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果覺得累,要告訴我
萬籁俱寂,依稀有微微風吹的動靜,那會兒雖然還沒到後半夜,可依舊冷得很。林千原本身體裏有酒勁持續作祟,感覺不到寒意,可冷不丁被人從背後一抱,緊貼而來的另一道體溫卻也令人不自覺生出貪戀。
林千安靜着沒有再動彈,頭略垂着,目光落在環着自己腰部的手上,很久沒有挪開。
溫知寒後來又當過好幾次他們畫室的模特,脾氣遠比在工作上要好,幾乎是有求必應。有一回寒老師布置針對手部的素描作業,林千完成的最好。即便他被表揚已是常态,但那一張他自己卻知道,并不一樣。
嚴格一點說,他甚至算作弊了。
溫知寒來得頻,他一刻心動愈演愈烈,卻只敢縮起脖子當逃兵,多一秒鐘都不敢直視對方的臉,害怕太輕易露餡,無處安放的目光于是游竄到他的手上。一回兩回,時間久了連對方指關節上的紋路都清晰在心,實在勝之不武。
“林千?”
林千從舊事中被喊回神,動動胳膊,從溫知寒的懷抱裏掙開。
“你還沒回去?”
“嗯。”溫知寒不動聲色蹭了一下鼻尖,“臨時有點事,耽誤了一下,回去嗎?一起吧。”
林千沒看他,搖了搖頭。
“算了。”
自己這會兒像是剛從酒缸裏打撈出來,回去醫院總感覺會影響到別的病人,何況溫陽也在,雖然他一直為人父的形象不算很可靠,可能維持一點還是要維持的。
他又從口袋裏摸出那張龍勳給的那張房卡,拿起來在溫知寒眼前晃一下,說:“我有地方住。”
溫知寒不禁皺起了眉,頓幾秒才問:“誰給你開的?”
林千立馬笑了一下,像揣個寶貝似的把房卡放回口袋,輕描淡寫回答:“随便誰咯,反正我有地方住。”
他揮揮手,“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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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顯然溫知寒并不會聽他的話,林千往前走了一段,能聽見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最後只能停下來,回頭看着對方,無奈道:“溫知寒,你怎麽這麽煩?”
溫知寒下巴微擡,眯起眼,明知故問:“我怎麽煩了?”
“不煩就不要跟着我。”
他甩下這句話後就又轉身朝前走,很快身後的人三兩步追上來,還多跨一步,走在了他前面。
“誰跟着你?”溫知寒理直氣壯得要命,輕輕一句話把鍋甩回去,“好像是你在跟着我。”
他順嘴無賴一下子,豎着耳朵等林千反駁,可對方一直沒有再吱聲,埋頭走出去好幾米,低落得像是頭頂堆滿了烏雲。
“對,一直是我在跟着你,追着你。”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抱怨着。
“真是累死了。”
溫知寒不聲不響地看了林千許久,慢慢伸出一只手,“過來。”
林千被盯得發怵,腳下像安了彈簧似的一下蹦出去一步,雙手護在身前,警惕道:“幹嘛?”
“背你。”溫知寒靠近一步,居高臨下的,“不是累嗎?”
林千遲遲沒敢動,盡管喝多了,神經錯亂,會克制不住說點胡話,可本能的判斷力還是在的,絕對不允許自己做出任何挑戰生命的舉動。
“怎麽還不過來?”
林千:“……”
好吧,拒絕溫知寒強調兩遍的事情也是在挑戰生命。
他慫巴巴湊過去,擡手俯身的動作都很是拘謹,而後就被溫知寒輕輕松松一把背起來,腳底懸空晃了兩下。
“不跟我回去就算了,我把你送去酒店。”
林千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心裏卻亂七八糟地在想,嘿,溫大總裁您可不知道酒店和旅店的差別吧,嘿,我就知道。
深巷僻靜,林千伏在溫知寒背上,眼瞅着那輪飽滿的月亮跟着他倆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店面。
溫知寒又說話了,這回不一樣,傳播介質從空氣換成軀體,他的聲音放大了好多倍,好像是順着骨頭傳到林千的耳朵裏,格外清晰。
“林千,如果覺得累,要像這樣,告訴我,知道嗎?”
林千感覺像是有什麽飛蟲或是灰塵一類的東西誤吸進鼻子了,很癢,于是就近拿溫知寒的背蹭了蹭,又用力吸了下,伸出手來揉,一邊揉一邊漫不經心似的開口,把那個他們雙方都默認埋葬的問題又執拗地揀出來。
“溫知寒,那我再問一次,當初和我結婚是因為寒老師嗎?”
溫知寒腳步沒有停,但是沉默了很久,久到他們已經出了巷子,隐約能看到那間旅店亮着的門牌。
“現在再問這種問題沒有意義。”
他別了下頭,最後這樣回答,覺得已經在不說謊的基本限制內最大程度照顧了林千的情緒。
背上的人一時沒有動靜,許久後才傳來一聲悶悶的“哦”。
這讓溫知寒抿了下嘴,考慮了一秒剛剛是不是更應該說假話哄他,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肩膀忽然疼了一下。
他被林千咬了一口。
很用力的那種,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有一絲火辣辣的灼燒感。
他下意識嘶了一聲,張開嘴剛準備說話,肩膀上就又漫開一種異樣的溫熱,衣服被一層層打濕。
溫知寒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些別的事。
剛成年分化沒多久正值考學關鍵期,同寝的室友被高壓憋得神思恍惚,某天夜裏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硬拉着其他幾人陪聊,室友坦白暗戀上隔壁班一個信息素是柑橘味的omega,并癡心表示只想在畢業前找機會背一次對方。
他解釋說“背”應該是除了上床外最旖旎的一個動作,身體大面積接觸,呼吸密不可分,手能捏到平時幾乎毫無可能觸及到的對方大腿內側,甚至膽大心細一點,還能抓一下飽滿的臀肉,結果是被下鋪正直的學委狠狠教育一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年少時只勉強懂得一些淺薄的旖旎。
而此時此刻,他背着他的omega,對方在他背上不停地哭,哭得壓抑委屈,催人心腸,他于合乎情理的憐憫之上,可恥地多了幾分人性缺失才能幹得出來的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