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知曉
◎他本姓趙,單名一個冕字。◎
蘇蕙知道徐令姜今日要去天牢看李慕載, 早早就在正廳等消息了,可她沒想到,徐令姜竟然會這麽快就回來了。
“令姜!怎麽樣?慕載他怎麽樣了?!”
蘇蕙一見到徐令姜, 立刻撲過來,急急的問。
徐令姜如實道:“我沒見到他。”
“什麽叫沒見到他?!”蘇蕙瞬間驚了, “昨日不是說,徐老爺已經将諸事打點好了麽?怎麽突然又……”
“情況有變。”徐令姜說完之後,沖還在廳中的衆人道, “秋荻留下, 其餘你們幾個先出去, 我有話要跟娘說。”
葉逢春、蘭姨、管家三人見狀, 忙出去了。
蘇蕙聽到情況有變四個字, 頓時驚惶的跌坐在圈椅上,惶恐無助的抹眼淚。
情況緊急,待不知情的人出去之後, 徐令姜也不再拐彎抹角, 直接同蘇蕙道:“娘,我本打算今日見慕載之後, 當面問他緣由的。可有人暗中阻撓, 我壓根就見不到他,如今知道內情的人也只有您。”
蘇蕙聞言,立刻無措攥緊帕子。
她要說麽?!她若說了,回頭李慕載怪罪怎麽辦?!可她若不說, 李慕載說不定就這樣被人冤死了?!她要怎麽辦才好?!
“哎呀,蕙姨, 都這個時候了, 你還在猶豫什麽!”秋荻看不下去了, 自李慕載出事後,徐令姜來回奔波營救,她都是看在眼裏的,秋荻壓低聲音道,“你是要眼睜睜看着主子被冤死嗎?!”
最後一句話像是當頭棒喝,瞬間讓蘇蕙清醒了。
徐令姜是李慕載親自挑的妻子,是他們的主母,徐令姜還能害李慕載不成?!再說了,事到如今,只有自己将所有事情都告訴徐令姜了,李慕載方才有獲救的可能。
蘇蕙當即也不再猶豫了,抿了抿嘴唇,沙啞開口道:“他本姓趙,單名一個冕字。”
徐令姜瞳孔猛地一縮,踉跄朝後退了幾步,後腰猛地撞在圈椅的扶手上,一陣疼痛猛地襲來,卻掩不住她此時的驚駭。
當初他們回門那日,談到端賢太子時,李慕載的反常,以及他對諸位王爺的态度,徐令姜曾暗自揣摩過,李慕載是端賢太子舊部之子。
卻沒想到,他竟是皇太孫!
皇太孫李冕,乃是太子妃所出,亦是端賢太子的長子。他出生那日,恰好是先皇的萬壽節,先皇龍顏大悅,親自為其取冕字做名。
冕,王者冠也,先皇用這個字為其做名,對這個孫子的殷切期望疼愛便不言而喻了。
徐令姜怎麽都沒想到,李慕載竟然是皇太孫李冕!!!
當初端賢太子謀逆被誅後,沒過多久,就聽說皇太孫的屍體也被找到了,可現在,蘇蕙卻說,李慕載是皇太孫。
徐令姜渾渾噩噩擡眸。
蘇蕙滿臉自責,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蘇蕙一貫膽小,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騙她,那麽說明,李慕載真的是皇太孫了!
徐令姜現在心裏有很多的疑問,可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她只得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選最關鍵的問:“端賢太子謀逆一事,可跟當今官家有關?!”
這話若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可事到如今,徐令姜也無暇顧忌這些了。
蘇蕙被問的一愣。
旋即她便明白,徐令姜問這話的意思了——
既然在官家面前,李慕載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那便說明他有所顧忌,這個顧忌,會不會是因為李慕載知道,一旦他真實的身份暴露更會招來殺身之禍?!
