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歸來
◎直到他瞧見了,高樓上那抹伶仃的紫色身影。◎
四月初十, 魯王府開宴。
徐令姜去時,發現華京泰半的權貴都去了,王府門前車水馬龍, 目之所及,衣香鬓影, 翠繞珠圍,好不熱鬧。
夏竹扶着徐令姜下了馬車。
這是徐令姜自和離後,第一次參加宴會, 原本三三兩兩紮堆說話的婦人, 紛紛側目而視, 眼裏或有看戲的, 或有憐憫的, 或有驚訝的,皆莫衷一是。
一時,原本沸反盈天的府門口, 突然變得落針可聞起來。
不過只靜了須臾, 王府的女管事,瞧見徐令姜, 立馬堆笑着上前:“徐姑娘可算來了呢!老身提心吊膽了半日, 生怕徐姑娘不給老身這個臉面呢!”
徐令姜柔聲道:“王妃相邀,令姜豈敢不從。”
這個管事的,是魯王妃身邊得力的嬷嬷,最是體面不過得了。今日見她對徐令姜這般客氣, 衆人再傻,也咂摸出意味來了。
除了那等自恃清高的之外, 有不少人主動過來, 同徐令姜說話。
徐令姜面色如常, 應答自如,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府裏去了。
今日王府開宴,雖說辦的是賞花宴,但來的客人裏,卻是男賓女客皆有。
王府便在外院擺了酒席,請了戲班子,供一群爺們兒吃酒看戲,女眷們則被引入內院,在後院清溪兩側落座,将各色瓜果菜肴,盛在精美的汝窯磁盤中,投放置溪水中,效仿曲水流觞的雅意,供人夾取品嘗。
不遠處的亭子裏,有女先抱着琵琶在唱評彈,其聲如百轉春莺,在庭院中萦繞。
亭子旁,有蝴蝶撲閃着翅膀,在花叢中飛舞,有活潑好動的小姐,正貓着腰,手握團扇,小心翼翼靠過去,想要撲蝴蝶玩兒。
眼看着就要得逞時,突然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那蝴蝶似倏忽察覺到了危險,迅速展翅飛遠了。
那小姐面露憤恨,回頭,就見魯王妃攜着一年輕女子,被人簇擁着,從外面進來了。又當即收起臉上的不悅,乖乖站好。
原本各自說話的夫人們,見正主來了,忙起身行禮。
魯王妃如今不過三十七八歲的年紀,體态豐盈,梳着朝天髻,上遍插金簪,她身上穿着件槿紫色的葡萄纏枝紋褙子,正攜着一個長相與她有六七分像的姑娘進了院中。
衆人一見,便知,這是那位剛被尋回來的郡主,紛紛簇擁過去說話。徐令姜不願阿谀奉承,索性便站在最後面。
這小郡主流落民間多年,似是有些不習慣,被這麽多人簇擁着,只神色不安立在魯王妃身後。魯王妃似是有所察覺,便同諸位夫人說了幾句話,先帶着小郡主去了。
魯王妃一走,衆人又活泛起來了,吃酒說笑,也漸漸都放開了手腳。
徐令姜剛坐回席上,端起酒盞,魯王妃身邊的那個管事嬷嬷,便又過來,低低道:“徐姑娘,王妃有請。”
徐令姜只得放下酒盞跟着過去了。
那嬷嬷帶着徐令姜,從設宴的內院出來,順着水榭往前走,一路上,那嬷嬷嘴也沒停,便紛紛向徐令姜解說,周遭的花是什麽品種。
“那幾盆姚黃魏紫,是皇後娘娘,聽說王妃要辦宴,特地賞的。”
“那幾盆薄荷色的花兒,叫豆蔻梢頭,聽說是異邦進供來的,是官家賞的。”
“還有那幾盆……”
那嬷嬷絮絮叨叨說着,徐令姜因不知道,魯王妃今日宴請她的目的,便也順着那嬷嬷的話,同她聊着院中奇花。
她們一行人剛拐長廊,便不期然在院中撞見了一個人。
那人步履匆促,似是着急要走。
但見到徐令姜時,眼神卻立刻一亮,忙作揖行禮:“見過徐姑娘。”
來人一身碧色浮光錦長袍,膚色白皙,五官清俊,鴉羽烏發扣在白玉冠裏,端的是翩翩少年郎之姿,望向徐令姜的眼神裏,皆是毫不掩飾的喜色。
徐令姜神色微怔了下,旋即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但這引路的嬷嬷沒說話,徐令姜自是不好見禮,便微微側身,避過了那人的禮。
那嬷嬷一臉頭疼的表情:“哎呦,二公子,不是先前就同您說過了麽?今日府上有女眷的,不讓您進內院來,您怎麽又來了?!”
