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最後散場的時候,三家人都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是來幹嘛的,反而是男生要了兩人的簽名,或成最終贏家。

最終六人在地下車庫的電梯前分別,曲安歌到了車上,還有些懵,抓着方向盤發了好一會兒呆,等回過神來發現沒插鑰匙,已經過了了一段時間。

她回過神,發現副駕駛上她媽靜靜盯着她,她撓了撓臉,說:“媽,咱這就回家?”

她媽突然靠近,低聲問:“你到底準備啥時候說?”

曲安歌心裏一動,有所猜測,但又莫名不敢直說,便問了句:“說什麽?”

曲母頓時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盯着曲安歌,曲安歌無奈道:“好吧我知道你在說什麽,可是……這不是擔心麽……”

曲母道:“我看你就是拖拖拉拉,你這人做事,總是這樣。”

曲安歌道:“哪有,媽,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話說到這就停了,曲安歌忍不住想,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麽?

果然,她媽說:“明明一樣,做事咋咋呼呼的,沒頭沒腦,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做,就說今天,你坐到人母子中間去幹嘛……”

曲母開始教訓曲安歌,曲安歌卻開始神游天外,她在想,現在到了可以公開的時候了麽?

許密會希望公開麽?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想——許密在幹什麽呢?

……

許密把車開出地下車庫的時候,許母仍然沉默不語,這個時候許密就想,她媽可能是知道了。

要說起來,大部分時候她的感覺都是很敏銳的,很少有搞錯的時候——

唯一搞錯的時候是在曲安歌身上,曾經她認為曲安歌确實已經不愛她了,後來發現似乎不是如此。

現在她覺得她媽似乎已經發現了,自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證據,比如說以往她媽見到曲安歌,不說是親如女兒,也該說是非常熱情,今天卻沒怎麽和曲安歌說話,只最開始打了個招呼。

偶爾她會擡頭看曲安歌,是一種略顯尴尬的眼神。

實際上略顯尴尬或許是許密自己的理解,那只是一種有些逃避的不願意直視的眼神,除了兩人的關系被發現了之外,很難想象還有別的情況。

但是到此時,許密卻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就好像青春期潛伏在皮膚下的青春痘,平日裏仿佛看不出來,但冷不丁又疼又癢,提醒你無法忽視這件事,現在它終于冒出頭來,雖然比起以前更無法忽視且疼痛,但至少到了可以處理的時候。

車開到樓下,許母先下了車,許密把車停進停車位以後下車,看見她媽站在路燈下面看着她。

許密一時有些恍惚,想到過去的很多日子裏,她媽也會站在這裏等她,有時候是她晚自修回來,有時候是雙休日從外面回來,但今天對方看起來比印象中要瘦小許多,她花了兩秒意識到這是因為母親已經老去。

這不是許密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去年開始大概是因為回到了家裏,許密實際上有很多時刻意識到母親已經老去,有一次是因為腌制泡菜的時候對方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來,還有一次是因為出去逛街,走了一段路便累得面露疲态,但卻嘴硬說:“兩公裏我還是随便走走的。”

母親老了這件事從某種角度給她增加了壓力,或許這是她如此拖延将這件事說出口的原因之一,反而如果父母自己通過蛛絲馬跡發現,她會覺得比較輕松。

唯一難熬的就是眼下的時候。

走到樓道的時候,許母輕聲問:“你覺得那男生怎麽樣?”

許密下意識想裝傻,說了句「什麽」,但是她轉念一想,覺得裝傻也沒意義,便直接問:“是騙我過來相親麽?”

許母嘟囔:“幹嘛說的那麽難聽,騙什麽的,只是認識一下。”

許密沒糾纏在這事上,說:“沒什麽感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時兩人開門進了房間,許父在客廳看電視,許母嘟囔道:“什麽世界不世界的,認識一下又沒有關系。”

許父問:“什麽什麽?”

許母突然提高聲音,生氣道:“跟你有什麽關系!”

許父頓時不說話了,許密偷偷看着母親的面孔,發現她的臉上是一種強忍怒氣的神情。

許密不知道怎麽說,洗了手出來,見母親不在客廳,回了房間,看見母親坐在書桌前翻她桌子上的書。

許密走過去,心情有個聲音催促她,就這樣吧,說了吧,是時候了。

臺燈的燈光落在腳面上,将房間分割成兩片,許密深吸一口氣将要說話的時候,許母也剛好回過頭來,做出要說話的模樣。

但是兩人都沒能說出話來,因為許密的手機響了。

許密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洩了氣,拿出手機來,看見是曲安歌的來電。

她頓時苦笑,也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只好拿着手機往外走,許母就站起來,說:“我先出去吧,你在房間裏接電話就行。”

等房門關上,許密接了電話,一口氣情不自禁吐了出來,從聽筒裏傳遞出去,就像是嘆了口氣,電話那頭曲安歌頓時提起一口氣,說:“密密,怎麽了?”

