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叫你一聲花癡你真能應嗎?
中秋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那日展韋連續打了二十多将近三十個電話,展駿一個都沒接,手機熱得發燙,他幹脆關機摳出了電池。
那天家裏只有一個人,展駿竟覺得安靜得太詭異。
溫珈言是在中秋節早上才告訴展駿自己要回家的。
展駿剛做好了兩份土豆泥,又煎了蛋,拿着個平底鍋有些茫然。平日裏都是溫珈言上班之前或者出門鍛煉的時候給他買早餐,他想着昨天中秋團拜溫珈言過了午夜才回來,應該是累癱了,那由自己做個早餐給他吃也不錯。誰知道早起看到溫珈言之後對方的第一句話就是“展哥我回家了”。
展駿心裏有些堵,但沒有表露:“這麽突然?”
“家裏只有我媽一個人,中秋我都是回家和她一起過的。”溫珈言背了個雙肩包,穿着幹淨利落的襯衫,俨然學生模樣。
展駿卻意識到這是溫珈言第一次跟他說家裏的事情,雖然只有寥寥一句話。他把平底鍋放回爐子上:“嗯,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晚上吧。”中秋假期集團放了三天假,溫珈言算了算說。
“那正好,肥佬讓我今晚去他家吃飯,有什麽好吃的我打包回來明天你可以嘗嘗。”展駿點點頭說。
溫珈言很快就走了,他搭同鄉的車一起回去。展駿拿小勺挖着土豆泥,靠在窗邊看溫珈言走出宿舍樓,往小區門口走去。走了幾步,溫珈言突然回頭上望。展駿頓時一慌,胡亂跟他揮手算是招呼,再也沒膽賴在窗邊看了,盤腿窩在沙發上。
冰箱裏是他早上去菜市場搶購的新鮮食材,不過一個人吃中秋飯總覺得有種莫名的凄涼。他把手機拿了過來,裝上電池開機,打電話給王钊君:“肥佬,今晚我去你家蹭飯行不行?”
“啊?”王钊君一愣,随即抱歉地說,“今晚不行啊,我帶豆豆跟老婆一起回她家了。”
挂了電話,展駿歪在沙發上長嘆一聲。溫珈言一走,和他好好過個中秋節然後順帶在蠟燭或者月光裏表白下心跡的安排就全都被打亂了。
他可以确定過了這一天自己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勇氣回應溫珈言了。
糾結半天,展駿又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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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的又不是他,是溫珈言。
手機裏一排未接電話的短信提示,全是展韋的號碼。展駿看得心煩,又把手機關了。
他每天都是假期,又是孤家寡人,除了多添些無可名狀的凄清氣氛外,中秋對他的意義實在不大。
所以他自己搗鼓了些吃的,然後一天都宅在家裏把攢起來的劇集看了。還沒看完就困得不行,拉好窗簾把明亮月光隔絕在外面,他睡了個好覺。
此刻的展駿坐在床頭,一手拿着房澤選定的方案,一手攥着手機,心不在焉。
沒錯中秋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可是溫珈言還是沒回來。母親中秋節晚上胃疼送了醫院,一查才發現潰瘍情況有點嚴重,溫珈言請了幾天假在家裏照顧母親,現在還沒能脫身,短信倒是發得比較多,不過都是些“發現了很帥的男醫生”“我也會做海鮮粥了”之類的瑣碎事,但展駿一條就能翻來覆去看好久,兼傻笑很久。
放下手機,展駿把注意力放在房澤選擇的方案中。房澤想離開此地的想法是越來越強烈了,無奈有父親這個阻礙,他出國難度增加,只好退而求其次,轉而争取一個赴臺灣作交換生的機會。
