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次約見 [V]

昆吾劍君收服一柄“妖劍”并沒有用多長時間,随暮二人身處六層,只覺得上層發生了一次巨大力量的震蕩,然似乎并未有沖撞便平息了下來。

不一會兒,劍君與随侍歸來,身後跟着那把“窮兇極惡”無鞘劍。

随暮二人幾乎是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佩劍,生怕那“妖劍”沖上來又是一通厮殺,然而那無鞘劍竟像是轉了性,乖巧地在昆吾劍君身後,自己畫圈圈玩,對着周圍的同類視若無睹。

随暮對視一眼,這是……馴服了?

“劍君不愧為神州劍修之首,就沒有劍君做不到的事!”二人恭維道。

“倒也有。”意外的,殷昉淡淡地道,“此劍桀骜不馴,放蕩不羁,難以馴服,本君無能為力。”

桀骜不馴?放蕩不羁?

二人看着劍君身後“妖劍”,此刻,那無鞘之劍服帖無比地再身後倚着昆吾劍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二人居然在一把劍身上看出來些許“谄媚”。

似乎注意到了衆人的視線,無鞘劍“騰”地飛起來,環顧了一圈,挑了六層劍臺上的幾把一看就好欺負的“軟”劍,沖過去,一下一個從劍臺上“踢”下來,又在空中耀武揚威地挽了個劍花,仿佛在說:看,夠不夠桀骜,夠不夠不羁?

只是那劍一回到昆吾劍君身邊,又收斂了全部張揚,變得乖巧服帖,溫柔小意。

暮雲昭:“……劍君當真并未馴服此劍?”

“并未。”

“當真并未?”

“的确并未。”

昆吾劍君面無表情,眼看着無鞘劍又要蹭過來,他冷冷地甩出一個眼刀,那劍便被老實地定在原地,徘徊扭捏,不敢再上前。

“此劍的确‘野性難馴’,不如就依劍宗所說,讓他明日去品劍會上自行尋找主人,若依舊無人能讓此劍欽服……本君再擇他法。”殷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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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昭松了口氣,只要昆吾劍君還願意管這事就好。

“就依劍君所言。”

……

劍宗對于昆吾劍君的到來很是重視,因此住處也是安排在一等一的院落,就在七星臺附近,地勢高,雲離夜景可衆覽眼中。夜風徐徐,殷昉躺在屋頂,看着月亮若有所思。

雲離峰雖然高聳入雲,但身處盆地,海拔并不高,因此他雖然在山頂,可看着月亮,卻仿佛比雪山腳下的還要遠一些。

到底不如雪山的好看。

老蒲端着茶水上來,在旁邊坐定,細細地施展茶道,精确到每一道工序後,才将茶水呈于殷昉。

“宮主,留無鞘去品劍會上,可是為試探商雲岐?”他随口問道。

“也不全是,”殷昉一邊浏覽地勢一邊說道:“無鞘出爐到現在,不曾與人交手過,品劍會來了不少人,剛好發洩一下他無處發洩的力氣。”

這劍會這麽“多動”,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有劍鞘束縛,倒不如讓他徹底瘋一次,玩累了自然就老實了。

老蒲一悟,“原來如此,有宮主這樣的主人,是無鞘和阿吾的福氣。”

他又嘆道:“只可惜神州界靈氣稀薄,不然再過三百年,無鞘也能和小宮主一般化形,那我們昆吾宮才熱鬧了。”

殷昉一怔,“……倒也不必。”一個就夠鬧了。

“今日元靈宗的表現,你怎麽看?”殷昉放下茶杯,又想起一事。

他從前不知這個宗派的根底,如今看來是有些真本事的。禦靈之術和昆吾宮以劍化靈的秘法原理相通,若是“兇骨”落在他們手裏,倒是能“物盡其用”,只不過是好用還是壞用就不知道了。

不過今日看來,元靈宗與劍宗的關系微妙,不像一路,但也不排除他們故意演給其他人看,私下沆瀣一氣。

老蒲道:“卻有疑點,我觀今日元靈宗中有三人并未聚靈,若他們真與‘兇骨’有關,便可從這三人下手調查。”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只是為了搭同修的“順風車”。畢竟今天中午,元靈宗的“大家夥”們都放出來後,山下的場地頓時變得捉襟見肘,他甚至看到一只半透明的水母在空氣中一拱一拱的上升,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

“不過,宮主,元靈宗那名青衣女子,我覺得值得調查一番。”老蒲說道。

殷昉一怔,腦海中閃過一抹青色,但也只記起一個妙齡少女的身形,長什麽樣卻沒看清。

“元靈宗首徒?”