許密道:“沒什麽……”她猶豫着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曲安歌。

她想曲安歌肯定願意也希望在場,可是她是和曲安歌不同的人,她的母親也是和曲安歌的母親不同的人,她認為曲安歌要是在場,或許會是個負面作用。

這并不是說曲安歌有哪裏不好,而是她的母親是絕對會把自己沒有按照她的想法成長,遷怒在曲安歌身上。

從小到大便是如此,要和她認同的孩子一起玩,要在門禁時間前回來,去朋友家需要報備,甚至連大學的專業也是母親選的。

許母溫和的面孔下是一顆強硬的心,外人很少看出這個家庭裏母親其實說一不二。

大概是許密的聲音聽起來太猶豫,曲安歌反而更緊張了,問:“阿姨在催婚麽?”

許密道:“說起這事,我今天是被騙過……”

她話音未落,曲安歌便說:“我知道的,我猜你也是被騙過去的。”

明明原本陷入在低落情緒裏,這一秒心情又突然放晴般明媚起來,這是被信任帶來的喜悅。

這時她聽到曲安歌說:“要不我們出櫃吧?”

許密:“啊?”

曲安歌的聲音悶悶的,也不知在哪裏說話:“我是說,就承認吧,交往的事也好,結婚的事也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許密覺得好笑,說:“你為什麽聲音越來越低了?”

曲安歌道:“我怕我媽聽到,我現在在被窩裏說話,說懷疑她就在門口偷聽。”

許密被逗笑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一笑,似乎把心裏的濁氣也笑出來了,許密若有所思,嘴上說:“這樣吧,我們下次見面……就商量一下這件事。”

曲安歌立刻支棱起來,說:“好,我一定以最飽滿的精神面貌面對這件事。”

許密道:“嗯,那明天見。”

曲安歌:“嗯,明天見。”

許密挂了電話,站起來走到書桌前,看見她媽翻動的是一本高中作文書,她翻動,看見書簽夾着的那一頁,是她投稿投中的作文《我的朋友》。

她揉了揉鼻子,把書蓋上。

其實作文大半是編的,但是寫作對象确實是曲安歌。

她記得初中轉學過來的時候,最開始許密也是不同意她和曲安歌來往的,想法無非是一些刻板印象,覺得像曲安歌這樣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不安分的會帶壞人的。

許密後來在作文裏寫她轉學過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陷入在不習慣和憂郁之中,直到曲安歌帶來了陽光,作文裏用了很多憂傷明媚做作的辭藻,大約是令她媽誤解了她差點陷入抑郁,于是後來就沒有再阻攔她們來往。

不過現在看的話,就有點尴尬。

許密想着這個把書蓋上,蓋上的那一刻突然想到,她媽為什麽在看這篇呢?

卧室門被敲響,許母在外面道:“密密,要不要吃草莓?”

許母洗了點草莓進來,在桌子上放下,「咔嗒」清脆一聲輕響響起的時候,許密也終于開口道:“媽……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許母在床尾坐下,長嘆了口氣,一陣沉默後,她說:“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未來想怎麽辦。”

這話說的含糊,許密就也答得含糊:“着這樣啊,做視頻,發視頻,做一些大家喜歡的東西……”

許母道:“我說的是你對家庭的規劃。”

許密聽到這的時候,又覺得不對勁,懷疑她媽可能不知道,猶豫要怎麽說的時候,聽到許母說:“算了,我就問了,你和曲安歌到底是什麽關系。”

因為心裏有所準備,所以許密穩住了心态,不說是平地一聲驚雷,也确實仍然能算是一聲悶響,幾乎有短暫的一聲耳鳴,但耳鳴過去,她鎮定開口道:“您是知道了麽?”

許母低着頭,突然語氣強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從小性格就不一樣,你和她才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許密沒想到這句話還能還到自己的身上,哭笑不得,她發現自己和母親果然想法相似,很長一段時間裏她所擔憂的也是這件事。

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覺得自己還在擔憂。

但不知為何,此刻聽到這句話時,她卻沒有動搖。

她平靜道:“我們可以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在這裏磕十個響頭向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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