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聽到這話,許母一下子沉默下來。
在她聽來,這句話簡直不像是女兒會說出來的。
于是短暫的沉默後,她說:“你為什麽這麽覺得,是她說的麽?”
許密又哭笑不得。
她媽似乎總有這樣的想法,自己要是做了什麽不符合她心意的事,一定是別人「教唆」的,是別人「帶壞」的。
在媽媽眼裏,她是一個從來不讓人操心的「乖乖」的女兒,她也确實向來如此,但終歸到底,她也向來有自己的想法,過去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反駁罷了。
但是現在,她想替曲安歌說說話。
“她沒有說什麽,這是我自己的想法。”許密這樣說。
許母皺起眉頭:“是麽,平時你們怎麽相處的?”
許密想了想她們平日的相處,正想說話,許母又說:“恐怕相處的機會都不多吧,她天天出去拍戲,一出去就是半年,身邊都是明星演員,你知道她其實幹嘛去了麽?”
許密聞言一愣,随後心中莫名燃起怒火,她皺眉,因為眼前是自己的母親,所以壓着怒氣問了句:“這話是什麽意思?”
許母抿嘴,半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話出口,反而坐實了先前确實是那個意思,許密忍不住提高聲音,道:“你表面上不是說不相信那些八卦消息麽?怎麽,只是場面話麽?”
許母驚訝地望着許密,從小到大,她沒有許密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的印象。
就算是叛逆期的時候,許密也是很乖巧的孩子,她最生氣的時候也就是躲在房間裏生悶氣不出來吃飯,那個時候她只要在廚房留一碗冷飯就好,許密晚上會出來自己炒飯吃。
第二天她去買菜的時候會買許密喜歡的東西,許密看到了如果吃了,兩人就會和解,是像是屬于她們母女倆的小默契。
看到許密此刻怒而變色,她莫名感到傷感,傷感的同時又有些生氣,她此時沒有意識到這怒氣有一半是出于不安,她也提高聲音,問:“你就那麽相信她麽?比起她來我難道會害你麽?”
許密道:“我沒說你害我,她也不會害我,我們很好,她是什麽樣的人,您應該是清楚的。”
許母硬邦邦道:“以前我清楚,現在我不知道。”
說到這的時候,許密的爸爸走到了?口,推?偷偷看了一眼,見母女倆對峙,驚訝道:“這是怎麽了?”
許母的氣頓時撒到了許父頭上,說:“你問什麽問,平時也不見你關心女兒,現在過來了,怎麽了,來看笑話?”
許父閉嘴不語,摸了摸鼻子帶上了?。
許密垂眼,腦子亂糟糟的,不知道情況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她還以為自己最近已經成長了許多,沒想到真碰到事了,還是會搞得一團糟。
沉默中許密瞥了她媽一眼,看見她媽眼眶泛紅,眼裏有閃爍的碎芒,仿佛是淚光。
但是在定睛看去是,又看不見了,只覺得眼眶紅且緊咬牙關,帶着一種不相讓的沉默。
許密開口想打破沉默:“跟爸沒有關系,你幹嘛兇他。”
這話像是又踩到了貓的尾巴,許母道:“什麽叫做兇?我又說錯了是麽,我現在什麽都不能說了是麽?”
這顯然是在氣頭上,許密不說話了,她往外走,許母叫住她:“你幹嘛,家裏不想呆了?”
許密道:“我口渴,倒杯水喝。”
許母又說:“你爸知道這事,也不會同意的。”
許密腳步頓了一下,又往前走,走出卧室,把?帶上了。
走到房間?口,許密的心頭泛起一陣委屈,她有點想給曲安歌打電話,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件事如果告訴曲安歌,對方只會比自己更難,而且現在要是給曲安歌打電話,對方說不定會過來,而現在要是過來,對她媽來說應該算火上澆油。
她走到客廳,她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出來,便低聲道:“怎麽了,你們怎麽會吵架啊。”
許密不知道怎麽說,一邊低頭去拿茶幾上的水壺,一邊搖了搖頭。
許父猶豫了一下,用更低的聲音說:“密密,別和你媽吵架了,她最近更年期呢,本來就不舒服。”
許密聞言,不知為何,剎那間鼻頭酸澀,差點落下淚來。
她知道母親愛她,關心她,同時已經老去,可正因為這些,反而更無法不痛苦地想,如果母親一直不同意,那該怎麽辦呢?
她蹲在原地起不來,許父又開始擔心她,問:“密密,你怎麽了。”
這一句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內心某些洶湧的情感突然決堤,許密哽咽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許父道:“那不是好事麽?是誰啊?”
許密眨巴眼睛,讓原本積聚在眼眶的淚水滴落,如此她再擡起頭來時,便看不出有什麽哭過的痕跡,只是眼眶有些發紅,但是當她開口說話,聲音還是哽咽:“如果是您可能不會同意的對象,我也要說麽?”