“正是。”老蒲說道,“這位元靈宗首徒與劍宗首徒曾有婚約,不過劍宗這邊上個月悔婚了,好巧不巧,悔婚的這個弟子,正好是‘誤入’禁地的那個,出來沒多久就和元靈宗解除了婚約,宮主不覺得這事有些蹊跷嗎?”

殷昉沉吟,是有些巧了。

若是元靈宗與劍宗暗地裏真的有勾結,又已經取到了“兇骨”,所謂的“解除婚約”會不會反而是刻意避嫌的方式?

思索間,山下的院子裏傳來一陣嬉鬧聲,其中以女子銀鈴般的笑聲最為明顯。

殷昉頓時皺眉。

劍宗給他安排了地勢最高的住處,本是好意,只是他半神之身,五感何其敏銳,這居所斜下方便是另一處宅院,雖有一顆桃樹遮擋了大半視線,卻能把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

“大師姐,我聽劍宗的師姐說,東海靈珠島的島主在發脾氣呢,說是一上山就丢了法寶。”

“什麽法寶?”管青檸剛洗完頭,這會兒一邊擦着濕發一邊在窗口吹風,“法寶不都認主嗎?這還能丢?”

“哪呀,後來被打聽出來,是丢了一串核桃手鏈,說是什麽沉陸前的仙果串的,靈氣四溢,嚷着讓劍宗搜山呢。”三師妹不以為然,“幾個核桃誰稀罕偷,沒準就是自己丢了。”

“也不一定,”管青檸說,“我聽說中州文玩界很喜歡這東西,有的很值錢。”

“神州界什麽仙果沒有,稀罕他幾個核桃?要偷也是偷我們元靈宗的龍誕靈芽,延年益壽美容養顏,剛才上山,好幾個師姐偷偷找我預定呢。”

元靈宗今日在山下露了一手後,衆人的态度大有改變。雖然依舊有劍修認為她們修的是“奇技淫巧”,空有噱頭而無威力,但也有人特意來請教,甚至想嘗試召喚自己的靈獸。

三師妹接過毛巾,幫管青檸絞幹身後滴水的發梢,說道:“傍晚的時候,曲師兄也來問我,能不能幫他召喚個大老虎之類的猛獸做靈獸,你說說,這人也真有意思。”

“那必不可能,”管青檸說,“他才不是大老虎,他聚靈……八成會聚出一只花孔雀。”

三師妹想想巨靈宗那邊的異族風情的穿着,确實花哨,“噗嗤”笑出聲。

忽然,門外傳來林木的聲音:“大師姐,有人找。”

“誰呀,都這麽晚了。”三師妹摸了摸管青檸的頭發,還半濕着,浸得背部的衣裳都貼在肌膚上了,“大師姐,這不太方便吧?”

管青檸也有不好的預感,揚聲道:“就說我睡了。”

“大師姐,那人說你不必出門,在院子裏聽着即可,他說幾句話就走。”

這尴尬的語言風格,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

管青檸:……還想着今天睡前多和阿昉聊會天兒呢,真讨厭。

元靈宗的住處被安排在一處偏遠僻靜的院落,這座山頭只有兩處住所,聽說上面那處因為太高,連挑水的人都不愛上去,所以常年空着。把元靈宗安排在這裏,說是安靜,其實是因為他們和劍修格格不入,故意放到另一區塊。

難為某人還大老遠地追過來。

管青檸用毛巾包住長發,自制了一個簡易“幹發帽”,露出一截光潔修長的後頸,披着一件幹爽的淺色外衫來到院牆下。

“寧師弟,我真的已經歇了,不便相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管師姐,我只說幾句便走。”

