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論是綜藝組,還是電影組,在開播都沒往外露過拍攝地。

就連剛剛直播,他們都再三跟牧場主人确認過扒不出詳細地址。

所以簡叢完全沒想過狗仔會跟到這裏,還在樹林裏無知無覺跟柳斯鑒勾肩搭背。

兩人往前沒兩步,便瞧見前面出現一片驟然開闊的湖面。

以及湖面垮得只剩伸出去一小截的斷橋。

或者說連橋都算不上,更像釣魚臺,就是木板插進水裏,一條一條橫板拼湊搭建出來的棧道。

棧道木質的欄杆扶手上,拴着條破敗不堪的木船,船邊亂石水草叢生,一副罕有人跡的模樣。

簡叢揶揄柳斯鑒:“這就是你說的挺漂亮的橋啊。”

柳斯鑒笑笑:“別看不起它,還是我從他們電影踩點組那邊打聽來的,說是挺重要一個景,讓我們過來小心點,別把現場破壞了。”

這裏綠樹環繞,山林原野。

清冷的月輝撒在寧靜的湖面上,折出成片成片粼粼的波光,在夜色裏清晰明亮,宛若希臘神化藏着寧芙女神的伊甸園,別有一番野趣。

簡叢按捺不住好奇想要闖進畫裏,卻又擔心橋不結實,于是一面抓着柳斯鑒的胳膊,一面冒死伸腿往殘破的木板上試。

柳斯鑒本來沒想逗人,卻也被他渾身緊繃的模樣看樂了,胳膊猛然一抖。

簡叢腳尖剛沾上木板就被吓得縮回來,整個人直接雙臂環繞把柳斯鑒抱住,腦門上大寫一“驚魂未定”。

柳斯鑒噗嗤一下笑出聲。

簡叢這才察覺自己被消遣,頓時惱羞成怒,擡手捶在柳斯鑒身上,兩人在湖邊鬧成一團。

柳斯鑒怕他一激動,腳下踩空:“你小心別掉下去了。”

簡叢剛嚷着“掉下去我也會游泳”就覺腳跟在草裏一滑,身體當真失了重心。

幸虧柳斯鑒早有準備,伸手一拽就把簡叢拉回懷裏。

後來一直等他松手,簡叢整個人都還八爪魚一樣哼哼唧唧扒在他身上,明顯是真被吓到了。

柳斯鑒一時又是笑得不輕,安撫在他背上拍了好幾下。

殊不知他們摟摟抱抱的一幕幕,都被狗仔記錄在攝像機裏。

但因為信息量過大,狗仔指下按快門的頻率越來越密集,機械輕微的咔嚓響,在這樣的夜裏也越來越清晰。

柳斯鑒自己就是玩相機的,自然對快門的聲音敏感。

他沒兩刻便察覺什麽般一把将簡叢藏到自己背後,精準瞄向湖邊壯碩的樹幹呵斥:“出來!”

那狗仔想拍的東西已經拍到手,被他們發現也不膽怯,反而大搖大擺拿着相機走出來,直接開價:“所有照片三百萬,小視頻五百萬,給我我就不傳出去。”

簡叢目瞪口呆:“你幹脆去搶銀行算了!還不用花一天千裏迢迢跟過來!”

那人看着簡叢冒頭,再次端起相機作勢要拍。

柳斯鑒把簡叢按回去,冷靜交涉:“是誰告訴你的拍攝地?”

狗仔是個身材瘦小的眼鏡男,相機帶纏在手腕上,下巴胡子拉碴:“現在記恨簡叢的人那麽多,知道個地址有什麽難,我也就是拿錢辦事。如果你們自己把照片買了,我就不發給雇主。”

簡叢心說也好,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豪氣道:“不就八百萬,哥你快把錢付了,讓人家暢快回家。”

柳斯鑒扭頭用一種“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的眼神看他:“你怎麽不自己付?”

他都被流放了,哪來的八百萬。

結果簡叢比他更清貧:“我從開始當練習生,卡裏就沒超過過五萬,其中還有兩萬是昨天剛從我爸手裏掙的。”

柳斯鑒:“……”

這狗仔一通辛苦偷拍,訛上兩個“假少爺”,也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

狗仔已經開始不耐煩,本來也沒指望他們兩個能把錢拿出來:“沒錢就給經紀公司打電話,要是不打算給,我就直接把照片傳出去了。”

柳斯鑒試圖講道理:“你現在屬于敲詐勒索知道嗎?如果你今天收了我們的錢,我們轉頭就能告你。”

狗仔不屑一笑:“說我敲詐勒索,你們有證據嗎?”

現在四周一個人沒有,等他錢到手,照片視頻一清空,誰也講不清這裏發生了什麽。

眼看場面就要僵持下來,一個低沉的男嗓卻忽然從另一側樹叢冒出:“誰說沒證據。”

月色下,狗仔、柳斯鑒看着那個舉着手機、戴着帽子,從陰影裏出來的男人俱是一驚。

只有簡叢驟然瞪大眼睛,一耳朵聽出來這是虞長暮的聲音:“什麽鬼啊你是變态嗎?還搞跟蹤!”

虞長暮大言不慚:“我不變态怎麽幫你省八百萬。”

他頭上戴着鴨舌帽,手裏橫着手機,鏡頭始終對準眼前的“交易現場”,錄視頻取證。

他将話頭轉向狗仔:“從你跟拍到提要求、報價錢,全錄了。既然幹這行,仔細了解過敲詐勒索要坐幾年牢嗎?”

