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這個晚上許密睡得不好。

大學畢業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和陌生人睡在一個房間裏的經歷,又是陌生的房間,恍惚睡到半夜時醒過來一次,聽見外面風聲呼嘯,房間裏有老房子散發出來的木質調味道。

她翻了個身,隐約看見夜色中曲安歌的輪廓,她擡手想去撫摸,突然想起房間裏有攝像頭。

雖然那攝像頭在睡覺之前讓她們用衣服遮上了,但心裏不知為什麽還是覺得怪怪的。

她就又把手塞進被窩,心想,如果在被窩裏面拉一下曲安歌的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雖然這麽想着,卻也一直沒有付諸行動,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她就醒了,晨光透過窗簾照亮房間,房間裏像是籠罩着一層青灰的薄紗,她漸漸有了種身處別處的實感,腦海中開始重播昨天發生的事情。

說實話,她與另外兩人甚至都不認識。對她來說,和兩個陌生人相處實在太困難了。

但是,幸好身邊還有曲安歌。

精神莫名亢奮,怎麽也睡不着了,許密見另外三人還沒起床,就偷偷起來,走到門外,攝制組的人似乎也沒起來,這房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攝制組的人就更慘,只好在外面搭帳篷住,此時別看她們這個院子空空蕩蕩殘破不堪,面前卻是好幾個巨大帳篷,外面拉了電線挂了幾盞燈。

許密提了桶,正準備去井裏打水,帳篷裏走出來一個人,看見她一愣,道:“欸,許老師,你已經醒了?”

這人好像是其中一個導演,是個年輕女生,見此場景忙說:“等等,等等,等我們架一下攝影機。”

許密感到很不好意思,首先被叫「老師」已經很讓她不好意思,雖然過來之後她發現這好像是圈子裏的常見叫法,但聽到自己被這麽叫,還是很不習慣。

其次是她有種自己太早起來好像打擾到了別人的感覺,因為幾分鐘後攝制組就忙碌起來,很快大家都起床了,攝影師把攝影機對準她,她繼續去打了水,開始燒熱水。

她有點後悔那麽早起床了,顯然是因為太早,所以只能由她一個人來面對攝影機。

這種感覺好像比昨天還要更尴尬一些。

于是喝了點熱水,她就又回了房間,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江贏揉着眼睛起來,迷迷糊糊開口道:“早啊,你那麽早就醒了啊……”

這麽說完之後,貝甜在邊上翻了個身,江贏立刻捂住嘴瞪大眼睛,徹底驚醒過來。

她望向許密,一臉求救的表情,許密沖她招了招手,江贏連忙從床上起來,因為太急,在床沿上絆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這下聲音更重,「砰」的一聲,聽着就疼,江贏卻在第一時間捂住嘴,讓自己沒叫出聲來,只不過顯然疼,于是立刻淚眼汪汪,臉都漲紅了。

就算她如此努力,貝甜還是醒了,陰沉着臉直起身,一臉不耐煩,說:“那麽早幹嘛。”

江贏低聲道:“不好意思。”

貝甜瞥了她一眼,躺倒繼續睡了。

江贏一臉擔憂地跟着許密出去了。

整個早上江贏都很低落,九點的時候曲安歌醒了,她記得自己的鬧鐘明明定的是八點,但不知為何完全沒有鬧鐘響過的印象,但是她起來的時候看見隔壁床上還有一個人,心裏莫名就輕松了一些——大約是一種自己沒有墊底的慶幸。

早上節目組照例搞了些游戲,這些游戲給了她們一些錢,讓她們可以去集市上買東西,四人便在下午結伴去山下的集市。

在路上,曲安歌便覺得氛圍好像有點不對勁。

江贏和貝甜完全不說話,許密不和自己走在一塊,快步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四人之間簡直籠罩着一種凝重的氛圍。

曲安歌開始擔憂,這節目放出去到底能不能看。

感覺就算是硬剪也剪不出什麽內容。

但是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感覺還挺好的啊。

曲安歌覺得自己的職業素養有點不允許節目如此沉寂,如此努力活躍氣氛,但衆人一點都不搭腔,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喂你們是收了錢來參加節目的,這樣行不行啊。”

聽到這話,三人頓時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不僅是這三人,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望向她,大部分人都忍俊不禁。

雖然是事實,但是好像沒有人在真人秀上真的把這件事說出來。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曲安歌身上的時候,貝甜忍不住瞥了江贏一眼。

江贏好像也被曲安歌逗笑了,正笑着看着曲安歌,和先前如喪考妣的模樣不太一樣了。

見對方好像開心起來了,貝甜稍微松了口氣,同時又開始糾結,要怎麽和江贏搭話。

是了,一整個早上她看上去心不在焉,其實都是在想,要怎麽和江贏說第一句話。

她知道自己是向來有些起床氣的,早上被驚醒的時候她是真的有點生氣,但是醒過來之後就開始後悔,因為她記起那個聲音好像是江贏摔倒在了地上。

發出了那麽大的聲音,想必是很疼的。

自己不但沒有關心,居然好像還甩了臉色,對方現在肯定也是讨厭她了,所以才一早上都不和她說話,還臉色不好的樣子。

應該道歉嗎?

