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竹見歸苼卧房內的燭火久久未滅,便走了進來。歸苼還在發呆,聽見動靜,這才發現已經過了許久,已經二更天了。
她朝着玉竹笑了一下。
“想事情久了,這就去睡。”
玉竹十二歲就跟在歸苼身邊,又因着比她年長一些,二人情分更似姐妹。
“姑娘可要說話算數才是。”
玉竹說罷,便擡手把床幔放了下來。香雲紗做的床幔,輕薄透氣,又能遮光。歸苼的屋中,俱是好物。
“東西都歸攏齊了嗎?”
歸苼半靠着軟枕問道。
“都收拾好了,只是還有一些舊物,不知道姑娘是想帶回去還是留在這裏?都收在一個箱子裏了。”
玉竹本想等到明日再問,正好歸苼未睡,就準備收拾出來,免得明日慌張。
“都是些什麽?”
歸苼幾乎是在白雲觀長大的,舊物繁雜,她自己也記不起來都有什麽。
“是您之前與皇上進城游玩的時候買的小零碎,您單獨放起來的。”
歸苼愣了一下。
“在哪兒了?拿來我瞧瞧。”
玉竹聞言,趕快走出去,沒一會兒,就捧着一個小箱子進來。
歸苼接過來,輕輕地打開,裏面滿滿當當,都是些街邊的小玩意。
“姑娘,早些睡吧。”
歸苼笑了一下。
“知道了,我看看便睡。你去外面眯着便是了。”
玉竹聞言,放下床幔,吹熄了幾盞燭火,只留羅床旁邊案幾的一盞。歸苼接着燭火,把箱子裏的舊物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都是一些市井玩意,很是有些野趣。箱子的最底端,是一對泥人。歸苼把它們拿出來,看了又看。
泥人是歸苼與池溫,兩張笑臉,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歸苼看着泥人出神,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
她往日回宮,從車內瞧見金陵城熱鬧,總是想着能在城中轉轉。歸苼思來想去,便去求二皇子歸茁,他素來待歸苼甚好,見她可憐,便同意了。他答應在歸苼十四歲生辰那日,帶她去城裏游玩。
歸苼高興得拉着歸茁的手,說要繡一個荷包給他。歸苼在學做女紅,已經有模有樣了。
不湊巧的是,泰安帝心血來潮,偏要那日去考教皇子學問,歸茁無奈,又不忍掃了歸苼的興,只得去求池溫。橫豎自己妹妹還小,大梁民風又開放,況且池溫待歸苼如同親妹子一般。最重要的,這次帶歸苼出去,是瞞着人的,想來知道了也沒什麽大事。
歸苼的生辰在八月,金陵城已經有了些許涼意。這日一早,她便着急地讓侍女幫她梳洗打扮,又選了一件水紅色的圓領衫,配了條藍色的馬面裙。
雖然在道觀中用不上,但是麗妃仍舊給歸苼準備了許多首飾。她打開首飾匣子,看了又看,最後選了一支珍珠步搖。
歸苼收拾停當,在屋內便有些坐不住了。待到上午時分,一個小坤道敲了敲院門便走了。兩聲長,兩聲短,正是她與歸茁約好的暗號。她叮囑玉竹好生在院子裏帶着,遇事見機行事,自己就提着裙子,悄聲走了出去。
待到後門門口,她才發現站在門外的是池溫,她略微發怔,等着大眼睛看着他。
“怎麽是你?二哥哥呢?”
歸苼的語氣很是驚訝。
池溫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歸茁常用的一把扇子。
“皇上臨時考較衆皇子功課,二皇子脫不開身,于是便請我帶你進城。”
歸苼愣了一下,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她與池溫雖然相熟,卻沒有熟稔到可以一同游玩的地步。
“怎麽,不想去了?”
池溫看着歸苼在那裏來回絞着自己的手指,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若不去?那我便走了?”