來人是魯王府的二公子趙旸。
趙旸原本是着急走的,但見到徐令姜之後,卻又不急着走了,他笑道:“聽他們說官場上的事太無趣了,我就想回院子歇個午覺,但又聽說我娘帶阿靖去見客了,便過來看看她,卻沒想到,竟在這兒遇見了徐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啊!”
這話若是旁人說,定然會覺得輕浮。
可趙旸唇角含笑,眼神清澈,端的是一派光明磊落之态,徐令姜也沒扭捏,端莊向他回了禮:“見過二公子。”
“哎哎哎,你朝我行禮!我會折壽的。”
徐令姜:“……”
“我久仰姑娘已久,今日可算見到姑娘真容了。”趙旸臉上洋溢着喜色,扭頭吩咐道,“畫銘,快,回去把我前幾日,好不容易搶到的那副《弄梅圖》拿過來,那畫上有一處,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正好當面向姑娘請教請教,快去快去。”
眼看一個小厮要去,那嬷嬷忙道:“二公子,徐姑娘今日是來府上做客的,可不是來陪您賞畫的!王妃那邊還等着姑娘呢?”
趙旸一聽這話,啊了聲,這才尴尬笑笑:“那好吧,那徐姑娘先去見我母妃,待來日,若有機會,我再向姑娘讨教。”
徐令姜應了,同那嬷嬷一道走了。
趙旸望着她的背影走遠後,人立刻蹦起來抱住花樹,來回晃着身子,語氣裏皆是掩不住的激動:“啊啊啊!!!徐姑娘跟我說話了,徐姑娘跟我說話了!!!”
小厮頓時無語望天。
魯王爺膝下有兩子一女。
嫡長子趙暝,性情沉穩,頗得官家看重,是王室子弟中,最有可能被官家過繼,入主東宮的人。而嫡次子趙旸,平日裏喜好文墨,最是推崇徐令姜的畫了。
但凡徐令姜有新作出售,堂堂魯王府嫡次子,以及有可能成為未來太子胞弟的人,竟然不顧身份,親自去畫齋門前排隊搶畫,氣得魯王爺有好幾次要揍他,最後還是被魯王妃攔下才作罷。
小厮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二公子,若您當真喜歡徐姑娘的畫,那讓人直接去找徐姑娘買回來不就得了,您為什麽還要這麽大費周章啊!”
那小厮剛說完,頭上就被賞了個爆栗。
趙旸瞪着他:“畫的事怎麽能用買呢?!那叫求畫,求畫懂不懂!”
小厮得了一個爆栗,瞬間不敢再發表言論了。
這廂,徐令姜跟着嬷嬷進了王妃的內院。
進去之後,發現除了王妃在之外,葉夫人竟然也在。
徐令姜微怔了下。
魯王妃同葉貴妃不對盤,連帶着對葉夫人也向來沒有好臉色,怎麽今日,她們倆竟湊到一處來了?!
