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二:譚老師,你好(上)

白袍的袖口沾了灰褐色的污漬,直到被助手提醒,譚曉路才發現。

“譚老師,又是咖啡的痕跡吧?”實驗室裏的實習生們都笑了起來,“譚老師總是這樣。”

譚曉路笑笑,心道又得洗了。

他相當讨厭洗衣服,尤其這些天家裏停水,他已經在酒店裏開了好幾日的鐘點房。因為睡不慣酒店裏的被褥,洗了澡之後他還是得開車回家。唯有洗衣服這件事情,令他很煩惱。實驗室的衣服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洗的,但是咖啡漬透過白袍已經沾到了他裏面那件白襯衣的袖口,下班之後譚曉路看着自己的袖口,有些懊惱。

在法國工作一年後回來,他直接進入了這邊的研究所,并在負責研發的實驗室裏工作,手裏帶着幾個恭恭敬敬稱他為“譚老師”的實習生,和在國外時也沒什麽不同。城市是他聽過但從未來過的,更別提認識什麽人了,在這裏住了半年多,他除了實驗室和研究所裏的人,基本沒認識到其他的朋友。就算是研究所裏認得的,在譚曉路心裏,他們也只是“同事”而已。界線越清楚,工作起來就越好辦。

他換了放在實驗室裏替換的襯衫,打算回去的時候找一找幹洗店。研究所依傍着大學園區,幹洗店不難找,他印象裏有那麽幾家。

走出研究所往公車站去的時候,又在研究所大院的門外看到了蔣修明的車。因為研究所裏車位緊張,級別不夠的人只能把車停在外面路邊的停車位上。蔣修明是隔壁實驗室的實驗員,似乎剛畢業沒多久,有一張年輕人特有的明亮臉龐。譚曉路對他的印象就那麽多,平時也僅僅是打過招呼的交情,走過時看到蔣修明正從研究所裏跑出來,遠遠對他笑笑權當道別,出了院門就朝公車站去了。

“譚老師!譚老師!”蔣修明從後面喊他。

因為要修路,公車改道,你要搭的306路車已經不從這邊過了。還有些氣喘的年輕人對他說。蔣修明方才其實已經走了,開到公車站那邊看到站牌正在拆除,于是連忙趕回來提醒。他去了實驗室沒見人,好在出來後看到了譚曉路。

譚曉路很感激,表達過謝意之後突然又有些好奇:他怎麽知道自己搭的是306路車?這個疑惑在腦子裏一閃而過,他沒有費心思捕捉。不管對方有什麽想法,都和自己無關:譚曉路對對方的好意能報答的只有感激。

“那譚老師你怎麽回去?”蔣修明問。

他為什麽要像實習生那樣喊自己“譚老師”?明明已經是研究所的正式成員了。譚曉路心裏又掠過一個疑問。

“我打車回去就行,謝謝你。”

蔣修明撓撓頭,指指自己的車:“我送你吧,反正順路。”

……你怎麽知道順路?

譚曉路心裏有點好笑,對方的笨拙和好意讓他無法讨厭起來,于是點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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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面修好之前公車都不會從這裏過了。研究所的收入可觀,連普通的研究員大部分也有代步工具,譚曉路是鮮少的幾個一直坐公車上下的人。蔣修明送了他一次之後又接着送了好幾次,最後提出“要不我早上也來接你上班吧”。

譚曉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蔣修明的對自己的好感和殷勤表現得何其明顯,譚曉路看得出來但絲毫不想回應。前一段歷時數年但最後還是分得慘烈的感情帶給他的影響還遠遠沒有過去,譚曉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再一次回複對承諾和迷戀的信心。

拒絕了蔣修明後,不管他怎麽說,譚曉路都不再搭他的順風車了。蔣修明注視自己的眼神總是帶着微微的笑意,他很溫柔,譚曉路知道,但那并不能說明什麽。譚曉路故意把自己回絕的态度作得明顯又強硬,他知道蔣修明出身名牌大學,又是研究所中備受器重的幾個海歸新人之一,心氣一直都是有些傲的,尊嚴作祟,他也不可能死皮賴臉地黏着自己不放。