寧尋顯然是個執着的,甚至有些頑固不知變通的人。

管青檸很懊惱,但也不好發作,只好道:“那你說吧。”

“管師姐,婚約一事,是我毀諾在先,你怨我怪我,我都沒有二話。但是琅嬛事關重大,若能捉住這次機緣,于你與我都是好事。”

“何況你我道契在身,互相也能照料,我是誠心邀請管師姐的。”

“即便是氣我,管師姐也不該随意找一個人應付了事,若是對方不可靠,拖累管師姐,那豈不是害了自己?還請管師姐莫要賭氣。”

管青檸被氣笑了。

這個寧尋腦子果然有些毛病。她想着好聚好散,但是這人好像不太願意。

“寧師弟,我想有件事你誤會了。”

“我與你的婚事,是當年你師父主張,我師父同意,這才定下來的。這并不是我求來的望你知。”

“我們幾乎沒相處過,談不上有什麽感情,所以即便你頂着婚約和你的小師妹情投意合,背信棄義,我也依然願意成全你們。”

“可是說到底,這件事是你們有錯。你們劍宗要維護大宗門的面子,但也不該踩着我元靈宗來擡身價。你和你的小師妹和你小師妹的師父,更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師門,找我難堪。”

寧尋一怔,下意識要反駁,“管師姐,我沒有——”

“你不必急着分辨,反正我也沒被欺負到。”

“不過我确實已經找到了合适的隊友,他很好也真誠,性格體貼溫柔,連出門都怕我擔心,和我報備,還放下一切要事只為來見我,我們兩情相悅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非他不可,這麽說夠清楚了嗎?”

“寧尋,誰也不是沒誰就不行,放下你廉價的內疚和自以為是的憐憫,睜開眼睛看世界吧。”

哦豁。

高處,隔着桃花樹冠聽着下面這一番發言的殷昉忍不住揚眉。

“居然有這種人?出個門都要和女人報備?”他不贊同地搖頭,“這也值得誇耀?真是丢我們男人的臉。”

完全搞不明白這些女人腦子裏在想什麽!這種男人有什麽好喜歡的?怎麽聽都是個花言巧語的感情騙子!

“不過你別說,這女人好會罵人呢。”一個髒字沒有,卻叫人難堪至極。

不過對方是個背信棄義的渣男,呸,活該,人人得而TUI之。

老蒲:“……宮主,你要是沒什麽正事就下去吧?”

堂堂昆吾劍君,蹲牆頭聽人家小姑娘八卦,成什麽樣子。

“啊,掉了。”

老蒲一怔,“什麽掉了?”

“頭發……沒什麽。”殷昉臉色突然有些微妙,推了正要去看的老蒲一把,“走了,無聊,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聽閑事。”

老蒲:?

與此同時,在院子裏,一口氣罵夠的管青檸覺得這一個月以來憋在胸口的悶氣終于疏通了。

許是夜風清涼,月色醉人,左右也沒有別人,管青檸索性放飛自我。

“還有件東西早就想還你了。”管青檸從華麗掏出那封婚書,連着退婚的信件一起,撕了粉碎,揚出牆外。

“我不可能在琅嬛那樣不可測的環境裏,将背後交于一個背信之人,寧師弟,好自為之。”

等到牆外徹底沒了聲響,管青檸知道,寧尋這是走了。

有些事,不下點狠藥真的不行,她頂讨厭寧尋這種拖泥帶水拎不清的性格,不如一次性搞定,以免後患無窮。

管青檸潇灑回身,動作一大,頭上的“幹發帽”散開掉落,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如瀑布傾瀉,夜風拂過,激得她打了個冷顫。

“嘤嘤嘤,三師妹,冷死辣!”

……

殷昉下到院子裏,聽見下面還是叽叽喳喳不得消停,不禁搖了搖頭。

他不愛呆在陌生的房子裏,不喜歡被四面牆壁囚住的感覺,索性在院子裏閉目凝神。只是……也說不上怎麽,一閉上眼睛,就浮現出那一頭青絲散落肩頭的柔美背影。

不知道管青檸的頭發是不是也有這麽長。

還有那女修說的和他道侶情比金堅的那些話,也讓他有些感觸。管青檸在人前也會這樣形容他嗎?雖說他們之間隔着一層“搭夥交易”,但“道侶”這事總做不得假,是不是也有一天會兩情相悅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不,到不了那時候他就要飛升了!可能是沒有這個機會……

突然——“滴滴,滴滴”。

管青檸:“阿昉,睡了嗎?”

