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邀請
◎不必擔憂,去了便知曉了。◎
徐令姜已經忍很久了。
她以為, 葉知秋鬧騰兩日也就消停了,便一直沒搭理他,可卻沒想到, 竟縱得他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徐令姜推門出來,一臉冷意立在廊下:“葉知秋, 你我既已和離,我本想着,從此一別兩寬, 各自安好的。可你偏不, 你非要上蹿下跳, 用那副故作深情的模樣來惡心我, 那就別怪我不給你留臉面了!”
葉知秋滿目愕然。
徐令姜娴雅和善, 在葉家掌家時,即便侍女婆子犯了錯,她也鮮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 可今日竟當着旁人的面, 對他發火。
葉知秋覺得有些難堪,又覺得有些委屈。
“令姜, 我也是為你好, 我……”
“若你當真是為我好,那便該離我遠遠的,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各不相幹,這才叫為我好!”
葉知秋身子猛地一顫。
之前, 他一直以為徐令姜只是在鬧脾氣, 只要他放低身段, 好好哄一哄,便好了,可今日聽徐令姜将話說的這般不留餘地,葉知秋這下是真的慌了。
葉知秋急急問:“令姜,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霍箐和趙三娘聽到這話,差點跳起來了。
蘭姨氣的火冒三丈,正想破口大罵時,見徐令姜立在前面,又極力忍耐住了。
“我說沒有,你信麽?”
“令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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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姜打斷葉知秋的話:“當初,你拿着和離書來找我,說你喜歡的人不願為妾時,我并不曾怪你。相反,我還覺得你很坦誠。我們之間早已離心,所以我願意成全你們的情投意合。可是葉知秋,無媒茍合的是你,要和離的也是你,可憑什麽在我們和離後,你還要踩着我的名聲,為你的仕途鋪路呢?”
說最後幾句話時,徐令姜目光如箭,冷冷釘在葉知秋身上。
自和離後,過去種種,她早已視作譬如昨日死了,可葉知秋卻偏要來惡心她,他真當她是廟裏的菩薩,是泥做的沒脾氣麽?!
葉知秋面皮一緊,期期艾艾解釋:“令姜,我,我也不想的,是父親說,此事傳出去會對我仕途不利,我,我……”
徐令姜:“你不想,可你也做了,不是嗎?!”
一句話,将葉知秋所有的解釋全堵了回去。
葉知秋嗫喏着,發現此時再說什麽,都已無濟于事時,只得低低道:“令姜,對不起。”
徐令姜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眼底一片冰冷:“為己謀劃,人之本性(1),你做這些事時,我只覺得你可恨,并不覺得可惡。你可惡之處在于,當初因她一句不願為妾,而與我和離。如今不過剛過兩月,你卻又以一句‘是我犯渾,受人蒙蔽’蓋之,又回頭求我原諒!葉知秋,你當真以為,這世間女子,皆非你不可麽?!”
最後幾句話,徐令姜說得铿锵有力。
“啪、啪——”
徐令姜話音剛落,趙三娘和霍箐倆齊齊撫掌稱贊。
趙三娘道:“說得好!有些臭男人啊!給點顏色就想開染坊,啊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麽他!”
說到最後,趙三娘直接啐了一口。
葉知秋臉色漲的醬紫。
他嚅動着唇角想說話,可見徐令姜如玉的面孔上俱是冷色,兼之旁邊還有兩個等着看戲的鄰居之後,他心裏又打起了退堂鼓。
這畢竟是他跟徐令姜之間的私事,弄的人盡皆知,好像不大好。
葉知秋轉頭,忍着火氣,沖趙三娘和霍箐,道:“兩位,這是我與令姜之間的事,可否請兩位回避一下?”
“哈?!讓我回避?!你有沒有搞錯啊!你現在腳下站的地方,有我家一半,我沒讓你滾蛋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想讓我回避?你臉咋那麽大呢?!”
趙三娘直接怼回去了,而霍箐則促狹笑道:“既是你們倆的事,那你大可進屋談啊?幹嘛要我們回避啊?”
葉知秋想罵髒話。
他娘的,他不想進屋談嗎?這不是徐令姜不讓嗎?!
