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了結
◎大約是因為,那是她喜歡的人吧。◎
以趙三娘對李慕載的癡迷程度, 怎麽會就這麽偃旗息鼓了呢?!而且,她最後看向自己的眼神,為什麽那麽奇怪?!
徐令姜十分好奇看着李慕載。
李慕載淡淡移開視線, 只道:“沒什麽,你若想知道, 可以去問她。”
徐令姜:“……”
不知道李慕載與趙三娘說了什麽,徐令姜想象中的語言攻擊,甚至人身攻擊, 都沒有出現。反倒在吃飯時, 趙三娘還主動舉起酒盅, 眼眶發紅沖她道:“祝你們白首相攜, 永不離分。”
徐令姜頓時受寵若驚。
她忙擱下筷子, 稀裏糊塗受了趙三娘的敬酒後,眼神不解,朝李慕載望去。
李慕載神色平靜坐着。
見徐令姜看過來, 什麽都沒說, 只輕輕沖她颔首。
趙三娘瞧見他們倆眉眼傳情的模樣,胃裏的酸水都要冒出來了, 偏生霍箐那個不識趣的, 還在旁邊嚷嚷道:“哎呀,三娘,真看不出來,你這麽豪爽識趣呢!來, 我敬你一杯。”
說完,便笑嘻嘻湊了過來。
趙三娘心下正煩悶的緊, 霍箐既來勸酒, 她自是不拒絕的。
兩三盞酒下肚, 趙三娘便抹着眼淚,開始哭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還是銀子實在!”
徐令姜擡手扶了扶額角。
霍箐已從善如流接話:“就是就是,所以你得好好賺錢,以後好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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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你?!你自己有手有腳的,憑什麽要我養你?”
霍箐厚着臉皮道:“我是有手有腳的沒錯,可我沒你賺得多啊!”
“這倒也是!”趙三娘握着酒盞,一臉驕傲,“哼!不是老娘吹,老娘的饕餮樓可是如進鬥金的。他李慕載不喜歡老娘是他的損失,老娘也不是非他不可了!以後等老娘包十來個小白臉,氣死他!”
霍箐在旁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李慕載那個冰塊臉有什麽好的,給令姜就是了,你以後找更好的,來,喝喝喝。”
他們兩人旁若無人般的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其餘衆人都已經習慣了,尤其是蘇蕙,之前她不喜趙三娘,乃是覺得趙三娘輕浮,還慣會讨巧賣乖,今夜見她這般爽朗,之前的不喜便也散了,只任由他們鬧去了。
大家都已差不多吃好了,蘭姨也沒着急收拾,而是起身,沖李慕載母子行了一禮:“李夫人,李公子,奴婢問句僭越的話,官家既為李公子和我家姑娘賜婚了,不知道這婚事,您家打算怎麽辦?”
蘭姨本是徐母的侍女。
她與徐母自幼一同長大,名為主仆,實為姐妹。徐母亡故後,徐令姜便是由她一手帶大的。她深知徐弘禮夫婦的德性,便只能越俎代庖為徐令姜張羅了。
蘇蕙畢竟只是名義上的李夫人,聽到這話,頓時也有些坐立難安。
可她到底記挂着李慕載之前說過的話,便穩了穩心神,道:“看兩個孩子的意見,他們想怎麽辦都成,我沒意見的。”
既然今夜提起了這話,徐令姜少不得站起來,輕聲道:“蕙姨,蘭姨,我是二嫁之身,之前便與李公子商議過,想将親事辦的低調些。”
蘭姨聽到這話,神色瞬間變得酸澀起來。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若男子再娶,尚且還好些,可若女子再嫁,嫁的不是鳏夫,就是家世差的。
像李慕載這樣,人長得俊,本事又好,且還是初婚的,可謂是萬裏挑一。
徐令姜能嫁給這樣一個人,蘭姨自是為她開心的。只是徐令姜畢竟是二嫁之身,這事相當于是她身上,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污點。若碰上尖酸刻薄的人家,更是會拿此事說嘴,雖然李慕載母子,不像是那種人,但哪個男人,心裏會不介意呢!
