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說破

◎可現在我後悔了。◎

經李慕載這麽一提醒, 徐令姜才想到問題所在,第二天便叫了忍冬過來。

蘭姨不知道,她們兩人關起門來說了什麽, 但忍冬再出來時,表情裏明顯帶着激動, 急匆匆便朝外跑去。

“夫人,你們這是……”

徐令姜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 忍冬便回來了。

不光她人回來了, 她還帶了七八個, 面黃肌瘦的婦人。

忍冬跑進來, 沖徐令姜道:“夫人, 這些都是我們村子,或附近村子的,我把夫人的意思, 同她們說了, 她們和她們家人,也都是願意的, 這是她們的身契。”

說着, 将幾張身契遞給徐令姜。

徐令姜收了,沖忍冬道:“你先帶她們下去用飯,待她們吃過飯之後,我讓人送你們去弄梅巷。”

忍冬帶着她們行過禮後下去了。

待她們走之後, 徐令姜正打算換身衣裳,等會兒陪她們一同過去時, 管家過來道:“夫人, 公子今日走的急, 臨走前,他托老奴将這個轉交給您。”

徐令姜接過一看,不由啞然失笑。

竟是李慕載在弄梅巷那座宅子的房契,真是的,昨晚明明她輸了不是麽?!

不過李慕載既托管家轉交給她,徐令姜便也沒推辭。

待忍冬她們一行人用好飯之後,徐令姜讓人套了馬車,将她們送去弄梅巷。

自從徐令姜決定,要讓她們住在這裏之後,便已經讓人重新将房子改造過了,如今除了廚房之外,其他三間房,皆改成了卧房。

徐令姜讓忍冬帶人先進屋去看看,她拉着趙三娘,走到一旁,低聲道:“三娘,我同你商量一件事,這些人是窮苦人出身,又是第一撥過來的,要不她們的學徒費,咱們就不收了?”

其實徐令姜已經先斬後奏了。

因為忍冬在回村之前,就曾同徐令姜說,村裏的女孩從來沒賺過銀子,也沒有資格花銀子,若說後面要收錢,她們肯定就沒人敢來了。

徐令姜覺得,此事之前從無人嘗試過,她如今也才開始探索,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更何況她們是第一批,索性便做主免了這幫人的學徒費。

見趙三娘眼睛豎起來了,徐令姜立刻又道:“這就跟三娘你新酒樓開張是一個道理,第一撥客人總要給些優惠不是?”

趙三娘美眸含怒:“你這哪裏是給些優惠,你這明明是白教好嗎?!”

“話不能這麽說,咱們才開始做,她們能來已經很不錯了,只要咱們将她們教好了,以後她們就是我們的招牌了呀!”說到這裏,徐令姜頓了頓,“當然,若三娘你執意要學徒銀,那我替她們給?!”

趙三娘都被徐令姜氣笑了。

雖然她趙三娘是屬于油鍋裏的錢,都想撈出來用的人,但這事她既參與了,也斷然沒有讓徐令姜一個人扛的道理,趙三娘撮着後槽牙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徐令姜立刻笑開:“好。”

待衆人看的差不多之後,徐令姜帶着趙三娘過去,給她們介紹,又定了以後趙三娘教授廚藝的時間,以及她們這裏的規矩等等。

衆人都一一應了。

弄梅巷的孩子們聽說徐令姜回來了,一窩蜂似的湧過來,圍着徐令姜問長問短的,趙三娘在旁看的牙疼,索性趕緊躲開了。

蘭姨知道,回來會遇到這幫孩子,便提前準備了酥糖果子。

一幫孩子呼啦全去了,唯獨孩子王虎子還立在原地。八九歲的男孩子,正是抽條長高的時候,一個月沒見,虎子的身高蹿了一大節,他舔了舔嘴唇,眼含希冀問:“師母,師傅以後還會回來嗎?”

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但對上虎子這樣的眼神,徐令姜說不出來。

虎子似乎已經知道答案了,他糖也不吃,垂頭喪氣走了。

徐令姜将這邊安頓好,回府時已是黃昏了,她照例先去看了蘇蕙,又回院中沐浴更衣過後,便歪在燈下看書,想等李慕載回來,同他說說虎子的事。

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夫人,醒醒,醒醒!”

徐令姜睡眼惺忪睜眼,就見蘭姨站在她面前,“在這兒睡會着涼的,夫人回床上去睡吧。”

徐令姜看了一眼桌上的蠟燭,問:“李慕載還沒回來?”

“公子遣人來說,他今晚不回來了。”

徐令姜點點頭,知道他應該是在忙太子冊封禮一事,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就上床去睡了。

第二日,便是太子趙暝的冊封大典。

這一日,城中百姓們皆早早翹首以盼,希望在拜遏祭禮的路上,能一睹未來太子的尊容。

可一直等到未時,太子的儀仗都未曾經過,百姓們不禁開始議論紛紛。

徐令姜聽到這個消息時,也不禁蹙眉。按照祖制,受封當日,太子須得拜拜谒宗廟、敬告祖宗,可這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宮中卻還是沒有動靜傳來,只怕是出事了。

徐令姜手腳冰涼,可還是極快冷靜下來。不論宮裏出了什麽事,那都是皇家的事,與她們沒有任何關系!