才剛想到,她就來了,也是心有靈犀。殷昉有些不易察覺的欣喜,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殷昉:“還沒。”

管青檸:“昨晚的消息你早上才回,不會忙了一整夜吧?注意身體,熬夜要多喝熱水。”

殷昉想了想昨晚到現在,他确實在忙着和劍宗周旋,看看手邊的熱茶,他回道:“喝着呢。”

管青檸:“阿昉好辛苦,好能幹!摸摸頭,心疼疼。”

殷昉:“……”

殷昉:“今天心情不錯?有什麽好事?”

管青檸:“确實有件好事,今天帶着弟弟妹妹們狠狠地賺回了面子,別人再也不敢瞧不起我們!”

殷昉:“厲害。”

管青檸:“還把背信棄義自以為是的渣男罵了一頓,爽!”

殷昉:“漂亮,鼓掌。”

殷昉下意識地捧場,見蒲節莫名其妙地看過來,他幹咳一聲,放下手——習慣了。

管青檸對着回複美滋滋的,看吧,她說什麽,阿昉都會支持她,還會誇她贊美她,讓她心情愉快,單是這一點,就算前夫哥原地飛升也追不上。

管青檸又道:“阿昉,我這邊事情很順利,這次忙完後,應該能去見你。”

管青檸:“回頭你把住址告訴我,我去找你玩。”

管青檸想着,自己上次食言在先,中州雖然遠,但是也不過幾日工夫,她勤快點騎着靈獸跑一跑,就免得殷昉要加好幾個大班來找她。

若是從前,她一定是不肯這麽主動的,不過現在……算了,異地總是要互相體諒。

沒想到對面回複卻更“體諒”。

殷昉:“我家?呃,我家太難登了,還是我去見你吧。”

雲外天在雪山上,雪山又高有冷,山腰還有劍陣,管青檸怎麽上得來。

管青檸:“嗯……不然就還是在金頂,我會在此停留幾天,你不必着急,慢慢趕路。”

殷昉:“好。”

不急啊,對于他而言,雲離峰邁一步就是金頂,自然不急。

想到要見面了,殷昉心中莫名地有些悸動,于是想也沒想地就問出了口。

殷昉:“管青檸,你頭發很長嗎?”

管青檸一怔,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道這,看了看自己披散着的青絲。

“挺長吧。”

說實話,有點太長了。

管青檸在現代是幹練的短發,很不習慣一大把頭發在身後飄着的感覺。可是入鄉随俗,她觀察過了,神州界除了佛修就沒有長發不及腰的,連魔修們都有長長的辮子。

而且修仙之人,氣血充足,發量健康,大家都沒有掉頭發的煩惱——單是這一點,讓她對這個位面提升了很大好感……

殷昉卻對着回複發起了呆。

下面院落的燈火已經滅了,只是時不時還傳來細語,女孩子在一起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若是無人提醒,便能聊到天亮。管青檸倒是沒有再回他了,想必是睡着了。

殷昉攤開掌心,一支翠綠的笛子浮現,他舉起玉笛,在唇邊緩緩吹響一段悠揚唯美的旋律。

随着笛聲籠繞山頭,萬籁寂靜,每一根神經仿佛都被這笛聲撫慰了,檐下女子的細語歸于沉寂,更替成象征美夢的酣眠。一曲吹罷,雲離峰似乎從未如此沉寂,整個山間連鳥蟲都睡去,只有餘音回響。

“長發啊……”殷昉沉吟道。

那一定很好看。

想到終于要見面了,殷昉的唇際不由揚起弧度。

要不然,把無鞘熔了,給管青檸做個發簪吧?

作者有話說:

無鞘:QAQ

阿吾:阿鞘不哭,做發簪用不了多少材料。

殷昉:長發好看。

管青檸:直男審美。

今天其實很早就寫完了,下午又多寫了半章。他倆非說兩章沒見了要膩歪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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