房澤就讀的大學和臺灣一所大學一直有交換生計劃,要求自然也是比較嚴格。展駿幫房澤整理了他的成績和各種活動記錄,發現這孩子其實非常聰穎,而且也因為有一個演藝圈的父親,他的文藝細胞卻不會少,資料看上去十分飽滿充分。
學校的要求中提及了考試成績,也就是至少要等到這個學期結束才能出來交換生的名單。但房澤方才已經興奮地打來電話,表示“八九不離十”了。
展駿當時一邊洗着晚餐的碗一邊想,你父親都出馬了,自然八九不離十。
房文斌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戀人是誰,但對于自己兒子所謂的“我要和那個人分開重新過上正常生活”的說辭十分滿意,忍不住也在後面推了幾把。展駿知道這個隐情之後就在想,這個什麽分手單子關他什麽事啊,房澤他爹一出手就能搞定了好嘛。
轉念又意識到,既然沒自己什麽事,只要袖手取得三萬五就好了。
所以展駿有些開心,連坐在床頭再次翻閱房澤的資料都仿佛看到一個未來的社會精英在自己的幫助下脫離了霸道班長的控制,冉冉升起,騰往人生的輝煌點。
這幾乎是他做過的最簡單的一個案子,而且收益還不菲,也不必像廠長那單那麽摧心撓肝。
他樂颠颠拿了電腦準備上網看劇。在打開視頻網站首頁之後展駿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往日裏充斥了各種新劇或明星八卦的首頁banner上,醒目地印着一行字:圈中同志大起底—一線小生榜上有名。
banner還很貼心地配了幾個剪影,明眼人一看就能透過那朦胧覆上的、透明度不足60%的黑影看出原片上的人是誰。展駿在瞥見季修最為人知的角色剪影後,已經不由自主地點開了banner的鏈接。
資料詳實、內容充足、真話吐槽兼備,這個八卦爆點又猛又有料。所謂的“起底”一共提及了十位圈中紅人,其中大部分是一二線男女星,但最令人玩味的是,其中有三個明星的描述異常具體詳細:一個是早就對業界和粉絲隐約出櫃的歌手,一個是已經半退隐的影星,第三個就是季修。
好像生怕看的人不知道那是季修一樣,在視頻中,八卦節目的主持人甚至點出了“J男星最近主演的一部電影被業內人士稱為‘混血兒’,口碑和評價雖然兩極分化,但無疑為其又累積了……”甜膩的女聲傳出的時候,視頻上出現的赫然是那部電影的海報。
展駿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爆料不一定是專門針對季修的,但絕對和季修有極大的關系。展駿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薛景烨。那天踹了自己一腳之後撂下狠話的廠長太過認真,而他一貫的性格都是睚眦必報的。
說實在話,展駿都快要忘記薛景烨踹他那腳的疼了。對薛景烨的怨恨消散得差不多了,他對季修感到不爽;但是看到季修這樣被人揭露,他又莫名感覺不忍。
他在最憤怒的時候也只是想跟季修硬邦邦地打一場,對這種下作的、扒人隐私的做法仍舊深感不齒。
視頻下十幾頁的評論幾乎全是帶侮辱成分的謾罵,用詞之豐富、語法之精準、節奏之利落、長短句間轉換之絕妙,展駿看了幾眼就看不下去了。
大多數的人并不單純攻擊季修,而是辱罵季修的同類們。
展駿合上了屏幕,好心情蕩然無存。說心裏沒有出了一口氣的爽感那是騙人的,可爽感也不能說明什麽,只證實自己果真是個毫不高尚的平凡人而已。他給房澤打了電話,房澤果然也看到了那個新聞。他現在呆在家裏,因為電影被太過鮮明地提及,所以房文斌也得應付不少媒體和關系人的詢問,兩父子都不堪其擾。
“不僅是季修,連季滿也聯系不上了。”房澤的聲音沒了往日少年人的清朗,似乎又回到了初聽時的冷淡,“他經紀公司根本沒辦法把這件事壓下來,季滿現在也自顧不暇,我算是松了口氣。”
騙鬼吧,你那是松了口氣的口吻嗎。展駿腹诽,口中卻應:“那就好。”