卻不想,李慕載淡淡道:“人生在世,誰沒做過錯誤的選擇,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徐令姜怔了怔。
縱然這樁婚事,只是兩人各取所需的權宜之計,可此時聽到李慕載在這話,她心底還是滑過了一絲暖意。
“是啊,不過是你的姻緣路,略微比別人坎坷了些,不必覺得有什麽。”蘇蕙接着李慕載的話,語氣和藹道,“日後你們小兩口,好生過日子,才是正經事。”
蘇蕙知道,李慕載這些年走的有多艱難。
如今他既有了心儀之人,并與對方休成了正果,她自是為他欣喜,盼着他們好生在一起的。
雖然平日裏,蘇蕙一直待徐令姜都很好。
但徐令姜深知,鄰居同婆媳關系是不同的,如今聽到蘇蕙說了這話,她頓時心生感激,對着蘇蕙又是深深一拜。
蘇蕙忙将她攙扶起來。
幾人又和樂融融說着話,最後礙于徐令姜說,她只想低調成婚,蘇蕙便也順了她的意思。
只是說是低調,但成婚該有的三媒六聘,李慕載皆都沒省下。
徐弘禮也看出了李慕載是真心求娶徐令姜的,便三天兩頭往弄梅巷跑,雖說是恨不得把徐令姜綁回去,但到底顧忌着李慕載,只好言相勸着。
“你們這眼看着就要成婚了,這還比鄰而居,像什麽樣子?!傳出去也不好聽的。我已讓人将你原來住的院子重新休憩好了,你搬回去就能住新院子了。”
徐弘禮隔三差五過來說,徐令姜過隔壁去瞧李慕載時,忍不住同他道:“不是說好,要低調辦的麽?”
因着葉知秋一事,官家罰李慕載杖三十,罰俸半年。
前幾日李慕載剛領了杖刑,這幾日正在家中養傷,聽到徐令姜這話,他将目光從書上移開,輕輕嗯了聲:“成親時辦的低調些,但三書六禮還是得有,否則官家那裏不好交代。”
這倒也是,不過李慕載這麽一說,倒讓徐令姜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
徐令姜側過身子,問:“我們既是官家賜婚,日後要如何和離呢?”
李慕載握着書卷的手微微一頓。
旋即,他擡頭道:“待時機成熟了,我會去同官家說。”
徐令姜聽李慕載這麽說,便沒再問了。
過了片刻,李慕載又道:“官家先前賜了我一座宅子,在西寧街上,成婚時你是想在新宅子辦,還是想在這裏辦?”
徐令姜如今住在這裏已經習慣了,她不大想挪地方。
但如今李慕載也算是天子近臣了,不可能一直住在這裏。而且新宅子既是官家賞的,不住也說不過去。
“放在新宅子裏辦吧。”
李慕載輕輕颔首,想了想,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來:“蘭姨畢竟上了年紀,你身邊沒個得力的人也不好,可要我為你重新再尋個人?”
徐令姜頓了頓。距離上次的事,已經過去十來天了。
這十來天裏,她一直沒見夏竹,只讓她在房中休養着,但這事總得解決。
如今李慕載既提起這一茬,徐令姜便道:“我也正有此意,本打算這幾日,讓蘭姨出去尋個人牙子問問的。”
李慕載:“外面找到的,良莠不齊,回頭我替你尋個合适的送來。”
徐令姜點頭應了,又同李慕載道:“我爹來尋了我數次,讓我搬回府中去住。”
“你若不願意回去,便住在這裏。”說完之後,李慕載又想起,前幾日蘇蕙念叨說,新人成婚前,是不能頻繁見面的,便又道,“我可以先搬去新宅住。”
徐令姜搖搖頭,笑道:“不了,我搬回去。”
雖然他們是假成親,但為了成這個親,李慕載被杖了三十,罰俸半年,還與葉家結了仇,她也得做些什麽才行。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徐令姜才回去。
她剛進院子,就見蘭姨坐在院中抹眼淚。
徐令姜走過去,忙問:“怎麽了?”
“姑娘,葉家那幫寡廉鮮恥,沒有人性的東西!他們、他們……”蘭姨氣的臉色鐵青,眼淚嘩啦啦往下淌,“他們竟将葉小姐,嫁給康王的嫡次子了。”
徐令姜腦子嗡的響了一聲。
有那麽一瞬間,徐令姜覺得自己聽錯了,她踉跄快步走到蘭姨身邊,眼眶泛紅,不死心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麽?!”
“葉家,葉家将葉小姐嫁給康王的嫡次子了。”
“不可能!!!”徐令姜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可她還在垂死掙紮,“不可能!定然是你聽錯了,康王嫡次子雖身份顯貴,可卻是個混不吝了,葉大人再利益熏心,也不至于将逢春嫁給他啊!”
說到後面,徐令姜已是泣不成聲了。
蘭姨也是又氣又恨又心疼,跟着哭道:“剛才奴婢上街時,瞧見康王府的人擡着聘禮經過,便問了旁邊的人。他們說,這是康王嫡次子娶婦呢!奴婢随口問了句,才知,竟是康王府去葉家向葉小姐下聘去了。”
徐令姜膝頭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蘭姨忙過來,扶住她,張嘴想勸,卻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那康王嫡次子,驕奢淫逸,先前已娶過兩位夫人了。
先頭兩位夫人,一位成婚剛三個月,就突然病逝了。另外一位,則過門不過半年,便死于小産。但關于那兩位夫人的死因,還有另外一個隐晦的版本。
說是那康王嫡次子酒後無德,以向女子施虐為樂,先前那兩位夫人,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葉筠竟然要将葉逢春嫁給那樣一個酒色之徒,他是瘋了嗎?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麽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呢!!!