徐令姜心下不解,但面上沒表露半分,仍規規矩矩向她們行了禮。
葉夫人坐着沒動,倒是魯王妃忙命她起來,又是讓徐令姜落座,又是讓人給她看茶的,宛若一個慈善的長輩。
徐令姜謝過之後,在下首落座。
魯王妃先是絮絮叨叨說了會兒院中的花兒,才将話題扯到了徐令姜身上,話裏話外竟是在勸和。
徐令姜很是驚愕。
依照魯王妃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旁人來攀附奉承她,何以她會屈尊,為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朝臣來勸和?!
但轉念一想,徐令姜便明白了。
魯王爺的嫡長子趙暝,雖說是最可能,被官家過繼的宗室之子,但畢竟聖旨未下之前,一切皆有變數。而葉貴妃素來受寵,若有她幫襯,那這個變數便會少很多,魯王府自然會賣葉家這個人情。
而對葉家來說,若與未來的太子攀上關系,對他們也是大有益處的。
徐令姜坐在圈椅上,看着魯王妃嘴皮翻飛,口吐蓮花勸她原諒葉知秋時,有那麽一瞬間,徐令姜突然想站起來,撕開他們所有人醜惡的嘴臉。
他們一方想要幫襯,另外一方想要庇護,那是他們之間的事,與她有何幹系?!他們憑什麽要用她來做踏腳石?!
可要起身那一剎那時,徐令姜的身體,又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好——”
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哄笑聲,徐令姜剛才陡然生起的勇氣,一瞬間被那哄笑聲打散開來,剩下的只有疲憊和不耐煩。
“你怎麽想的?”
魯王妃說了半天,終于想起來,詢問當事人的意見了。
徐令姜眼睫輕垂,不想看見那些算計,只聲音輕且堅定道:“覆水難收,破鏡難圓,我既與葉公子已和離了,便斷然再無重修舊好的可能。”
“哐當——”
徐令姜話音剛落,葉夫人便将茶碗掼在茶盞上,發出一聲悶響。
魯王妃沒想到,徐令姜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神色頓時也淡了幾分,而葉夫人當即站起來,怒目而視:“你這個……”
話沒說完,就被王妃身邊的嬷嬷打斷了:“呀,王妃,您是又心口疼了麽?”
葉夫人立刻回頭。
便見魯王妃捂着胸口,神色似有些不适,那嬷嬷道:“我們王妃素來有心口疼的毛病,每回疼起來時,都得要卧床歇息片刻。”
葉夫人和徐令姜一聽這話,紛紛起身退出去了。
待她們走遠之後,魯王妃一改剛才的不适,眉眼間皆是怒氣:“真是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我剛才說到那般地步了,她竟還如此不知趣!”
“王妃您息怒,沒得為旁人的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多不值當啊!”心腹嬷嬷捧來參湯,遞給魯王妃,“再說了,這事原本就是他們葉家做的不地道,明明是他葉大公子想扶外室上位,逼迫發妻和離,可到頭來,竟然還給發妻潑了一身的髒水。這樣的人,誰敢同他重修舊好啊!萬一日後,他再看上別的妾室,再整這麽一出,那人家還活不活了?”
魯王妃原本就看不上葉夫人,如今聽心腹這麽一說,倒也覺得,徐令姜會這般幹脆拒絕,是情理之中的事,臉上怒色散了不少,但卻又添了愁色。
“可是,我答應了葉貴妃,說好要幫忙勸徐令姜的,現在這……”
“老奴說句僭越的話,王妃,您也忒實誠了些!您是答應葉貴妃,幫忙勸的,可您也勸了呀,但人家徐令姜就是不為所動,您能怎麽辦呀?”
這倒也是,可——
“那葉貴妃那裏,該如何說?”
心腹道:“如實說便是了,今日您勸徐令姜時,葉夫人可是全程都看着聽着呢!”