池溫說完,轉身便要回去。不過他只是略轉過身,眼睛還一直看着歸苼。
“不要。”
歸苼上前拉住池溫的袖子。
“二哥哥不陪我,池哥哥陪我也是一樣的。”
歸苼自五歲起,便回宮上學。留宿在紫宸宮的時候,經常去德嫔的宮裏玩耍,經常會遇見歸茁跟池溫。只不過後來年歲漸長,池溫不好再去後宮,二人才不再碰面。
“那就走吧。”
池溫比歸苼大上五歲,往日見她,就覺得她跟自家妹妹一樣可愛。有時候看見好玩的,除了給歸茁之外,也會給歸苼準備一份。
“好。”
池溫扶着歸苼上了馬車,自己便騎馬跟了上去。白雲觀到金陵城的距離不遠,沒一會兒也就到了。
今日城中人衆多,池溫便讓馬車停在神光寺門口,自己帶着歸苼到處去逛逛。
歸苼雖然在馬車上經常瞧見城中的熱鬧,但是并未真正置身于此。她跟在池溫身邊,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金陵城富庶,百姓手中也多銀錢,是以街道分外繁華。除了本土人士之外,還有遠道而來的波斯人商人,他們高鼻深目,一眼便瞧出來與衆不同。
“池哥哥,等等我。”
歸苼看街邊捏糖人的小販入神,反應過來的時候,與池溫已經落了一大截。她趕忙跑過去,拉住池溫的手。
她的手指纖細,柔弱無骨。因為走路有些急,微微帶着一些溫熱。池溫猝不及防,只覺得一陣酥麻從手心一路到了心髒。
他轉過頭去看歸苼,只見她仰着臉看向自己。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眸子明亮清澈,仿佛有星星落了進去。再一恍神,卻又如同一汪池水,黑暗幽深,仿佛把他這個人都要吸了進去。
他一直如同小妹妹一般對待的小女孩,長大了。
歸苼見池溫不說話,還以為他生氣了,抿着嘴晃了晃他的胳膊。
“池哥哥,我再也不亂跑了。”
“沒關系,”池溫另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喜歡看什麽便告訴我,我等着你。”
歸苼聞言笑了起來,燦爛得仿佛春日的桃花。她指着不遠處捏泥人的小販,忍不住踮起腳尖。
“我想去看看,那邊圍了好多人。”
池溫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知道是城中有名的泥人師傅。他笑着點點頭。
“那師傅下午才走呢,咱們先去別處逛逛,等到晌午了,大家夥都去用犯了,咱們再去,豈不是更好。”
歸苼想了想,只覺得有道理。
“只是池哥哥別忘了。”
“忘不了。”
池溫說罷指着前面的首飾鋪子,拉着歸苼便走了過去。
“阿苼不缺首飾。”
歸苼不明白池溫為何要帶她去那裏。她在白雲觀用不上這些,便是回宮中,麗妃給她準備了許多,都是宮中內造,比外面賣的,強上許多。
“到了你便知道了。”
池溫自幼長在金陵城中,知道的自然要比歸苼多。所以歸苼也不多言,跟在池溫身後便過去了。兩個人手拉手,誰也沒有想着要松開,仿佛這是世間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進了鋪子,歸苼驚訝地瞪大眼睛。那鋪子裏,滿是異域風情的首飾,每一樣,都很新奇。
“喜歡便挑幾樣。”
池溫看着歸苼的樣子,便知道她很喜歡。
“可是這些首飾與衣衫不搭配,買來也沒法用。”
歸苼看着池溫,語氣很是有些不解。
一邊的小二聽見歸苼的話,笑着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想是剛來金陵城吧。咱們城中的姑娘,現在時興穿那波斯服飾,這首飾,自然就戴得。”
他這麽一說,歸苼才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看見好些波斯服飾的姑娘,樣貌确實本土人士。原來,是這個理由。
“那波斯服飾确實好看。”她小聲說了一句。
“喜歡就去買,下次再出來,你也穿。”
池溫不知道為何,見歸苼展顏便心生歡喜。
到底是從小見慣了好東西,歸苼選了幾樣首飾,價格俱是不菲。好在池家不缺銀錢,池溫随手掏出幾張銀票遞與小二。
