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把她丢到水裏(重看一下啦) 凍上半刻……

她像一朵燦爛的太陽花,笑靥灼灼,周身都在發光。

她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是有溫度,将他冰冷腐朽的身體軀殼差點燙化。

周遺昉下意識逃避地挪開眼,心,驚了一下。

他低頭直視她手中的紙卷,手指上遍布傷口,想想角落裏的鴿子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明知道那是什麽,他微磕着眼簾,沉沉的目光被蓋住,他問:“這是什麽。”

古藺蘭以為他在說信,将雙手更努力地舉高了些,像是課業完成極佳得到夫子的評優興沖沖帶回家去向長輩炫耀的稚子。

“從遠方來的信!你看。”

他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語氣無波無瀾道:“為什麽……”

為什麽對他做這些。

古藺蘭不知他在問的為什麽到底是什麽,巨人也許是問為什麽有人會給他寫信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她想了想,嘴角揚起,語氣中帶着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羨慕:“遠方正有人牽挂着你,不遠千裏送消息來。”

“一定是在念着你。”

謀反的事,當然牽挂。周遺昉從來不覺得除了利益外,彼此間相互維系的還有什麽。

可她說得,又好像是真的,遠在南诏的,是同伴吧……

周遺昉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他啞然地張了張嘴。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就好像這些信真的有深意一般。

也從來沒有人用這樣溫柔又強烈的眼神注視着他,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他。

她就像個磊磊光明的小太陽,讓他覺得自己的腐壞和陰暗照得無所遁形。

周遺昉焦躁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他沒拿她手裏的紙條,甚至很焦躁。

古藺蘭吓了一跳。

她做錯了什麽嗎?

周遺昉按了按眉弓,皺眉再次問她:“為什麽?”

古藺蘭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她,為什麽要做這些事,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為什麽要去拿信。

古藺蘭茫然的眉眼空了一瞬,喃喃道:“什麽。”

他關注點完全不在信上,反而對于她的話反應很大。

她嘴唇反複顫動。

“你不是說,要我和你做好朋友嗎……好朋友不是要為彼此考慮..的嗎……”古藺蘭望着他下巴,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他錯愕的語氣灼傷了古藺蘭,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沒有被鴿子打敗,卻被他打破了。

她遲疑地收回手,肩膀瑟縮地往後撤了一下。

眼睛裏璀璨明亮的光瞬間暗淡下去,變得怯生生,小心翼翼。

就這樣躲在蓬松柔軟的頭發後面打着顫緊張地看他,然後安靜地垂下小巧精致的下巴,想将自己藏起來。

周遺昉心裏亂糟糟的,他自己都沒有想明白,又怎麽開解她。

他承認,在看見小花妖手上面托放着未拆開的信卷時。

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某一瞬間灼傷了他眼睛。

周遺昉冷漠堅硬了許久的心忽然顫了一下。

只那一瞬的顫動,好像被一個不輕不重的東西碰到。

他想起進門時聽到的撞擊聲,下意識看向腳側地毯下抖抖嗖嗖的一團,屁股撅得老高的鴿子。

他有意轉移這種讓他淩亂的思緒,嘴角下沉,躲了出去:“還餓着肚子吧,外面有賣地瓜的,我叫人給你買回來。”

他說完就拉開門要出去,像極了渣男。

古藺蘭手指收緊,手中的紙條一時被她抓得皺巴巴的。

他跨出門時,腳步頓了一下,彎腰拎起一根細細的紅鴿子腿,将鴿子從毯子下拔了出來。

怪只怪這只鴿子,飛了進來。

就別怪他對它痛下狠手。

他一面走一面沉浸在古藺蘭帶來的情感沖擊中。

青葉從廊下掃雪,掃到了院子外,周遺昉本想叫他出去買烤地瓜,想了想又打住。

本來就是出來躲她的,在外面站着也是站着,還不如自己跑一趟。

他嘆了口氣,白茫茫的霧氣哈出來又消散在空氣中。

也不知道躲些什麽,古藺蘭擡頭沖他笑的模樣閃過腦海。

他想,能将上輩子的他弄得要死要活的女人。

是有些本事,懵懵懂懂地都很能勾他。

上輩子的結局還在,他肯定是不能陷進去的。

剛剛的失态多半是前些天那些突然出現的片段帶來的影響。

周遺昉站在庭院中,忽然松了口氣,笑了笑。

一定是這樣。

他叫住青葉,只叮囑幾句:“看住李麗娘,勿顧忌她身份。”

今日他前腳剛領了去領兵的旨出來,後腳靖王就把李麗娘送過來,生怕小皇帝不會多想。

“她要是敢鬧,殺了她。”少年郎穿紅衣,張揚的背影從身邊略過。

順便丢過來一只白胖的鴿子,極其潇灑:“還有這個,烤了。”

青葉道:“是。”

将将回府,衣裳也沒換就匆匆出去,青葉捏着掃雪的掃把在後面問:“阿郎,該吃飯了!還要去哪。”

周遺昉頭也不回,揚了揚手裏的銅錢:“買烤地瓜!”

青葉皺眉,提着掃把追了兩步:“不好好吃飯,吃什麽地瓜啊!!這又不是小時候吃不上飯!”