如他所料,蔣修明恢複了之前兩人見面打招呼的簡單交情,譚曉路也沒在路邊看到過他的車,想來已經争取到車位,停到了大院裏。

實習生們在實習期滿之後都要回學校,譚曉路這段時間寫實習鑒定都寫了十幾份。籠統地全都簽上“同意”也是可以的,但他還是一份份認真地給他們寫了評語。這些學生有的細心,有的勤快,有的富有想象力,有的基礎知識相當紮實,在他眼裏都是好苗子。

簽上字之後他準備拿到辦公室去蓋章,出門正好遇見隔壁實驗室的主任。主任手裏也拿着幾份實習報告,看到譚曉路出來,熱情地邀請他去參加晚上送別實習生的宴會,順便把他手裏的實習報告全都拿過去,塞給了等在一旁的蔣修明。

“修明,你幫忙拿去蓋章吧,蓋完直接發回去給他們。”

蔣修明對譚曉路簡單地颔首致意,應了自家主任後轉身往樓下走。

譚曉路自然是要去參加宴會的。隔壁主任說先去開車然後在樓下等他,他回實驗室裏換了日常的衣服就下了樓。

辦公室在研究所的三樓。他步行到三樓的拐角時,看到應該已經拿報告去蓋章的蔣修明靠在辦公室外面的牆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手裏的那些報告。

沒有任何來由地,譚曉路意識到這家夥是在看自己寫的實習鑒定。他莫名其妙有些生氣,心頭發躁,但蔣修明和他隔着半條走廊的距離,即使他能清楚看到蔣修明臉上浮現的玩味笑容,也總不能貿然隔着那麽遠就讓人“放下我的報告”。

譚曉路在那裏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一聲不吭地繼續往下走。蔣修明一直全神貫注地看報告,完全不知道這個行為已經被當事人看在了眼裏。譚曉路邊下樓邊想,那些報告有什麽好看的呢,他只不過是客觀、平實、誠懇地給那些将來極有可能成為行業翹楚的孩子寫了一些公正的評語而已,完全不好笑,完全沒趣味好嗎!

更別說那人一邊看一邊笑的樣子,讓他總有一種被看的不是實習鑒定、而是毫無遮掩的自己的怪異感覺。

但,說實在的,并不厭惡。

送別宴上氣氛活躍,到了快結束時才漸漸傷感起來。

譚曉路喝了不少酒,話倒是沒怎麽多說。他想起大學時的畢業聚餐,想起有人跟他說要建一個摩天輪,要和他一起去看。當時的氣氛好像也是這樣的,熱烈但傷感,好像一杯溫過的酒,喝的時間越久就越涼越苦澀。

後來摩天輪是建好了,那人也忘記了這件事,仿佛只有他還一直記在心裏,顯得那麽可笑。

“譚老師,你還喝呀?”助手湊到他身邊問。

譚曉路看到自己杯子裏還有小半杯白酒,笑着碰了碰他的酒杯,仰頭就幹了。包廂裏一群人驚訝起哄:譚老師酒量這麽好,真是看不出來。

結束的時候他看上去還是清醒的,但實際上知道自己已經迷糊了。有人拉着他一直走,還把他塞進了車裏,系上安全帶。譚曉路渾渾噩噩間突然想到還沒跟司機說自己住哪兒,于是轉頭朝着駕駛座。剛剛坐上了駕駛座的年輕人正好也回望他,看到他帶着迷茫和醉意的眼神,伸手摸摸他臉。

“怎麽了?”

“……沒事。”譚曉路放松下來,慢慢閉了眼。這個人就沒問題了,他知道我住在哪兒。被他觸碰到的臉也并不難受,只是酒精作用,紅得發熱。于是他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迷糊中他似乎被人背了起來,那人還在他口袋裏掏出了鑰匙,耳中聽到恍惚的開門聲,随即被溫柔地放在了柔軟的地方。譚曉路聞到了自己被褥熟悉的清新氣味,很快平靜下來。冰涼的毛巾覆在臉上,非常舒服,他在濃重的醉意中微微睜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坐在床沿,正在給自己擦臉。

“醒了?”

那人的聲音也是很熟悉的,但譚曉路沒力氣回應,閉了眼又躺進了床褥中。

睡意襲上來之前,譚曉路好像隐約聽到那人說,老師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撸了一些不能放上來的內容orz

所以……所以就放不上來了啊【望天

今晚可能會把下篇發出來,明天中秋就不更啦。

祝大家中秋快樂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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