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銀鈴血祭(五) 今天,魔尊她不太高興……

顧京墨從土中出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氣勢洶洶地進入了洞府中。

她身材高挑,腿又直又長,疾行時步子也要比黃桃大出許多來,自然走在黃桃前面。

行走間走路帶風,破敗的衣袖翻飛,氣勢十足,仿若蝶翼柔軟的墨色蝴蝶,氣勢洶洶卻翩然而至。

這個女人身上的每一處都透着古怪,也只有氣勢與姿态偶爾能夠透露出她實則是一位魔尊。

她進入洞府內先是上下打量懸頌,明明關心卻裝得沒那麽在意,确認懸頌沒有受傷才問:“是不是你把我埋進土裏的?”

坑能挖得那般規整,土能蓋得那麽敦實難挖,就連土面的平整度都值得一誇,還不忘在她的頭邊點綴幾棵完整的花草。

長林豐草之地,紛紅駭綠之間,嫩草随風搖擺,一下下地往顧京墨的臉上抽,她伸長了脖子都無法躲開。

這種土系控制能力,非懸頌這種土系單靈根莫屬了。

好好的土系能力不往好的地方用,挖坑埋道侶倒是一絕。

懸頌本在打坐調息,此刻也未睜眼,答非所問:“把衣服穿好。”

顧京墨擡起衣袖看了看,嘟囔:“露這麽點有什麽不能看的?以後我們不是會互相看?”

懸頌原本掐着修煉的蓮花初綻指訣,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握拳努力忍耐,再次提醒:“把衣服穿上。”

黃桃跟着進入洞府後,從儲物袋裏取出了新的法衣遞給了顧京墨。

她伸手接過法衣,這法衣屬于低階,不能調用靈力直接替換,還需要人為穿好。

她站在洞府內坦然地脫掉了破碎的法衣,穿上了新的,同時還在嘟囔:“品階低的法衣的确不太好。”

“等我多多打獵,給你買身好的。”黃桃幫着顧京墨穿衣服的同時說道,将自己的任勞任怨體現到了極致。

修仙者的聽力極佳,懸頌能夠清楚地聽到脫衣與穿衣時的簌簌聲響,不知為何,昨天夜裏看到的晶瑩皮膚再次出現在腦海裏,像是纏人的小妖繞着他旋轉。

他竟然能夠想到法衣劃過那般細嫩的肌膚時,會是怎樣的畫面,頓感一陣耳熱。

這女魔頭太沒規矩,怎可在男子面前如此不避諱?

顧京墨換好了衣服,再次來到了懸頌的身前,蹲下身語氣不善地問道:“欸!小子,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是不是你把我埋起來的?”

小子?

他比她大一千七百歲。

懸頌回答得簡潔:“你衣冠不整,只能出此下策。”

“那也不能把我埋了啊。”

“天地為衣。”

“天、天什麽?”

“回歸天元。”

“……”說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顧京墨回身拔了自己的低階佩劍,兇道:“今兒我就宰了你,再埋了你。”

剛巧,她走近時懸頌睜開眼看向她,目光平靜如無波古井。

對視的剎那她的腳步一頓,看着他那張俊逸非凡的面孔,握着佩劍的手緊了緊又松開了,喉間一滾,兇狠的話又咽了回去:“下次不許了。”

黃桃本來都要跟着叫好了,結果顧京墨的态度突然轉變,不由得一怔:“欸?”

或許是怕自己這句話沒有氣勢,顧京墨緊接着又吼了一句:“知道了嗎,臭小子!”

懸頌:“……”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知道錯了,下不為例。”說完,又用控物術放回了佩劍。

黃桃愣愣地看了看顧京墨,又看了看懸頌,想着這是道侶之間的事情,她不便過問,便追過去觀察顧京墨的身體狀況了。

在确定顧京墨身體無恙,只是靈力虧虛後,黃桃才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我去找我狩獵的靈獸屍身,炮制好了拿到坊市去賣,你先好好養傷,有什麽需要我帶回來的東西嗎?”

“看看有沒有便宜些的飛行法器。”

“好!”說完快速跑出了洞穴。

懸頌目光跟随着黃桃出去。

黃桃如今說話已經十分利索了,雖然不能全然理解人類的思維,卻能完美地适應人類的生活環境。

她身材嬌小,還挽着靈動的少女發鬓,尾端有幾縷頭發不聽話地翹了起來,在她奔跑的時候跟着身體一同跳動,彈力十足。

她身上鵝黃色的法衣也是最為低階的款式,袖口繡着的簇簇藍鈴花也是凡間的手藝。想來是雜靈根的普通修士,無法真正地進入修真界,便做些零工,做的也都是低階卻還算漂亮的法衣。

也是一身的寒酸。

除了性格不錯,其他哪點值得她成為魔尊唯一的随從呢?

