒什麽希望可寄托,那就像是古代窯子裏藏着的小倌,幾分姿色,力氣不足,只有承與人歡愉。
蔣耀光特別喜歡聽話的人,尤其是在教導後變得聽好順從的人。
他很滿意喬少揚的反應,至于別人的反應,他從來不在乎。
柯正輝發現是蔣耀光親自教導喬千揚的時候,這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
他的反應,好像不是很劇烈,這完全出乎許鳴的意料之外,許鳴本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可柯正輝抽完了手上的煙,他把煙尾巴丢在地上,擡腳踩了踩,他說,“許鳴,我最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公司,就拜托你和錫雁了。”
許鳴愣了好久,他說,“你要去哪裏,你可別亂來啊,你是知道的,你身後,一直有大哥護着,随便走出他能顧及的範圍,你的安全……”
“行了,我沒那麽不中用。”
柯正輝沒有讓多嘴饒舌的人說下去,在他的潛意識裏,自從能保護他身心健康的大哥撒手人寰,他只想怎麽靠自己過活,他沒想過要依靠蔣耀光的保護茍且偷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