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Retrace Isla=Yura~他國之蛇
西莉亞垂首來掩飾眼中的動搖和悲傷,以非常微小的幅度後退,試圖借此躲避和叔父的近距離接觸。在她有限的能夠形容為溫情的記憶當中,屬于家人之間的擁抱和親吻十分之少,甚至大部分時候她都處于旁觀的立場。
這樣的性格裏如果說有七分是後天形成的,那麽,還有三分就是來自——
“西莉亞?怎麽了?”
她急忙扭頭朝走近的雙胞胎兄長看去,“奧茲!你也來勸勸奧斯卡叔叔!”
待貝薩流士家的長子看清叔父身邊的機器後,臉色瞬間僵硬,随即變為與雙胞胎妹妹近乎相同的慌亂和不安。他也憶起了叔父曾經滿懷期待的樣子,還有最終那落寞無比的背影。
而且,他大部分時候比西莉亞更為感性。
奧茲·貝薩流士斬釘截鐵地下了斷言,“您想要拍合影沒有問題,但是,只有這個相機,我和西莉亞反對在今天使用。”
貝薩流士家的代理家主無奈地看着倔強的侄子和侄女,“你們兩個真是固執啊……都過去那麽久了。”
從那個小小的兩團長成如今的少男少女。雖然其中穿插了整整十年的空白。
只不過,曾經如此相似的兩張面容現今卻又如此地不同。
奧茲翡翠的瞳仁中是愧疚的暖意。他一直是個聽話的善良的孩子,那麽敏感那麽體貼。會撒嬌,會發脾氣,會執着地守護想要保護的。
而西莉亞祖母綠的眸子中是驚懼的冰涼。她被迫提早成長成一個獨立的聰慧的女孩子,那麽寂寞那麽倔強。不會示弱,不會退讓,不會直率道出心中最深處的真實。
他忽略了太多太多,現今卻再也找不到任何彌補的方式。曾經最為年幼的艾達現在是懷有心事的青澀少女,卻因為奧茲和西莉亞一如既往地袒護而無法看懂他們兩個日益增加的沉默和逐漸拉大的距離。
最起碼,在今天這個平凡無奇的、陽光明媚的日子裏——
“你們就是我最寶貝的孩子啊!”貝薩流士家的代理家主笑容燦爛地擁抱住了面前的少男少女。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的效果是遠遠超出了道出之人的原本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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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奧茲·貝薩流士,這句話近似于埃利奧特·奈特雷伊點明其過去怯懦作風的犀利發言。只不過,這一次是飽含着最深的愛意,滾燙到足以令他落下淚水。
而聽清這句話語的西莉亞·貝薩流士只是愕然到近乎僵直地任叔父抱住自己,花費了很大的工夫才讓把表情調整為與兄長類似的激動和釋然。她無意識、卻小心翼翼地将這份純粹的愛意收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但是此刻除卻感動之外,湧上她心頭的更多的還是惶恐和不知所措。
這種直率的好意太過陌生。
她在巴爾瑪公爵和父親的逼迫下早早習慣了成人世界的猜測試探,甚至帶到了家人的相處模式中。偏偏,叔父是個直腸子,又在她近一步拉開和奧茲等人的距離後毫不掩飾地直抒心中所想。
這麽的……直白又真誠。這份情感對于西莉亞,顯得如此沉重和燙手,但是在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地方,她對這份苦澀的感情甘之如饴。
“況且,雖然今天不是什麽紀念日,但同時也是一個公認的紀念日!”奧斯卡松開了一雙侄兒侄女,爽朗地端起手邊的茶杯,“晴空萬裏,微風拂面,百花盛開!我這把年紀了這麽精神這麽受歡迎——”
“不、第一句明顯是病句而且受歡迎這個結論到底是從什麽地方——”西莉亞低聲的吐槽被奧茲一把掐住臉頰而止住。
“有西莉亞,有奧茲在,有基爾巴特,有愛麗絲,還有大家在這裏。大家共享這一奇跡的時刻。如何,這個精彩的‘平凡’的日子?”