“走,去成衣鋪。”
池溫說罷,拉着歸苼的手便往外走去。店小二今日成了一筆好生意,點頭哈腰地送二人出門。
歸苼素來挑剔,不穿外面的人做的衣衫。可是這服飾實在吸引人,她便也顧不得這些了。
成衣鋪子皆是女眷,所以從掌櫃到小二,也是女人,歸苼覺得新奇有趣,挑選起來,興致勃勃。池溫也不惱,在一邊耐心看着。
“這位小哥真有耐心。”
女掌櫃給池溫上了碗茶水,笑着說道。
池溫不言語,只是笑笑。歸苼高興,他便也高興。
歸苼漂亮,雖然身量尚小,但是以能度見來日風采。女掌櫃好不吝啬誇贊的話語,一個勁兒地往外說。
不過歸苼到底覺得這波斯服飾只是偶爾玩樂,選了兩件便作罷了。池溫見她不選了,就站起身來。
“姑娘好眼光,”女掌櫃笑着說道,“這兩件,可是這鋪子裏最好的。姑娘長得這麽美,穿上之後,小郎君怕是眼睛都移不開了。”
歸苼聽了這話,卻也不惱,只是面上做燒。她也不說話,拉着池溫就跑了出去。
女掌櫃看着他們的背影,一直覺得好笑。這年輕小兒女,感情可真好。
出了成衣鋪子,歸苼面上還是紅撲撲的。池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見泥人攤販那邊人已經散去了,就拉着歸苼走過去。
捏泥人的師傅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池溫知道他,家中子弟很是争氣,他不過是在家待着煩悶,才出來捏泥人解悶罷了。
“這位老人家,”池溫語氣恭敬,“我妹子鮮少出門,還請您給她捏一個。”
金陵今日的陽光很好,老師傅正靠着牆曬太陽,見池溫他們過來,便趕忙坐正了。
他見二人樣貌出衆,氣質不俗,卻仍舊語氣謙和,內心就不由得增加了許多好感。
“你們二人等一會兒便是了。”
老師傅說完,從腳邊的箱子取出一塊準備好的泥巴,開始捏了起來。
歸苼閑不住,站在那裏左右看了看,覺得什麽都新奇有趣。池溫便遞了一塊銀子與老師傅。
“還請老師傅先捏着,我們去逛逛,一會兒就回來。”
池溫說完,又湊到老師傅跟前。
“還請老師傅上點心。”
“放心吧。”
老師傅說着便笑了起來。
池溫帶着歸苼去了玉泉觀旁邊的白馬街,兩邊皆是小食,讓歸苼驚訝不已。她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推文:
基友紅豆街辣妹《二小姐過于強悍》
受新思潮影響,程幼宜把一頭長發給絞了
男人堆裏來來去去,真成了個假小子。
沒人上門提親,家裏只能把主意往外地人身上打:
把她嫁給廣東商會的三少爺許則韞。
他生于香港長于倫敦,講洋文喝洋墨水吃洋面包
跟他的新思想一樣,與這舊世界格格不入。
滬城裏年輕一輩都知道,這三少爺是玩得很花的。
他流連歡場,玩戲子、包明星、花邊新聞滿天飛,
是在老家搞壞了名聲,才被發配至此。
百樂門初見,許則韞剛因為婚事和家裏吵翻,又被人搶了風頭,說話很帶着怨氣:
“你系邊個啊?(你是哪位)”
程幼宜眨着眼狡黠地笑:
“我系你條女(我是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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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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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人們的故事
彩蛋:《小程日記本》
1920.10.24+晴
和陸虞聊許則韞,說他是浪漫殺手。
一邊說一邊罵自己:
怎麽能毫無了解地喜歡一個人呢?
就憑那口夾生的粵語和好看的臉?
是,我就有這麽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