聽這麽一說,魯王妃瞬間像吃了顆定心丸,将參湯擱下,用帕子壓了壓唇角:“走,我們看看阿靖去!哼!說起來,她也真是夠不要臉的,上次我帶阿靖入宮去向皇後娘娘請安,她竟然還隐約流露出,想讓我們阿靖和葉知秋結親的意思。我呸!她也不找個鏡子照照自己,就葉知秋那德性,全華京誰敢把女兒嫁給他!竟然還肖想我的阿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而與此同時,王府的垂花門旁,葉夫人正在連連打噴嚏。
徐令姜想走,可礙于葉夫人和她的人将路堵住了,她正要轉身,換條路走時,胳膊卻一把被人攥住:“是不是你在罵我?!”
葉夫人眼睛撐的渾圓,一臉怒不可遏瞪着徐令姜。
徐令姜原本想解釋,但見葉夫人這模樣,她覺得即便解釋了,怕是也沒用,索性便沒浪費口舌,而是道:“葉夫人若是覺得,是我在罵你,那就當是我在罵你好了。”
“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你竟然敢這般對你婆母?你……”
“婆母?!”徐令姜嘲諷一笑,掙脫葉夫人的禁锢,朝後退了幾步,“葉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在兩個月前,就已同葉知秋和離了。若葉夫人想耍婆母的威風,那我勸你回府耍去!”
說完,徑自轉身走了。
葉母氣的都要吐血了。
在她眼裏,即便他們已經和離了,徐令姜見到她時,也該是畢恭畢敬才是,可現在徐令姜竟然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敢指着她的鼻子罵她啦?!
“你給我站住!”
葉夫人怒喝一聲,大步過來,氣的臉色鐵青,眉眼間卻自帶一股優越感,“徐令姜,你不孝不賢無子,離了我葉家,除了那些鳏夫或者販夫走卒之輩,你還能嫁給誰?!哼!看在知秋,以及你服侍我多年,我用着還算順手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給你一次機會,今天,你乖乖給我道歉,來日,我便答應知秋重新迎你過門,否則……”
“否則怎麽樣?”
葉夫人沒想到,徐令姜竟然問了這麽一句話,她愣了愣,語氣帶點威脅,又帶點自得:“否則,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再重進我葉家的大門!”
葉夫人說完這話,本想着會徐令姜會驚慌失措向她求饒,卻不想,徐令姜只是掀開眼皮,掃了她一眼,然後語氣真誠道:“那你可要活得久一些。”
這樣,她就多了一重保障了。
“徐令姜!你——”
葉夫人氣得發抖,正想不管不顧就此鬧開時,徐令姜卻覺得厭煩了。
“葉夫人,我如今是和離之身,臉面這種東西,拜你們葉家所賜,早就沒有了!可你不一樣,你現在還是葉家的夫人呢!你說,若是葉大人知道,你在王府花宴上,這般大吵大鬧失了體統,他會不會以你罹患失心瘋的名頭,将你送回青州老家靜養呢!”
徐令姜聲音柔和,語氣不急不躁,卻是成功點燃了葉夫人的怒氣。
葉夫人一張臉,倏忽間漲得醬紫,嗬哧嗬哧喘着粗氣,打起手似乎便想來打徐令姜,被眼尖的下人給攔住。
“你、你、你……”
葉夫人氣的臉色發白,氣息不穩,怎麽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跟着她的婆子算是看出來了,如今的徐令姜,已經不是先前可以任葉母揉搓的徐令姜,他們還是少惹的為妙,當即就将葉夫人勸走了。
夏竹瞧見這場景,正要說話時,有人卻先一步開口:“徐令姜,你就這般不給自己留後路麽?!”