可周遺昉眨眼就小跑得沒影,青葉嘆氣。

寒風呼嘯而過,雪花不知不覺就積滿了枝頭,寒風一過,從枝頭簌簌飄落。

竹葉上的細雪不斷滑落在青瓦上,落雪聲不停。

古藺蘭像被抛棄的小狗一樣,圓圓的眼睛濕漉漉地望着門口。

屋子裏空曠,安靜極了。

她安安靜靜地捏抓着身上的花苞裙,長翹的睫毛濕潤,一縷一縷像小扇子一樣撲閃,在眼尾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她緩緩地張開手,露出手心裏攥得皺皺巴巴的紙,低聲道:“他是不是,生我氣了……”

“為什麽?”

瑩白玉潤的手指上沾了血絲,她忽然抽泣了一聲,低頭捂住眼睛,一串串的淚珠兒從指縫間掉落。

她難過道:“我是不是,是不是被讨厭了。”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響起吵鬧聲,門啪地一聲被踢開,古藺蘭驚亂地藏進地毯裏。

她還來不及躲好,目光所及之處,一道鮮豔嚣張的麗影大張旗鼓地闖了進來。

女子十五六歲的樣子,卻未挽發未戴簪,滿頭金飾,裙擺上大朵大朵的金線繡的牡丹,通體貴不可言,軟底繡鞋差點踩中她。

古藺蘭見過的如此打扮的女子,只有靖王世子的胞妹,溧陽縣主李麗娘。

李麗娘剛磋磨了下人,火氣比來時好了許多。

池水水面結着薄薄的冰,她當着周遺昉貼身小厮的面将侍女推進水裏,借他們救人的機會闖了進來。

李麗娘大笑,那個侍女不通水性,掙紮了一下就沉到了水底。

一如很多年前,她和兄長将周遺昉推進水裏,連點水花都沒有撲騰出來,可竟然沒淹死他。

屋外,青葉扛着一個濕漉漉的女人進來,“啪”地丢在臺階下,看着屋子裏的女人。

他眸中帶着氣惱。

阿郎擺脫周家到這裏的第一個新年,見血顯得晦氣。

若不是因她髒了家裏,他早就任這個女人的婢女沉淤泥裏,然後再殺了這個女人。

李麗娘不耐煩地問:“李雪舟呢?怎麽,躲着不敢見我?”

“還不出來!”

“來人,給我砸,我看他出不出來。”

濕漉漉的街道上,瑟瑟寒風呼呼而過。

周遺昉懷裏揣着滾燙燙的烤地瓜,臨街的一個賣糖和炒貨的鋪子正要收攤,店家取了格子板上的售價牌子,将炒貨裝袋放進背簍背進去。

正囑咐着媳婦兒把剩下的糖栗子收起來,晚上炖個栗子雞,忽然肩上背簍帶子斷了一條,店家被墜得往後退,腳後跟絆住門檻,劃拉一聲,炒貨灑了大半,人也往後摔去。

這一摔可要不得了。

周遺昉提步,順手一擡,店家穩穩當當地站住了腳。

夫妻倆連忙道謝,店家娘子更是将手中的一包糖栗子都塞到了他手上。

他看着店家兩口子你幫我擡一手,我幫你提一下,一個名為家人的詞襲上心頭。

他莫名就想到了小花妖。

想到出來時小花妖低落的神情,瑟縮的肩膀,他快步往家走。

夜色悠悠,巷子深長,他忍不住小跑起來,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忽然就自顧自地笑出聲來。

有朋友的感覺,有家人的感覺,有人在乎自己,原來是這樣。

沒被人在乎過,就以為人人都是李京安和周少師那樣的。

他若是和小花妖道歉,她是不是還會和他做朋友,還會為他找想,對他好。

會的吧?

畢竟他已經道歉了。

而且從他觀察,以及他那點微薄的記憶來看,她也沒有朋友。

他就是那樣自私,那又怎樣。

府門前,小厮焦急地在燈籠下走來走去,見周遺昉回來,急忙跑上前去。

“阿郎,大事不好了!縣主闖進您屋子,把屋子都砸了,青葉哥叫我出來找您,您快回去看看吧!”

周遺昉眼神一縮,沖了進去。

李麗娘幾人被堵了嘴,五花大綁地丢院子裏,全身濕透透的,面色雪白發着抖,見着周遺昉跑進來,她以為是來救自己的,嗚嗚出聲。

屋子裏一片狼藉,地毯被人踩得亂糟糟翻了面。

他沖進去左右翻找,在碎瓷堆和木架下撥動,都沒有。

說不出是希望在裏面發現血肉模糊被踩踏成肉醬的她,還是希望裏面找不到她。

雙手翻得血肉迷糊,卻沒有她。

周遺昉坐到地上,轟然躺倒在地上,諷刺一笑,他看着屋頂看了很久才坐起來 。

指着院子裏凍得眼冒青光要殺人的李麗娘道:“不是很喜歡殺人,很喜歡看別人溺水嗎。”

“青葉。”

他眼眸微垂,鄙睨道:“把她們丢到池子裏,凍上半刻,再扔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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