夏竹聽見了院外的動靜,忙從屋裏跑出來。
見徐令姜和蘭姨皆是淚流滿面的模樣,當即便跑過來,要扶徐令姜起來,卻被蘭姨一把推開:“不用你裝好心!”
蘭姨現在厭惡葉家,連帶着将幫過一次葉知秋的夏竹也厭惡上了。
夏竹紅着眼睛,對着徐令姜的背影,喊了聲,“姑娘”,徐令姜卻是腳步不停,直接進屋去了。
自從那事之後,蘭姨只讓她好生休養的,每日好飯好茶給她送來,卻從不搭理她,也不許她出屋子。
而在她養病期間,徐令姜也從沒來看過她。
夏竹知道,徐令姜這是厭棄她了。
正哭着時,門口的竹簾子被掀開了,蘭姨面色不善過來:“姑娘喊你過去。”
夏竹一愣,忙将眼淚擦幹,跟着蘭姨去了。
她們過去時,徐令姜正坐在正堂裏。
夏竹已将妝容重新收拾了一番,只眼睫上還微微濕潤着,她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放着一個漆黑的木匣子。
夏竹心頭一跳,忙前跪下,哽咽道:姑娘,我錯了。”
徐令姜看着夏竹。
夏竹是她買進府裏的,她喜歡她身上的活潑勁兒,便将她留在了自己院中。後來她從葉家走時,夏竹立在葉家門前,哭的像個被抛棄的孩子,她心下一軟就将她也一并帶出來了。
在自己最落魄時,夏竹仍舊不離不棄,徐令姜心裏是十分感動的。可她怎麽都沒想到,夏竹竟會幫着葉知秋诓騙自己。
見徐令姜一直不說話,夏竹膝行幾步,上前扯住她的裙角,連連哭道:“姑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犯糊塗了。”
“你知道的,我眼裏一向揉不得沙子的。”徐令姜搖搖頭,她輕聲道,“你的身契我已毀了,這匣子裏有二百兩銀子,我本是打算給你留着當嫁妝的,今日你我主仆情分既已盡了,便将它現在給你,讓你做謀生用吧。”
“姑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要打要罰都行,就是求您,別趕我走啊!”
夏竹說着,便要給徐令姜磕頭,卻被蘭姨一把拉住胳膊制止住,蘭姨冷着臉訓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姑娘是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今日她既說了這話,你就算把頭磕斷了都沒用!還不如體面收了銀子,安生離去,也算是全了這幾年的主仆情分了。”
夏竹被蘭姨鉗制着。
她淚眼婆娑看着徐令姜坐在那裏,眉眼俱冷,便知此事再無回旋的餘地了,她只得哭着沖徐令姜磕頭:“奴婢謝姑娘恩典,願姑娘日後平安順遂,與李公子和樂美滿。”
徐令姜輕輕點頭,算是應下了。
蘭姨将哭着的夏竹扶回右梢間,幫夏竹将東西收拾妥當後,又拿出兩身新衣道:“這衣裳是按着你的尺寸做的,別人也穿不了,你一并帶走吧。”
雖然這段時間,蘭姨對她一直都沒好臉色,但一應吃用卻全都沒短過她。且蘭姨似乎也知道,徐令姜會将她遣走,便抓緊将為她做的兩身夏衣趕了出來。
夏竹心裏接過衣裳,對着蘭姨又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哎,你這丫頭!起來起來!”
蘭姨用手背飛快抹了一把眼角,伸手将她扶起來,“你一個姑娘家,帶着這麽多銀票不安全,我給你縫進衣裳內襟裏,你等找到落腳點了,再拆開用吧。出去以後,把心放正,好好找個事做吧。”
蘭姨絮絮叨叨說着,送夏竹出了門。
夏竹背着包袱,哭着走了,待她走遠之後,蘭姨才抹着眼淚,将院門插上,剛轉過身,便見徐令姜立在門口。
蘭姨嘆了口氣:“這丫頭平日裏就是嘴壞了些,心思并不壞,怎麽能做這種糊塗事呢?!”
“大約是因為,那是她喜歡的人吧。”
蘭姨瞬間眼睛瞪的老大:什麽?!夏竹喜歡葉知秋那個殺千刀的?!不能吧?!
可最初的驚駭過後,再一細想,發現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葉知秋雖然是個爛人一個,但也不是一開始就爛的,他那張臉,兼之披着那副溫潤如玉的外皮,自然是能迷到不少小姑娘的。
而夏竹如今只有十五歲,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見的男子就那幾個,會喜歡葉知秋也不甚奇怪。
她們倆正說着話時,院門突然被敲響了。
蘭姨過去将門打開,卻發現竟是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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