許父道:“為什麽不同意?”
他停頓,随即提高聲音:“難道是已婚的?那是絕對不行的!”
許密:“那倒不是。”
許父:“坐過牢?”
許密:“額……沒……”
許父:“欠了高利貸?”
許密想了想:“已經還掉了。”
許父:“賭博麽?”
許密:“不……”
許父納悶了:“那我為什麽不同意啊,你有喜歡的男生,我就很高興了。”
許密沉默,過了一會兒嗫嚅道:“就是說,如果說不是男生呢?”
許父一愣,過了一會兒遲疑道:“是曲安歌麽?”
這一下反而是許密呆住,蹲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說什麽,許母從卧室出來,聽見這話,脫口而出:“你知道?”
許密有點懵,客廳沒開頂燈,電視機的燈光在不斷變換,顯得他爸的神情也好像變幻莫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法忍受這種陰間燈光,她媽直接把頂燈打開了,于是許密看見她爸只是有點尴尬地在撓頭。
“就是……看到過公衆號推送。”她爸這樣說,“本來也沒想太多,你這樣跟我說,那我肯定就猜到了嘛。”
一時有些沉默,許密心想:她爸的反應倒是挺平淡的。
許父嘆了口氣,對許母說:“安歌不是挺好的,兩個小孩自己高興,就好了嘛。”
許母氣道:“現在高興,那以後呢?”
許父嘟囔:“以後也不一定就會不好啊。”
許母氣得發抖,指着他說:“行,你們真行。”
這麽說完,就轉身進了卧室,把房?重重帶上了。
許父嘆了口氣,許密有點不安,說:“沒想到變成你和媽吵架了。”
許父愁眉苦臉:“有點後悔了……”
這個時候,許密聽到卧室裏手機響起來。
她出來的匆忙,沒帶手機,于是立刻回了房間,看見手機裏有好幾條消息,來電顯示是曲安歌,她心中一動,有所猜測,接通電話,果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呼呼的風聲。
許密出聲:“你在外面?”
曲安歌道:“我在你家樓下了。”
許密只覺得飄蕩不安的內心突然有了停泊之處,如此竟哽咽出聲,說:“你怎麽會來。”
她話音一落,曲安歌就急了,問:“怎麽了,你是在哭麽?”
許密道:“你樓下等一會,我下來……”
她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下了樓,一到樓下,果然看見曲安歌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腳上還踩着毛絨拖鞋,頭發披散着,塞在圍巾裏,包裹着小巧的慘白的一張臉,正坐在電瓶車上吸鼻涕。
許密茫然,問:“你為什麽騎電頻車?”
曲安歌道:“我感覺那麽短的路,好像還是電瓶車快一點。”
許密過去,心疼地抓住曲安歌的手,對方指節冰冷,握在手心像是冰塊。
許密關注着曲安歌的手的時候,曲安歌盯着許密的臉不放,她見那臉上已經沒有了淚痕,夜色中看不清顏色,只能看見睫毛還是濕漉漉的,曲安歌忍不住靠近将許密抱住,低聲道:“發生了什麽?”
或許是因為在她媽那裏受了打擊,內心确實脆弱,許密一時忘記了她們在室外,在冷風中,只覺得柔情蜜意令她融化其中,她将臉埋在曲安歌的肩窩,心想無論如何,她不會和曲安歌分開。
想到這的時候,她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還挺堅定的。
她和曲安歌在寒風中交換體溫,過了幾分鐘,後知後覺地想到這裏好像就是樓下,從主卧的陽臺看下來,剛好可以看到這個位置。
她們站在路燈下面,簡直像是被舞臺劇的燈光照射着,是這個黑夜中最顯眼的部分。
許密一陣頭大,偷偷擡頭望了眼樓上,看見他們家的樓層主卧沒有開燈,但是窗簾似乎是拉開的。
她感到不安,就縮着脖子推開了曲安歌,低聲道:“沒什麽,只是和我媽吵架了。”
曲安歌問:“在吵什麽?”她心裏猜是不是因為兩人的事被知道了,可她有點不敢說。
許密猶豫了一下,仰頭望向曲安歌,正要說話,遠處有燈光亮起,似乎有一輛車開過來了,許密連忙後退半步,同時說:“我們上去說吧。”
雖然理論上如果上去她媽可能會爆炸,但是總比在樓下,被路人看到體會社死要強。
曲安歌就點了點頭。
兩人一進樓道,樓上在卧室陽臺偷看的許母就問許父:“她們上來了啊?”
許父點頭:“那可不?”
許母道:“我不見她們,你出去招待,冰箱裏有飲料和水果。”
許父欲言又止,但是最後還是沒說話,直接出去了。
他心想:這心裏都這麽抵觸了,怎麽還想着招待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