與鄰居溝通無效後,葉知秋轉頭,又看向徐令姜:“令姜,不如我們……”
徐令姜打斷他的話:“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想說的,我也不想聽。葉知秋,看在逢春的面子上,我奉勸你一句,珍惜眼前人,切莫再得隴望蜀,否則他日,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令姜,我……”
葉知秋還想再說,剛上前一步,徐令姜一個眼神掃過來,葉知秋堪堪站住了。
身後是等着看熱鬧的趙三娘的霍箐,身前是冷着臉的徐令姜。
葉知秋躊躇了好一會兒,覺得今日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便道:“令姜,那我先回去了,待來日,我再……”
“沒有來日了。”徐令姜打斷葉知秋的話,“以後你也不必再來了。”
葉知秋表情僵了一下,直接忽視了徐令姜這句話,說了句,“那我先走了”,示意小厮将東西放下,便要走人。
徐令姜:“把你的東西拿走!”
蘭姨:“對!別髒了我們的地方!”
葉知秋頓了頓,最終還是按照徐令姜說的,讓小厮将東西帶走了。
待他們一群人走遠後,趙三娘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一把抱住徐令姜:“令姜,你可真給我們女人長臉!像那種渣男,就該狠狠怼死才是!”
霍箐表示贊同,同時又道:“渣男有罪,可那些糕點無罪啊,那可是八寶齋的糕點啊……”
趙三娘扭頭就罵:“渣男帶來的糕點,你敢吃嗎?小心以後,你也變得跟他一樣渣!”
霍箐:“……”
夏竹這下回過神來,突然高聲道:“你剛才為什麽是從三娘家裏出來的?還有,你那句‘你剛才在床上時,可不是這個樣子’是什麽意思?你們倆、你們……”
“我們倆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
霍箐和趙三娘同時跳起來,異口同聲解釋。
夏竹冷哼一聲:“你們騙鬼呢!”
趙三娘見急急道:“不是,你誤會了,我們倆,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那什麽,我最近身體不舒服,讓霍箐幫我紮針呢?”
夏竹:“紮到床上去了?!”
趙三娘:“……”
“不是,我說你這丫頭,怎麽……”
趙三娘話沒說完,霍箐一把将她推開,不懷好意道:“兇丫頭,你可真聰明!你想紮嗎?回頭我也給你紮幾針,保管你……”
夏竹立刻朝後退:“我不想!你只給趙三娘紮就好了。”
趙三娘見自己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當即沖霍箐吼道:“啊啊啊!!!霍箐,你還我清白!我可是是要嫁給慕載的人,我……”
一道冰冷的女聲打斷趙三娘的話:“趙娘子慎言!”
趙三娘扭頭,看見蘇蕙過來了,差點蹦起來了。
見蘇蕙面色不善的模樣,趙三娘心知,剛才她們說的話,蘇蕙定然全聽見了,索性心下一橫,超前上了一步:“我跟你們說,其實,唔……”
趙三娘話還沒說完,霍箐突然跳起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嬉笑道:“剛才我沒輕沒重弄疼她了,她還生我氣呢!你們聊,我把她帶回去慢慢哄!”
說完,連拉帶拽将趙三娘拖走了。
趙三娘和霍箐平常也是這樣,徐令姜也沒為将此事放在心上,将蘇蕙請進了院中。
今日惠風和暢,日光暖融。
徐令姜便同蘇蕙在院中石桌旁落座,蘭姨和夏竹去張羅茶水點心了,蘇蕙一落座,便急急問:“這幾日,可有慕載的消息了?!”
因知道徐令姜頗得官家賞識,常常會入宮,蘇蕙便時不時的,來找徐令姜打探李慕載的消息。
徐令姜接過茶盞,親自遞給蘇蕙,笑道:“我前日入宮,聽皇後娘娘說,他們已經将失守的三城全都奪回來了,想必不日便能班師回朝了。”
蘇蕙聞言,立刻面露喜色,又長長舒了口氣。
夏竹過來上茶,聽到這話,不禁好奇問:“既然李公子他們得勝了,為什麽不繼續乘勝追擊呢?那幫戎狄人可煩了,隔三差五就來騷擾邊民,照我說啊,就應該将他們一舉殲滅,永除後患才好呢!”