但是道歉要怎麽說呢?

回想起來,她好像好久沒有道歉了。

貝甜糾結着道歉要怎麽說的時候,許密則在思考,參加這個節目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以及如果要繼續參加下去,自己要怎麽做。

她對曲安歌睡到九點才醒很有意見,因為這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她獨自面對攝像機,但是如果說這件事是她之後也晚點起床就能解決的,那萬一之後又出現一個人要面對攝像機的情況呢?

自己能夠一直那麽平靜麽,還是會越來越忍受不了這件事?

四個人各懷心思,到了集市,許密立刻去買菜,江贏忍不住感嘆:“幸好有你啊許密姐姐,如果不是你,我們剩下幾個人好像都什麽都不會。”

她說完這話,似乎察覺到失言,又說:“不是,我是說我什麽都不會。”

她偷偷望向貝甜,貝甜面無表情,看着心情不好,她又望向許密,許密神情凝重,皺着眉頭。

她只好又望向曲安歌。

曲安歌……正在看路邊的小孩打彈珠。

江贏突然心情複雜,她開始懷疑,先前覺得曲安歌很有職業素養,很有氣勢,可能是一種錯覺?

……

曲安歌是在吃完晚飯之後,才隐約意識到,許密可能是在不高興。

因為吃完晚飯她自告奮勇洗碗,許密沒搭腔,江贏也舉手說要洗,許密卻說了句:“井水有點冷,用自來水吧,他們在後面接了自來水的。”

曲安歌便想:難道只有她一個人洗的話,許密就不準備提醒她麽?

洗完碗回來,看見許密和貝甜在院子裏組裝椅子,曲安歌過去幫忙,全程許密一言不發,等椅子裝好,許密兀自進去了,曲安歌這次發現情況不對勁了,連忙跟上去,問:“怎麽了啊密密。”

許密道:“沒什麽……”

曲安歌問:“那你怎麽不跟我說話?”

許密回:“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麽?”

曲安歌:“……”

許密回了房間,曲安歌跟進去:“這就回房間了麽,還挺早呢。”

許密疲憊道:“我有些累了。”

許密今天确實累,對方一大早起來,燒水掃地,在集市買菜砍價,回來做了兩頓飯兩把椅子,其他人雖然也幹了些活,比如曬曬被子洗洗菜之類的,但大頭無疑都是許密做的。

曲安歌想到這些,開始心疼,忍不住道:“明天你別做飯了,這些事也可以由別人做的。”

許密瞟她一眼:“你會做?”

曲安歌不敢說話。

許密嘆了口氣,說:“其實我覺得,在這個節目裏我該做的事好像就是這個,如果表現的太多,說不定會被人讨厭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悵然。

曲安歌心疼道:“你是因為這事看起來興致不高麽,要不還是和秋水意說一下,換人吧。”

許密想了想。

她想起上次在家的時候,似乎和曲安歌說好了,以後心裏不管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就算只是很小的事,也最好說出來。

其實她是準備說的,但是這裏到處有攝像頭,她就又有了顧慮。

她環顧四周,問:“現在房間裏有攝像頭麽?”

曲安歌道:“就牆邊的那個,你要換衣服麽,我幫你把她遮起來。”

曲安歌拿帽子把攝像頭遮起來,許密便湊到曲安歌耳邊,低聲道:“你起得太晚了,早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很尴尬。”

曲安歌恍然大悟,立刻說:“放心,我以後一定早起。”

屋外,貝甜在院子裏繞了一圈,終于還是走到了江贏的身邊。

因為曲安歌和許密都不在,江贏只好裝作在專心觀察椅子腿有沒有裝歪,她覺得貝甜現在應該看她不順眼。

貝甜的腳步越來越近,江贏的心提的越來越高,直到走到近處,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貝甜和她擦身而過,進屋去了。

江贏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後悔,心想,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比較好呢?

正這麽想着的時候,身後突然有個聲音說:“還疼麽?”

江贏吓了一跳,手上的椅子掉到了地上,砸到了她的腳背。

她頓時「哎喲」了一聲,貝甜連忙過來,扶住她說:“你沒事吧,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

江贏忙說:“對不起……”

貝甜道:“我才該說對不起吧,把你吓到了。”

江贏:“不是不是,是我沒拿穩。”

貝甜沉默片刻,又說:“我是說早上,你摔得挺厲害吧,我把你吓到了,我起床氣有點嚴重……”

江贏眼睛亮了:“你沒怪我把你吵醒麽?”

貝甜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我為這事怪你幹嘛。”

江贏松了口氣:“那就好,我一直以為你在怪我呢。”

她望向貝甜,貝甜也看着她,兩人對視半晌,突然笑了。

貝甜道:“別把我想的那麽小氣。”

江贏說:“你別嫌我笨手笨腳就行。”

到第三天的時候,四人的關系開始趨向于和諧,而她們也迎來了第一波嘉賓——

樊語和申海應邀而來,算是替曲安歌撐撐場面,但令衆人猝不及防的,同來的居然還有姜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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