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目标轉換的分手任務
在龐景的表述中,他之所以答應讓展駿去完成自己和叢飛白的這件事,是因為來自于父母的壓力。雖然他已經三十多歲了,但從未有過娶個女人結婚生子的想法。母親是西方人,原本對兒子養育後代這件事也完全不幹涉,充分尊重了龐景的意願,但他那位傳統又渴望抱孫子的父親就不一樣了:過了而立之年,又有了相當穩固的事業,兒子再跟他說“以事業為重”,就再也沒法取得他的信任了。
龐景有一個同性戀人,他的父母是知道的。他們認為龐景只是“玩玩兒”,可沒想到一“玩”就過去了那麽多年,那人似乎還是那人,自己兒子對妻兒的渴望卻是越來越淡了。父親拉着自己的歪果仁妻子一合計,被傳統家庭倫理觀念震驚了的女人才明白,龐景不結婚不養育子嗣,是個多麽可怕的事情。
恰好這個時候,薛景烨的表妹學成回國,頻頻出現在他們那個圈子的宴會和活動中。女孩美麗大方,頓時吸引了包括龐景父母在內的許多人的注意。很是花費一番功夫後,龐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于一場規模較大的活動中和那女孩“無意”見了一面。不出龐景父母的預料,自己兒子實在相貌堂堂風流倜傥又紳士儒雅,再加上身後龐氏集團的光環籠罩,女孩果然淪陷,回家二話不說就跟自己父母表達了非君不嫁的強烈願望。于是龐景父母笑呵呵地在家裏,熱情接待了來訪的薛家人,一來二往地,就敲下了兩個人的婚姻大事。
從父母那裏得知自己居然被安排了這麽個事情,龐景氣得都笑了出來。他一是沒想到自己已經獨立出家族這麽久了,父母居然還試圖鉗制和控制自己,另一方面他也察覺,即使已經向他們出櫃,但父母親對自己的取向并不認同,甚至采取的是“我覺得你不是你肯定就不是”的無邏輯方式,試圖扭轉他已經走歪了的人生軌跡。
龐景怎麽可能這樣簡單地服從。可他同樣也從這次與薛家的密切往來中,敏銳地察覺到新的商業合作機會,所以并沒有回絕得太死。他一邊向叢飛白隐瞞着家裏施加的壓力,一邊斡旋于薛家和自己父母之間,巧妙地尋找着遠高于兒女婚姻幸福的那一個共贏點。就在電商平臺項目初具雛形、薛氏也表現出極大興趣的時候,父母親給他甩了一張“王氏婚姻咨詢公司”的名片,并告訴他:我們已經給你找了一個可靠的分手師,幫你妥妥當當地解決和那個誰誰的關系,快給我好好地交往、結婚、生孩子吧忤逆子。
這段時間将太多時間和精力放在電商平臺項目上的龐景被父母的這一招殺了個措手不及。拿着王钊君的名片,他細細地想了一夜,終于琢磨出一個暗度陳倉的方法來。
展駿把熱得發燙的手機換了邊耳朵,倦倦地說:“我懂了,你一開始想的就是和薛家那邊斷了這個聯姻的可能,但是保留商業合作的機會,對吧。”
龐景大方承認:“是的。我是生意人,這是對兩方都有利的辦法。”
“兩方?”展駿覺得好笑了,“叢哥不在你考慮範圍內,那個喜歡你的女孩子也不在你考慮範圍內是吧?”
龐景沒回答。展駿捏着手機頓了一會兒,把自己煩躁的心緒收了收,繼續道:“所以第一次見面時,你跟我說什麽‘讓他和我分手’,都是騙人的了?你既然要依靠我的幫助來暗度陳倉,為什麽還要騙我?龐總,很不夠意思啊。”
“不是騙你,是我當時沒能信任你。”龐景平靜回答,“你兼職的那個公司是我父母找到的,我怎麽知道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展駿一拍大腿,心道原來如此。他還以為龐景是心胸寬廣,眼看自己集團裏的員工,而且還是極其關鍵的電商項目組的員工出去兼這種莫名其妙的職都能一笑而過絕不追究,原來都是因為龐景知道他是叢飛白的下屬,覺得與其要個不清楚兩人狀況的,還不如留着個跟叢飛白關系似乎還不錯的——至少自己背叛他這個計劃的可能性,比全然陌生的分手師是要低一些。
他是個做決定之前會考慮到許多利益問題的生意人,展駿終于體會到了。
自己在第一次見面的最後問過龐景,他這樣踢開叢飛白有沒有想過叢飛白會難過,這句突兀而且不符合自己第三方身份的問話,卻無意中又給展駿自己的信譽加了不少分。想到自己在龐景心裏的分數起起伏伏,又聯想到自己正職和兼職的差異,展駿有點想甩手不幹了。真特麽累。
龐景半天沒聽到他回話,拾起之前的話頭問:“可以想個辦法讓這次的聯姻破産,但是不傷彼此和氣嗎?還有,最好能讓小白不生我氣……”
“這個我可做不到。”展駿關了爐子的火,嗅嗅濃郁的肉羹香氣,“叢哥不是因為我而生你氣的,我能做什麽啊?”
Advertisement
“……好,那第一個問題,能解決嗎?”