蘭姨接話道:“真是說孩子話呢!你以為官家不想麽?”
夏竹不解:“既然官家想,那為什麽官家不做麽?”
蘭姨說不出話了。
徐令姜笑問:“那你素來喜歡吃饴糖,現在為什麽不吃了呢?”
“因為霍大夫說,我的牙疼就就因為饴糖吃多了,他不讓我吃。”說完之後,見徐令姜還盯着她看,夏竹便傻乎乎問,“難不成官家不乘勝追擊,也是因為牙疼?”
蘇蕙原本在用茶,聽到這話,瞬間被嗆到了。
徐令姜忙将帕子遞給她,并嗔怒瞪了夏竹一眼。
夏竹一臉茫然,被蘭姨給拉走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趕緊跟我一起去摘菜。”
說着,蘭姨又看向蘇蕙:“李夫人,今日的水芹菜很是鮮嫩,咱們中午做一道碧澗羹,怎麽樣?”
蘇蕙忙應:“都好都好。”
待蘭姨帶着夏竹走遠之後,蘇蕙又歉然看向徐令姜:“自從慕載走了之後,我一直在你們這裏叨擾,我真是過意不去,我……”
“蕙姨,您就不必同我客氣了。”徐令姜笑笑,“雖說李公子是為國征戰,但他也救我于水火之中了。他如今不在,我們比鄰而居,請您過來也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您着實不必這般客氣。再說了,我們只做您一個人的飯,您卻給我們拿了三個人的菜,算起來,可是您虧了呢!”
聽徐令姜這般說,蘇蕙也不好再推辭了,便應了下來。
許是今天徐令姜出面了,之後這一天,蘭姨覺得,自己的耳根子終于清靜下來了,可這份清靜,到第二天中午時,又被打破了。
蘭姨在院中曬香椿芽,院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她以為又是葉知秋,怒氣沖沖将門打開,卻見門口立着的,卻是個眼生的嬷嬷。
那嬷嬷看見兇神惡煞的蘭姨時,怔了一下,旋即問:“請問,徐令姜徐小姐,可是住在這裏?”
蘭姨不答反問:“你是?”
“老身出自魯王府,奉我家王妃之命,來給徐姑娘送帖子。”
蘭姨聽到魯王妃時,吓了一跳,忙将人請進來,又讓夏竹去請徐令姜來。
徐令姜過來之後,那嬷嬷沖她行了一禮,這才說明來意:“我家郡主尋着了,恰好王府花園的花兒也開了,王妃便想着辦個花宴,請些年紀相仿的女眷過去玩樂一回,這便遣老奴來給徐姑娘送帖子來了。”
說着,将灑金帖子遞給徐令姜。
自從徐令姜的新作接連問世,外面對她的風評立馬好轉,兼之她近日在官家和皇後娘娘面前頗得賞識,縱然她如今已是和離歸家之身,官眷們但凡開宴,也皆都會給徐令姜遞帖子。
徐令姜次次都辭了,這次……
那嬷嬷又笑道:“王妃聽說,姑娘鮮少參宴,臨行前,老身可是再三向王妃保證,定能請姑娘去的,求姑娘可別讓老身打臉。”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令姜別無他法,只得點頭應了。
蘭姨親自将那嬷嬷送出去,再回來時,就聽夏竹問:“姑娘,你要去赴宴麽?”
“既然答應了,自然是要去的。”
徐令姜收了帖子,往書房裏走,蘭姨跟在她身後,眉宇凝重道:“姑娘,您與魯王妃向來并無交情,她怎會特意下帖子邀請您呢?”
徐令姜理解蘭姨的擔憂。
可如今帖子既已接了,她自然得去!
徐令姜不想讓蘭姨擔心,便笑笑道:“我近日常入宮,在皇後娘娘宮中,與魯王妃有過幾面之緣,兼之如今我得了幾分虛名,她會請我也不奇怪呀!”
“可是……”
徐令姜道:“不必擔憂,去了便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