懸頌至今仍未想通。

顧京墨很想和懸頌聊聊天,可惜懸頌根本不理她。

她只能一個人躺在青石板上輾轉反側,獨自恢複靈力。

這一日顧京墨總是悶悶不樂的,好不容易抓到了合适的藥引子,她還格外滿意,結果卻看得着碰不到。

問題似乎還出在她的身上。

看着懸頌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她都心癢得厲害。

懸頌喜靜,這般在洞府中蹉跎時間也能安然地打坐調息,不驕不躁。

他總是肩膀展開,腰背挺直的模樣,氣質絕然。

看慣了魔門修者懶散的模樣,看到懸頌這般一板一眼的仙尊還真有幾分稀奇,引得她躺在青石板上盯着他看了許久。

到了夜半時分,黃桃終于回了洞府。

顧京墨原本還在津津有味地盯着懸頌看,突兀地察覺到了什麽,在黃桃回到洞府後便伸手拿來了低階佩劍暗暗警惕。

在黃桃跟她展示自己賺到的靈石時,顧京墨擡手按住,并未說話,而是在探查。

懸頌的神識輕盈掃過,跟着知曉了情況。

黃桃被人尾随了。

如今修真界殺人奪寶之事數不勝數,諸多修士在身單力薄時,都不敢外露自己的法器,免得引來殺身之禍。

黃桃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這般被幾人尾随而來,要麽是想着黃桃人單影只比較好下手,這幾人實力也不算強,要麽是奔着黃桃這個人來的。

尾随的修者似乎也知曉他們已經被發現了,畢竟被神識掃過,只要是修為高于他們此刻修為的修者,都能夠輕易注意到。

懸頌跟顧京墨此刻皆是築基期修為,尾随者中卻有一名金丹期修士。

看到顧京墨警惕的模樣,加上那幾人确定只有三名築基期修士後不再隐藏蹤跡,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黃桃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驚慌地看向顧京墨。

顧京墨并不慌,坦然地走了出去,說道:“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嗯。”黃桃牽着顧京墨的袖角跟了出去,微微發力的指尖透着粉紅,就連發梢都有着欲蓋彌彰的緊張。

她們二人走出洞府,尾随的五名修者已然等候在洞口外。

為首的男子昂藏七尺,豹頭環眼,從健碩的體魄以及他手上的法器可以看出,他是一名體修。

區別于劍修、藥修等修者,他們不用武器,鬥法之時主要靠拳頭。

其他四人皆是築基期男修者,看模樣應該也都是體修,目光不加遮掩地打量着走出來的顧京墨。

本以為黃桃已經是相貌極佳的女子了,再看到豐神綽約,珠輝玉映的顧京墨走出來,幾人紛紛被晃了神,不由得有幾分驚喜。

這般妖冶絕美的樣貌,在修真界都算是出挑的。她的眸子裏含着潋滟的湖波,晴方好,漣漪碎,一浪推來抖動的湖光山色。

再看那濃朱唇,挑唇時如紅櫻碾碎成汁,榴齒含香。

為首的男子倒是沒多看她,朗聲問道:“敢問道友何門何派?”

“沒有。”顧京墨回答得淡然,雙方明顯有着“實力差距”,她也毫不在意。

“可有道侶?”

“有。”就在洞府裏坐着呢,雖然還沒雙修過。

為首金丹期男子不由得失落,回頭跟自己的兄弟們說:“她有道侶了。”

另一個男修跟着問:“那剛才那個黃衣服的小姑娘呢?”

“做什麽?”提及黃桃,顧京墨的語氣便沒有那麽友善了。

男子也回答得底氣十足:“我的兄弟們都沒有家室,想尋個道侶,瞧上方才的小姑娘了。”

顧京墨拒絕得直白:“你們不配。”

金丹期體修回頭對幾個兄弟嘟囔:“她說你們不配,那算了?”

其餘幾人也有點糾結:“那也不能白跟一路啊……”

男子認同地點頭,随後甕聲甕氣地朝着顧京墨吼:“那我們就打個劫吧,把你們身上的靈石、法器統統交出來。”

坐在洞府內打坐的懸頌:“……”

不太正常的魔尊,遇上不太正常的劫匪,也是一絕。

黃桃一直躲在顧京墨身後,探出頭來露出眼睛偷偷看向外面。

聽說他們要打劫,趕緊傳音給顧京墨:“魔尊,莫要與他們打鬥,你身上靈力不穩容易出事,而且你現在每次動用靈力鬥法都會渾身劇痛無比,太折磨人了。我們把東西交給他們就是了,是我惹來的人,我以後賺回來。”

“這些事情防不住的,不是你的錯。”顧京墨回答完,将自己手中的佩劍丢給了他們。

緊接着,二人将儲物袋也朝他們丢了過去。

五個人聚過來看着她們二人交出來的東西,頓時感覺自己被耍了。

修煉到築基期巅峰了,就算沒有門派扶持,也不該這般寒酸。

煉氣期入門的小修士都沒見過這麽拮據的。

“耍人呢?!”男子将低階佩劍往地面上一摔。

“只有這些。”

“我們看起來很蠢嗎?”