展駿沒聲響了。他正在艱難地博弈和選擇。
一邊是一百萬,是自己遁走此處的必備資金,是王豆豆的教育基金,是做十年分手師都不一定遇得上的好報酬;一邊是他從未接觸過的目标對象變更,而且這次還牽扯到薛景烨,想想都心塞。
最後讓展駿下了決心的是龐景在另一端低聲懇求的一句話。
他說展駿,你幫幫我和小白吧。
展駿心道我不幫你,我要幫的是叢哥。
“好,我盡力。”他說。
龐景很快把他對那女孩的印象整理出幾百字,發到展駿的手機上。展駿邊吃飯邊看,看完了都沒想出個頭緒來。
無他,除了迷戀上龐景這一點,那姑娘簡直太完美了。展駿看到的都是龐景的印象,而龐景觀察力非常強,他回憶出來的關于那女孩的細節,每一個都表明薛景烨的表妹是個真正的淑女。至少在目前看來,是的。
展駿失眠多日的頭又疼了。
沒有明面上的弱點,怎麽攻破?還得是在不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巧妙攻破,這太難了。展駿一向習慣近身搏鬥,和目标人物面對面交流,運籌帷幄這種事情,不适合他這個執行力比較強的小兵。
想一會又看會兒美劇,再想一會又上湯不熱刷刷偶像的GIF,展駿就這樣嚴肅一陣傻笑一陣,白白過了一夜。等到快要睡覺的時候,他才想起安眠藥早被自己吃完,新的還沒買到。他托王钊君公司裏幾位正牌婚姻咨詢師給他開安眠藥的處方,但現在國家有了新規定,咨詢師不能再開藥,他又輾轉了好幾個人,總算順利買到了藥。沒買到藥的那幾天,展駿活得生不如死,每天在辦公室裏走路都像游魂,整個人都快羽化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對藥物形成依賴,雖然理智告誡他“stop”,但心裏某處角落有個尖細凄苦的小聲音老在喊:“我就這樣怎麽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再說又沒人心疼……”
他甩甩頭,把那又蘇又俗的詞甩開,拿了錢包手機鑰匙,下樓往藥店走去。他知道藥店是買不到安眠藥的了,但至少還有一些助眠的藥物。
從藥店回來路上,展駿順便在便利店裏買了一盒牛奶和兩個蘋果。他還想着回去弄個熱水泡泡腳,然後邊喝牛奶邊吃蘋果,最後把剩下的那個果放在床頭。據說這所有程序都對入眠有幫助,他不确定,但只能試試。
快走到宿舍區的時候下起了一點毛毛細雨。展駿在枝繁葉茂但果子全無的芒果樹下走了幾步,擡頭就看到溫珈言一個人站在路燈杆子旁邊盯着樓上的窗子呆看。
大概每一個和戀人分開後的人,都免不了會設想兩人再一次見面時候會是什麽模樣。自己必須是光鮮亮麗的,對方則應該是窮困潦倒,最好還苦着臉說些對不起要不是當初我腦子進水了我們也走不到這一步之類的話。展駿也想過,想過許多次。他們應該在商城裏偶遇,溫珈言和他的妻子孩子攜手走過來,展駿沖上去給他一個巴掌,打散他臉上歡喜的表情。或者他們會在路上再見,溫珈言一邊擠公車一邊把啃了幾口的饅頭和還沒喝的豆漿裝好,在密密麻麻的乘客裏站得筆挺。而他會坐在自己的車子裏,聽着廣播中關于道路情況的播報,在等綠燈的間隙中扭頭,發現車子旁邊那輛公車上的一個熟悉面孔。溫珈言可能看到了他,也可能沒有看到。溫珈言的表情是麻木冷淡的,被沉重的生活把身上的活潑和朝氣都壓沒了,一雙大眼睛死氣沉沉。
展駿每每想到這裏就更睡不着。他會跳起來翻出藥片,抖着手倒出水多吃一片,然後倒在床上捂着自己雙眼,在難以消去的悲傷中等待睡意,勒令自己停止那些愚蠢的想象。
哪怕只是設想,落魄的、悲慘的、冷漠的溫珈言,都讓他覺得無法接受。
此刻路燈下的青年安靜站着,而他注視的窗戶只亮起一盞小夜燈,秋風把單薄的窗簾拂了一角在窗外,輕輕搖晃。
展駿走不過去了。眼前的人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溫珈言。他依舊穿着西裝白襯衫,被細雨打濕的發梢搭在額前,側影挺拔又好看。
自己實在沒用。那麽幾日不見,展駿好像已經把他對自己的欺瞞淡忘得差不多了。
或者他也和龐景一樣,有着自己的各種打算,只是沒有說出來——當時王钊君勸他而他聽不進去的話,現在倒是自動竄了出來。
宿舍區的路上除了他和溫珈言就再沒其他人。展駿還僵在那裏時,溫珈言終于低了頭,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轉身似是要走。
展駿再躲也來不及了,他看到溫珈言臉上不掩飾的驚喜,和驚喜褪去後的片刻尴尬。
“展哥。”隔着七八米的距離,溫珈言撓撓脖子,笑笑說。
作者有話要說: 溫狗腿終于上線,抹汗~好久不見。
來個和劇情無關的腦洞:
小溫:展哥。
展哥:幹嘛?
小溫:原諒我QAQ
展哥:想得美。
小溫:(。﹏。*) 我錯了……真噠,我知錯了。
展哥:嗯……知錯了就躺床上去。
小溫:(愣一下後大喜)好的好的!我今天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展哥:(拿本書坐在旁邊看)躺着,但不許睡着。
小溫:……?
展哥:不讓你嘗嘗失眠之苦,我就不姓展。
小溫:……就、就這樣?不是要做運動嗎?我理解錯了嗎?
展哥:嗯。不。是的。
小溫:QAQ
當夜展駿用盡所有方式,保證了小溫一夜枯燥又幹燥的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