其實他給房澤打電話不僅僅為了看他的情況,也是想多知道些季修的事情。房澤看來是被狂轟濫炸的媒體給堵在家裏,悶壞了,沒問了多少句就把季修的事情都抖摟了出來。
季家是普通人家,聽說曾經還潦倒過一陣。季修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參加了個選秀,被經紀公司看中簽了幾年約,沒什麽起色,最後一年他咬咬牙接受了上層的潛規則,換來那個讓他一炮而紅的配角角色。紅了之後他立刻跳槽,現在的經紀公司出了大價錢買下他,季修也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分一天天紅了。
但有些路走了一次,就難免要繼續走兩次三次,甚至無數次的。季修跟過的金主背景都很硬,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性向都被掩飾得很好,各種和女演員暧昧的街拍、偷拍和互動,俱是成功的煙霧彈。
但凡在圈裏出了頭的年輕人,沒有哪個是不懂得做人的。縱然有得罪過的人,但誰沒有些陰暗污糟事,若不是深仇大恨又怎麽會有人主動去爆別人的醜聞?季修圈中人緣不錯,工作也相當認真,口碑一直都很好。
“聽說他這次是得罪了以前的金主。”房澤淡然的聲音傳來,略頓了頓又說,“我也是聽我爸說的,你別講出去。”
展駿點點頭,心道這個金主的事情,說不定我比你知道得更多。
聊得差不多之後,展駿聽到那頭鼠标不斷在響,知道房澤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臨挂斷之前再叮囑一次:“你可別主動聯系季滿。”
那頭一陣沉默,展駿就知道壞了,這個花癡不會說着松口氣實際上是個對渣攻不死心的行動派吧。
“這是考驗,房澤。你能撐過這一次,以後就能撐過無數次。你現在為他難受,誰會替你難受?”展駿恨鐵不成鋼。
“……也沒有主動聯系,是我爸跟我說有空就問候下季滿什麽的。”
“……房澤你以為我跟你的情商是同一個階段嗎!是借口還是正當原因我特麽聽不出來?!”展駿又氣又笑,“你這樣做真的對不起你爸也對不起你自己。季滿有什麽好的,你這樣挂着他最後拖垮的是自己!我平時是覺得好玩,難道叫你一聲花癡你真能應嗎?”
“能。”房澤說,“我連你都看上了,說是花癡也沒錯。”
展駿:“……”
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在罵人呢。
他氣還沒喘勻,房澤在那頭嘆了口氣,老氣橫秋的:“行了我知道你為我好。哦不你是為了我的錢,不過都一樣。我不會主動聯系他的,絕對。要是做不到,我就……我就把那輛索羅門給你。”
展駿暗搓搓地,心癢癢地,答應了。
挂了電話後,在無比複雜的心情裏,他暫時丢棄了職業道德,忍不住想象了下自己騎着那輛索羅門變速馳騁江邊的潇灑模樣。
第二天,報刊亭的各種日報周報的娛樂版上都以大篇幅刊登了那視頻網站獨家爆出的猛料,外加許多佚名通訊員或者評論人的點評,幾乎所有的評論都指向一點——這極有可能是針對某個藝人的報複。
展駿站在報刊亭看了幾份,心想現在的評論稿費那麽好拿了嗎,寫幾句是人都看得出來的廢話就能收錢真是幸福,随即在攤主的白眼裏買了本溫珈言指定的電影雜志轉身走了。
從報刊亭走回家裏的十分鐘裏他收到了三條短信。
第一條來自溫珈言,說自己今晚回到。
第二條來自龐氏的HR,說請他某日某時到龐氏某層樓某會議室參加一個簡單的會議,并在之後會以電話形式通知。
第三條來自房澤。
【我沒主動聯系他,但是季滿找上門了。怎麽辦,急,在線等。】
展駿大喜兩遍,随即又大悲起來,只想問他:這樣展開的話,索羅門還算數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