徐令姜轉頭,沖秋荻吩咐道:“你去找福叔,讓他将府裏的下人看管好,不準私下議論。”

秋荻忙去了。

徐令姜單獨待着,一直心緒不寧的,索性便去找了蘇蕙,卻不想,蘇蕙同她也是半斤八兩,甚至蘇蕙比她還緊張。

蘇蕙搖着扇子,不安的在水榭裏來回走動:“都這個時候了,魯王世子的儀仗為什麽還沒有經過?還有慕載,他也沒有回來?令姜,你說,他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娘,你別擔心……”

蘇蕙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她抓着徐令姜的手:“要不派個人去打聽打聽吧。”

“娘,您別擔心,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今日入宮的朝臣都還在宮裏呢!”

徐令姜這麽一說,蘇蕙的理智這才回歸幾分。是了,李慕載不是那種沖動之人,且他的身份也無人知曉,她現在不能亂!不能亂!

蘇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盅接一盅的喝茶,借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徐令姜也沒比蘇蕙好到哪裏去,她頻頻轉頭,朝院外看去。

一直臨近掌燈時分,秋荻才跑進來道:“夫人,公子回來了。”

徐令姜一聽這個消息,幾乎是立刻起身,便朝外面走去,剛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扭頭看向蘇蕙。

蘇蕙聽到李慕載平安歸來,這才松了一口氣,見徐令姜扭頭去看過來,當即便道:“他回來我就放心了,你快去看看他。”

徐令姜應了聲,匆匆回去了。

蘭姨在廊下看到徐令姜疾步而來,便立刻道:“公子在書房。”

徐令姜走到門口,平複了一下呼吸,這才伸手輕輕扣門。

待到屋內的李慕載應聲過後,徐令姜才推門進去。

李慕載穿着一身黑色寬袖暗紋袍立在窗邊,聽見腳步聲後,他轉頭看過來,盯着徐令姜看了須臾後,突然開口道:“趙暝死了。”

徐令姜眉心猛的一跳。

這話若是旁人說,徐令姜定然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可若這話是從李慕載嘴裏說出來的,那定然就真的了。

“他,他是怎麽死的?!”

宮中守衛森嚴,今日又是趙暝被冊封為太子的日子,他怎麽可能會突然死了呢?!

“被人勒死在福寧殿。”

有那麽一瞬間,徐令姜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李慕載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徐令姜緩了好一會兒,又問:“那兇手……”

“兇手被抓時畏罪自殺了,是隐藏在宮中的前朝餘孽。”

徐令姜猛地擡頭,不可置信看着李慕載。

前朝已覆滅近百年,怎麽可能還會餘孽隐藏在宮中?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有,那他們的目的,也該是官家,而不應該是趙暝才對。

“飒——”

外面陡然起風時,一個可怕的念頭,自徐令姜腦海裏一閃而過。但幾乎是瞬間在又被徐令姜摁下去了,可還是被站在她對面的李慕載捕捉到了。

“你在懷疑我?!”

李慕載的聲音,冷冷的,沒有半分溫度。

徐令姜幾乎是下意識否認:“我沒。”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徐令姜眼底的慌亂卻騙不了人。

徐令姜其實是懷疑李慕載的。

李慕載身上有太多惹人生疑的點了,譬如,從趙暝被冊封為太子時,她以為萬事塵埃落定了,李慕載卻意有所指說了句,“消停?那可未必。”

再到前日,他讓她今日不要入宮,他應該早就知道,趙暝會死,或者是他早就知道,趙暝今日會死。

李慕載朝徐令姜走過來。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徐令姜心上,徐令姜心裏亂急了。

但這也并非說明趙暝的死,跟李慕載脫不了關系。

未來天子之位,諸位王世子都想争。可一但趙暝坐上那個位置,太子一立,他們這些王世子就得跟随王爺回封地了。可若是趙暝死了,那他們就都還有機會,所以有人想殺了趙暝也不足為奇。

想通這一點之後,徐令姜正要解釋時,卻發現李慕載已經走到了她面前:“既然你猜疑我,為何不問我?”

“我……”

“因為你覺得,我們是假成親,只要井水不犯河水維持一個禮貌客氣的局面,待時機成熟再和離,對嗎?!”

李慕載每說一句,便朝前一步,眼看他們倆的距離越來越近時,徐令姜不自在抿了抿唇角,道:“可我們當初說好的,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成婚,但時機合适,我們再……”

話未說完,已被李慕載打斷了。

李慕載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可現在我後悔了。”

李慕載知道,當時那種情況下,他若求娶,徐令姜自然不可能會應。

所以他找借口成婚,想待婚後慢慢培養感情,等徐令姜能敞開心扉。可他們成親這麽久,徐令姜表面上看着,與他親近了不少,可實則她卻始終與他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距離。她只當他們這樁婚事,只為各取所需,待時機成熟便和離。

若不将此事說破,他們之間只怕會一直都是這樣。

徐令姜被驚到了,幾乎是下意識想朝後退,可卻被李慕載一把攥住手腕。

徐令姜驚慌失措擡眸,就對上了李慕載那雙黑黢黢的眼睛。

此時他們距離很近,近到她能聞到李慕載身上淡淡的松香味,近到她發現,李慕載看她的眼神,不複往昔那般淡然,此時他看她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種。

徐令姜腦子裏突然嗡的響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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