虞長暮如常冷漠的聲線果然将狗仔震在原地,底氣已經明顯開始不足:“……錢我又沒真的收!你們現在告我也告不着!”

虞長暮以牙還牙:“把錄像停了,蒙頭打你一頓套出銀行卡,直接彙款到你賬上,你憑什麽說你沒收?”

同樣沒有目擊證人,同樣講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虞長暮單手舉手機,單手插進兜裏,冷眼為狗仔科普播報着關于他罪行的條例:“依照《刑法》第274條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并體貼問:“對‘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有概念嗎?”

狗仔幹這行幹了這麽多年,訛錢早訛習慣了,就沒碰見過這麽硬的茬。

虞長暮繼續播報:“2千到5千的起征點就夠判你三年,3萬到10萬夠判你十年,30萬到50萬夠判十年以上,你看看你開口要的800萬能判多久。”

簡叢站在柳斯鑒身後,對着虞長暮強硬從容的模樣再次看呆。

他這個前任不管做什麽都很帥他一直知道,不然當初不至于鬼迷心竅,栽了跟頭。

但這些法條虞長暮是什麽時候懂的?

難道他出國讀研讀的不是計算機……是法律?

狗仔一直觀察着虞長暮的神色。

他前前後後跟那麽多人打過交道,一眼便知此刻眼前這個男人,跟其他尋常人不同。

他沒有陷入麻煩的懊惱,沒有底牌不夠的心虛,沒有成功反将軍的得意,唯一有的,只是眼底雷打不動的死寂。

讓人不得不相信一旦條件沒談妥,他下一秒就會立刻報警,沒有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

狗仔審時度勢,很快舉手投降獻出了自己的相機:“哥算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其實我也就是個替人跑腿辦事的,不是我也有別人。我現在就把照片視頻删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拍簡叢行嗎。”

灰藍的夜幕下,身材颀長的男人揚了下鋒利的下巴,朝柳斯鑒的方向示意。

讓狗仔把相機交給柳斯鑒操作。

狗仔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老老實實照辦。

柳斯鑒接過相機看都沒看屏幕,直接将SD儲存卡扣出來,手指一動,撇斷了。

狗仔連為自己争取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白瞎裏面還有其他明星的料,啞巴吃黃連。

簡叢看着,以為他的作案工具已經被沒收幹淨,正想蹦出來口誅筆伐,就聽虞長暮又道:“還有錄音筆,也拿出來。”

簡叢:“?”

狗仔這下是實打實認栽,信了這人發現他以後,的的确确沉住氣跟了一路。

他咬牙從褲兜裏摸出一支普通鋼筆樣的東西,再次被柳斯鑒收繳。

接下來不用虞長暮提醒,狗仔便自己一樣接着一樣從身上往下取。

手表、健康手環、口袋筆記本、項鏈、紐扣……最後連皮帶都解下來,依次擺在了地上。

簡叢目瞪口呆。

虞長暮這才放下手機,就近取材,從狗仔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白紙,塞進他手裏:“誰雇的你,寫出來;除了你的雇主,還有誰在派人跟簡叢,寫出來;被派的狗仔具體是誰,叫什麽名字、有什麽來歷,也都寫出來。”

不服從,就是套麻袋挨一頓揍,銀行卡收彙款的下場。

狗仔第一次被這樣趁火打劫,握着紙筆人都傻了。

虞長暮還在輕描淡寫繼續恐吓:“反正八百萬夠判多少年,罰多少錢,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

狗仔後槽牙一緊:“那我要是寫了,你們不能說是我告訴你們的。”

要不他以後算是不用在行裏混了。

但虞長暮:“看心情。”

狗仔、簡叢、柳斯鑒:“……”

柳斯鑒一整套圍觀下來,對虞長暮的手段嘆為觀止,終于忍不住扭頭,用眼神對簡叢的眼光表示了贊許:你這個前任有點東西啊,難怪念念不忘,帥慘了!

然而簡叢會錯了意,深以為然狠狠點兩下頭,用堅定的眼神回:對的!他一直這麽晦氣!

兩人都不知道他們牛頭不對馬嘴。

柳斯鑒表示理解拍了拍簡叢的肩,然後好奇問:“只要敲詐2千,真的能判到三年?”

這個金額有些出人預料的小。

結果虞長暮當着狗仔的面:“騙他的。”

正趴着樹幹,矜矜業業寫到一半的狗仔:“?”

虞長暮:“剛剛說的都是頂格量刑标準,法院不會這麽判。”

狗仔、簡叢、柳斯鑒:“……”

這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簡叢憋了半天,終于還是沒忍住主動跟虞長暮搭話:“你什麽時候學的法律?”

虞長暮從以前讀書就有事沒事經常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那都是粗略的,如果這個沒專門研究過,簡叢真不信他能直接把法條背出來。

這麽多年,簡叢不是沒想過虞長暮突然消失,多半跟他家裏脫不開關系。

說不定就是拿捏住了什麽把柄,逼他學一些方便打理家業的東西……

然而虞長暮:“沒學過,剛剛百度的。”

狗仔、簡叢、柳斯鑒:“…………”

哦!

簡叢為自己剛剛自作多情,在心裏給虞長暮的洗白感到不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