“為普通又不平凡的日子——”
“幹杯!”
那臺相機記錄下的滿面笑容的人們。奧斯卡,奧茲和西莉亞,基爾巴特和愛麗絲,夏羅和紮古席斯和雷姆,艾達,艾可,瑪麗,埃利奧特和裏奧。
相片定格的瞬間,的的确确溫暖,且是永無再來的奇跡。
而隔日,西莉亞百無聊賴地旁觀明明雙目失明,卻依舊身手靈活地紮古席斯·布雷克輕輕松松地幹翻了她的兄長的全程。至于關于“伊斯拉·尤拉”,也就是奈特雷伊公爵夫人加入的宗教團體的頭目,她認為現在紮古席斯透露出來的信息聽聽就好。
在一大清早參加了潘多拉的例行工作會議,途中瞄見基爾巴特偷偷摸摸地在翻看雷姆的工作筆記,西莉亞對于紮古席斯接下來會提出的任何建議都沒有半分興趣。會相信雷姆“不小心”把重要的筆記本落在一邊這件事的,除了頭腦依舊簡單到令人發指的基爾巴特之外,大概只有黑兔子愛麗絲了。
她很憔悴地看着基爾巴特相當忠心地幫助奧茲擦拭着頭發,而兄長一臉深沉地閱讀手頭的“重要情報”。
樂意陪巴爾瑪公爵這麽玩,奧茲到底在想什麽?
聯想到從雷姆那裏得到的傳信,西莉亞覺得越發頭疼。她當然知道伊斯拉·尤拉所屬的國度正是外來的巴爾瑪家族的祖籍,偏偏此番巴爾瑪公爵和紮古席斯·布雷克對于這位忽然之間的拜訪者的評價相當奇特,令她不由地産生了強烈的不安。
這份感覺,在兩日之後,巴爾瑪公爵似笑非笑地将西莉亞引見給伊斯拉·尤拉後直接上升到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高度。
先是被對方那雙看着就覺着快要突出到眼眶之外的雙眼死死地盯住,随後這位外來客人渾身開始莫名冒出幸福的粉色泡泡,西莉亞都能想象出其思維背景鋪滿了十分符合少女氣息的鮮花。
什麽情況?他們不過打了個照面而已啊?!那種古怪的“噢~~噢~~”的感慨又是什麽鬼?!雙眼放光又是什麽?!
快要被眼前的場景逼瘋的西莉亞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眼角瞄向用折扇遮住大半面孔,顯然是若有所地的巴爾瑪公爵。她很快想起了似乎之前在計劃潛入此處的兄長一行人,再加上奧茲一向古怪的算計,基爾巴特的言聽必從——
奧茲是重點?
剛才的反應看來,是在自己的長相擊中了對方某處莫名的軟肋的樣子。容貌……他們兄妹相似的容貌……先人……傑克轉世的傳言……
不會吧?
西莉亞·貝薩流士胃疼地看了眼還沉浸在自我中的伊斯拉·尤拉,深深地開始懷疑起對方的品性。考慮到接下來要唱的大戲,她快速地為自己選擇了一個相對于門縫角度的視覺死角位置老老實實地坐下,默默地低下了頭準備聽戲。
其他國度的興師問罪先不提,誕生一切生與死的混沌世界——阿嵬茨,與其相連的類似龍脈的地點,只在這個國家存在。
這個說法,她第一次聽說。既然巴爾瑪公爵信誓旦旦,那麽,想必這是正确的結論。
求知欲的話……
西莉亞望了眼不知不覺地推開了一道縫的大門,再扭頭看向一臉渾然不覺表情的巴爾瑪公爵,覺得這個說法其實按到奧茲頭上也相當地合适。她已經不想對基爾巴特的頭腦報以任何期待了。
“——看吧,就在那裏。”巴爾瑪公爵好整以暇地收攏折扇,指向大門的位置,胸有成竹。
西莉亞目送匆忙朝隔壁書房走去的巴爾瑪公爵,很愉快地看着兄長也承受了一番來自大男人的崇拜戀慕眼神的洗禮。當然,她非常熟練地過濾了奧茲身着女仆裝束的事實。不這麽做,西莉亞懷疑自己會當場砸碎不少巴爾瑪公爵珍視的藏品。
“金、金色的頭發和翠綠雙眸的少年……難難難道真的是——”
“傑克?貝薩流士大人!!”