徐令姜回眸,就見有人自垂花門後出來,來人,鵝蛋臉,柳葉眉,一身茶花色百花百蝶紋褙子,愈發襯的冰肌玉骨,身形纖瘦窈窕,她擡手撥開面前的花枝,出來時,臉上皆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來人是嘉慶伯爵府的少奶奶羅柔。
羅柔面相清雅,又慣會來事,同誰都能聊上幾句,但徐令姜也不知道為什麽,從見第一面起,羅柔似乎就不喜歡她。
不過徐令姜也不是那等,別人不喜歡她,她還要上趕着去找人家的人。
見羅柔有心想來看她笑話,她便淡淡道:“既知不會回頭了,還留後路做什麽?等着別人在身後捅自己一刀麽?!”
羅柔唇邊的笑微凝。
徐令姜素來和善,還是第一次,說話帶這麽重的戾氣,莫不是被葉夫人刺激到了?!
羅柔還想再說徐令姜兩句,但等她回過神來,見徐令姜已經攜侍女走遠了,索性便罷了。
從內院出來後,徐令姜直接便走了。
夏竹跟在她身後,急急道:“姑娘,咱們就這樣走了,會不會不大好啊!”
徐令姜卻是不理會,徑自朝外走。
她不想留在這裏,看哪些人醜惡的嘴臉了,她現在只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夏竹見徐令姜神色不對,頓時不敢再勸了,只得亦步亦趨跟在徐令姜身後。
徐令姜從魯王府出來,便一路向前。
她并沒有一個明确的目的地,她只想往前走,不停的走,好像只要她不停下來,那些人就追不上她,她也不會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徐姑娘、徐姑娘——”
有人在身後急促叫着,徐令姜充耳不聞,只步履不停往前走,直到一堵人牆,突然擋在她面前。
徐令姜吓了一跳,猛地回神,往後退了兩步,擡眸,就見先前見過的趙旸擋在她面前。
趙旸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徐姑娘,你跑這麽快做什麽?我在後面喊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徐令姜歉然道:“我在想事情,沒注意,二公子找我有何事?”
“宮裏來人傳話,說宣老将軍他們今日便能歸來了,官家讓我帶你去摘星樓,看大軍入城儀仗呢!”
徐令姜一臉茫然。
趙旸又重複了一遍,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聽錯,李慕載他們真的回來了!徐令姜當即喜不勝收:“好,那勞煩二公子現在就帶我過去。”
趙旸沒耽擱,當即帶徐令姜往摘星樓去。
上了二樓,趙旸猛灌了幾口茶之後,再轉過頭時,就見徐令姜已經站到欄杆旁,正在向外張望。
趙旸走過去,好奇問:“徐姑娘,這次出征的人裏,有你認識的人麽?”
徐令姜‘嗯?’了聲,這才回頭,看向趙旸。
“剛才徐姑娘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像是一瞬間活過來了。”
徐令姜:“……”
“哎,不是,我的意思是,先前見到徐姑娘的時候,徐姑娘很冷靜自持,但剛才聽到這個消息時,就像、就像……”
就像是去着急見喜歡的人一樣。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吓了趙旸一跳。
趙旸忙搖頭:“徐姑娘就當我在胡言亂語好了。”
徐令姜:“……”
他們正說着話,突然瞧見,遠處有個黑點。
徐令姜回過神來,忙擡首張望,趙旸立刻朝身後伸手,有仆從忙将千裏鏡遞過來。
趙旸遞給徐令姜:“用這個看,可以看得清。”
徐令姜道了謝,接過千裏鏡,便見城外塵土飛揚,獵獵旌旗,在風中搖曳,逶迤冗長的隊伍,正緩緩朝城中行進。
街上的百姓聞訊,紛紛夾道歡呼,一如當初送行那般。
只是當初是送這些好男兒去保家衛國,盼着他們能一雪前恥,如今見他們得勝歸來後,個個皆是掀拳裸袖,歡呼聲響徹雲霄。
李慕載高坐在馬背上,對周遭的歡呼聲充耳不聞,他只面容肅冷,打馬緩緩前行。直到他瞧見了,高樓上那抹伶仃的紫色身影,以及與她并肩而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