“嗯。”沒錯。

一聲簡單的認可鼻音,讓五名修者瞬間火冒三丈。

“快把本命劍等物統統交出來,不然人如此劍。”金丹期體修也是個脾氣暴烈的,将低階佩劍丢在了地面上,一腳踩斷。

不愧為金丹期體修,這般力量的一腳若是踩在人身上,其威力可想而知。

其餘四名修者看到這一腳,紛紛叫起好來,似乎也被他的神武震驚到了。

誰知,顧京墨竟然看笑了,挑眉問道:“你們就是這樣打劫的?”

“怎麽?”

“沒什麽。”顧京墨懶得解釋。

“你倒是不怕我們,難不成以為那個築基初期的小子埋伏在洞府內,就能偷襲我們?”

“他啊,繡花枕頭一個,中看不中用,沒指望他能埋伏什麽。”

懸頌:“……”

金丹期體修朝着她們二人走過去,同時說道:“這般不識擡舉,我們就只能搶人了。”

男子的手想要越過顧京墨去抓黃桃,尚未靠近,手腕卻被握住了。

握住他手腕的手指纖柔細長,明明是柔荑軟玉,卻分外有力,讓他的手不能再動分毫。

這般腕力讓男子錯愕不已,鷹鼻鹞眼的虎壯男人,竟然被一名女子制止住了。

顧京墨平日裏懶散,真正禦敵時卻并非如此。

她表情森然,微微揚起下巴,垂着眼睑輕蔑地掃視這些人,眼眸中是掩不住的不屑。

“給臉不要。”她說着擡起一腳,直踹在了他的胸口,松手的同時将其踹飛出去。

她并未動用靈力,反而是用了體術朝他們攻擊。

靈力枯竭又如何,就算只是用他們最擅長的體術,亦能敗其衆人。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動作間仿若下坂走丸,下掌自含氣運,揮拳則拳拳到肉。

金丹期的體修,要比尋常修者好對付,他們無非是在過招之時拳裏帶着靈力,可加重拳法之力。

如果他們的拳腳全部都躲過去,那便是無效的攻擊。

疾行之術配合她早期練就的體術,在此刻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

以靈力枯竭之軀,一人對戰五名體修修者,竟然也能夠壓制性的勝利。

這五名修者萬萬不會想到,他們十分謹慎地跟到了這裏,還特意确定此處沒有其他幫手了才出現,到最後竟然落得被人單方面壓制的絕境。

體修在修真界雖不常見,但也是極為棘手的存在,許多修者都不願意跟體修纏鬥,總是落不到好處。

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體術超越他們的人,簡直是宗師級別。

不出半刻鐘的時間,五人便開始求饒:“女俠,放過我們!”

“別打了,我們不搶了。”

顧京墨收手,衣袍旋轉帶起一陣飓風,落葉繞着她的身體翩然而落,似乎經不住她周身的氣運流轉,在落地前便壓碎成了粉末,飄散各處。

她站在他們的中間,雙手抱胸地說道:“這就完了?”

“我們給您磕頭認錯。”

“不用,我想打個劫。”她笑着說出來,竟然是用最美的樣子,說出最離譜的話。

五個人面面相觑,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急忙交出自己的儲物袋。

顧京墨挨個拿過來大致看了看,問道:“沒有像樣點的飛行法器嗎?”

“沒……我們的家當也不多,平時也都是打家劫舍,碰不上幾個……不……機、機遇不多……”

顧京墨不死心,追問:“你們的老巢有嗎?”

五人無人應聲。

顧京墨“啧”了一聲,朝着一人走過去,腳尖踩在此人的手指上:“若是不乖乖交出來,我就踩斷他的手指,猶豫一個呼吸的時間,再斷一根。”

比狠絕,只敢拿佩劍示威的五人無人能及顧京墨。

金丹期體修趕緊求饒:“我的妻兒還在家中,您莫要吓到他們,我去給您取回來,成嗎?”

顧京墨想到這男子也不算特別糟糕,有家室了,也不會多看她和黃桃一眼,只是在幫自己的兄弟找媳婦,不由得緩和了語氣:“我只是需要一件飛行法器,三人用的。”

“這……有,有!”

顧京墨終于滿意了:“看到沒有,這才叫打劫。”

接着回身對洞府內喚道:“黃桃,懸頌,跟我走。”

魔尊她為什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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