“不是的我叫做奧茲?貝薩流士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顯然,奧茲?貝薩流士被驚吓地連說話模式都切換了。任誰突然之間被滿臉狂熱的陌生人熱切地握住雙手,大概都是類似的反應。
她笑眯眯地觀看基爾巴特和愛麗絲少有地同步,滿臉兇神惡煞地拉住了伊斯拉?尤拉。然後,在得到和紮古席斯一起重新步入會客廳的巴爾瑪公爵的示意後,西莉亞踩着優雅的步伐拽住奧茲的後衣領,毫不留情地拖着他往事先準備好了衣物的房間走去。
“換個姿勢好不好這樣我呼吸很困——!”
“等等等等等西莉亞動作輕一點脖子要斷掉啦——!!!”
無視兄長的鬼哭狼嚎,西莉亞将他丢進房間,順手反鎖上了房門,朝放好了衣物的屏風那裏點點頭,筆挺地站立在門口死死盯住有些愣神的奧茲,“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
“……?”
“還是說,貝薩流士家的長子準備以一身合體的女?仆?裝去和國外來客會談?在巴爾瑪公爵的房子裏,當着他本人的面?之後順便在合适的時候捅到外面?”西莉亞咬牙切齒地反問道。
要不是考慮到現在是在巴爾瑪公爵的地盤上,西莉亞真的很想狠狠地搖一搖兄長,問出他那顆腦袋瓜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順着巴爾瑪公爵的意思潛入就算了,還玩變裝!女仆裝!
不要以為她沒看到方才在走道裏那個面露羞澀神情的男子!
想到這一點,西莉亞手下又加了幾分力道,面孔再次逼近兄長,“嗯?難不成,你的的确确是這麽想的?”
快要氣瘋的貝薩流士家長女冷哼一聲,松開手大度地讓兄長去屏風後更換衣物,打定主意現在套在他身上的女仆裝扮當日回去就要給燒了!
等奧茲換上了一身以黑色為主的禮服,西莉亞勉強放松了神色,之後直接走到屏風後将女仆裝卷起,當着兄長的面從窗口扔了出去。動作端得是幹脆利落。
接着,她沖雙胞胎兄長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那麽,我們走吧,奧茲。”
啊,瑪麗不光泡得一手好茶,武力值足夠看,忠心的同時不會擅作主張。救下她真的是——太明智了!
西莉亞在和奧茲一起重新步入會客廳的時候,面帶得體的柔和笑靥,規規矩矩地與兄長一同沖客人行了正式的禮節,在沙發上選擇了一個角落娴靜地落座。一副相當标準的淑女做派,只有天知道她心裏的吐槽快變成了亂碼。
當伊斯拉?尤拉質問奧茲,傑克?貝薩流士的存在是否屬實後,西莉亞在感到一絲焦慮擔憂的同時不忘瞥了眼正襟危坐,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巴爾瑪公爵。傑克的存在是潘多拉內部心照不宣的秘密,就連巴爾瑪公爵也從未起疑,可為何此時允許旁人發難?
之後的演變讓西莉亞?貝薩流士徹徹底底地傻了眼。
先是兄長拿起鋒利的裁紙刀,作勢兇狠地朝胸膛上捅去,刀鋒堪堪地停在了距離胸口沒多遠的地方。再是奧茲露出一臉和傑克八分相似的無奈包容笑容,就連巴爾瑪公爵也恭敬地彎腰半跪行禮。兄長還故作神秘地道出巴爾瑪公爵才翻譯出的,利塔斯留下的紙張上的只言片語,後面的話語模糊到了極致,直接就作勢失去意識地倒在了基爾巴特身上。
不去管基爾巴特和愛麗絲,顯然,伊斯拉?尤拉是徹徹底底地相信了傑克?貝薩流士靈魂的存在。
可問題在于……
西莉亞按住脹痛的太陽穴,強迫自己不去看笑得嚣張的兄長和一邊奸詐地笑着強調自身巨大作用的巴爾瑪公爵。
傑克根本就沒有出來好嗎!這麽借用祖先的名義好嗎?那種惡劣的演技真的沒問題嗎?那位客人的腦袋還好嗎?
等她從基爾巴特那裏聽完兄長用什麽“因為沒有舉辦過成人儀式所以沒有受邀到完全陌生人的公館的資格”,“因為不受父親大人喜愛所以他肯定不會允許”之類的鬼借口哄得伊斯拉?尤拉将自家公館定為了奧茲?貝薩流士的社交出道場所的大致流程後,西莉亞連生氣的事情都被忘在了腦後,已經整個人都癱軟了。
看在故去的母親的份上!
當然,奧茲說的理由不是不成立。她自己是早早地由父親帶領着周旋在利益密切相關的家族裏,成人儀式上出了意外而多出了空白的十年并沒有影響衆人默認的她已經可以正常社交的身份。而奧茲則截然相反,連拉特維基學校都未曾就讀,近乎在貴族圈子裏只是一個稱呼而不曾露面,就算是貝薩流士家的繼承人,随随便便跳過步驟總是不妥當的。
但是聽聽看他的說辭!看看他的做派!
啊母親大人,如果您在天有靈會怎麽想?在外來貴族的宅邸裏舉辦貝薩流士家繼承人的社交出道派對!目的不過是刺探對方的真實目标!
西莉亞少有地态度強硬把所有的仆人趕出了自己房間所在樓層,獨自一人跪在了母親生前所在房間裏整整一天。整個貝薩流士家,除卻長年行蹤不定的父親之外,只有她才有常年上鎖的這個房間的鑰匙。
多少年了,因為怯懦和不忿,她硬是不願踏入其中一步。
為什麽不在父親帶走自己的時候說上半句?為什麽從來不主動寫信?為什麽不來看自己?
倔強到最後,她永遠地失去了當面詢問親生母親這些問題的機會。她作為幼小孩童對于母愛的渴求,對母親的仰慕,對撫慰的渴求也被自己一并埋葬。
可這一回,西莉亞?貝薩流士放棄了一貫的執著,在冰冷、毫無人氣的房間裏呆了一日。
“媽媽……我好想念你……但是,我卻記不起你的樣貌了。”
“奧茲……和艾達都很好。”
“父親他……您到底是否知道傑克?貝薩流士的存在?”
她明白,故去之人不會有感受。
可是,即便如此——
【嘻嘻,真是有趣的男孩,演繹傑克還是挺像的嘛。】
【噢夠了蕾西!你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閉嘴嗎!沒看到我難得的傷感嗎?】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卡·貝薩流士的情況:十年前,妻子難産去世;十年空白期,孩子因體弱夭折。原著是妻子直接沒能生下孩子,一起去世的。
這裏依舊有伏筆……雖然……非常隐秘,希望蠢作者在寫到需要用的時候還能記得就是了QAQ
代號D機關和文豪野犬追定了啊啊啊啊啊!!暗殺教室動畫開始步入矛盾集中爆發的劇情啦~NONR9動畫原聲碟裏的眠りの國反複播放中,雖然個人覺得哼唱的版本更有魅力。
祝五一小長假愉快~
2016.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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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這一話當年還是在東京交換留學期間買的G-FANTASY雜志看的最新一話連載呢。
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啊。
20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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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
西莉亞畢竟是女孩子,被逼得狠了自然想起幾乎沒有印象的母親。奧茲和巴爾瑪公爵頗有默契的聯手雖然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立場的轉變沒有這麽容易。
2016.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