蘇蕙搖搖頭,嗫喏道:“我,我不知道,他,他從來不告訴我這些的。”
徐令姜又看向秋荻。
秋荻之前在華京裏幫着打聽過消息,知道的比蘇蕙多一點點,她道:“在我來夫人身邊伺候之前,據我所知,主子并沒有查到此事。”
之前沒有查到,那現在呢?!
徐令姜心裏一團亂麻,若端賢太子謀逆之事,與今上無關,李慕載的身份掀開,便能獲救。可若端賢太子謀逆之事,跟今上有關,那麽李慕載的真實身份就是一道催命符。
她若貿然營救,極有可能反倒會害了李慕載。
她要怎麽辦!要怎麽辦才能救李慕載!!!一向冷靜的徐令姜,眉眼間皆是掩不住的焦灼。
蘇蕙和秋荻等人想幫忙,卻也是無從下手,只能在一旁幹着急,等徐令姜拿主意。
徐令姜垂眸,飛快在想對策。
李慕載明知自己的身份,卻在官家詢問的時候,緘默不語,要麽他是有所顧忌,要麽就是他在籌劃什麽。
若是前者,他顧忌的人只能是官家。
而若是後者,李慕載算計的人應該是康王。
按照第一種猜想,若是李慕載的身份不被掀出來,官家還會當他是自己人,面對此次康王的刁難,官家定然會想辦法助李慕載脫困。
若按照第二種猜想,李慕載算計的人是康王。
之前李慕載曾說過,康王遲早會對他動手的,那便說明,李慕載應該早有防備。可讓徐令姜想不通的是,李慕載到底在算計什麽?!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理智告訴徐令姜,她該相信官家,可經過趙暝一事,徐令姜做不到再信官家了。
秋荻和蘇蕙見徐令姜站起來了,兩人急急望過來,徐令姜先問蘇蕙:“娘,你可是東宮的人?今上或者諸位王爺,可有人認識你?!”
一聽到徐令姜提起東宮,蘇蕙不自覺稱呼都變了:“奴婢也不确定,貴人們是否認識奴婢,奴婢是當年皇太孫出生時,被從宮裏撥去伺候皇太孫的,宮裏應當還留有奴婢的宮籍。”
只有蘇蕙的宮籍是不夠的。
徐令姜又問:“那慕載呢?他可有證明身份的信物?”
蘇蕙搖搖頭。
徐令姜一顆心正往下墜時,又聽蘇蕙補充道:“但是幾位王叔都知道,小主子後脖頸上有一塊胎記。”
有胎記這就好辦了。
徐令姜轉頭道:“娘,今日早朝之上,康王一派定然還會給慕載再強加罪名,我不知道,到時候,我們會不會也跟着被下獄,所以咱們得早做準備。”
蘇蕙不能暴露,所以她得先将蘇蕙送走。
徐令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快下朝了,在官差來之前,我讓人将您和逢春送去魯王府。”
秋荻:“如今主子被下獄了,趙旸願意幫忙麽?”
“他同康王有仇,應當會幫這個忙的。”徐令姜也不确定,但現在她別無他法了,徐令姜走到蘇蕙面前,握住她的胳膊,“娘,去王府之後,除非是官家真的頒發聖旨要處死慕載時,您再将慕載的身份,告訴趙旸,他定然會幫忙的。若是沒到這一步,你什麽都不要做,只管裝病就行了。”
徐令姜說的鄭重,蘇蕙忙點頭,喃喃又重複了一遍徐令姜說的,末了又語無倫次道:“那你呢?!你怎麽辦?!”
現在李慕載罪名未定,她若也跟着走了,那便是畏罪潛逃了,再說了——
徐令姜輕輕一笑,眉眼舒展開來:“慕載是我的夫婿,自然是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了。”
打定主意之後,徐令姜又将蘭姨等人叫出來,說了自己的決定。
葉逢春不願意走,可她的話還沒來得說出口,徐令姜已先一步道:“趙昱對你虎視眈眈,你留下來只會讓我分心!還有我娘,她一個人去魯王府我也不放心,你得代我過去照顧她!”
“姐姐,我……”
徐令姜:“逢春!”
葉逢春只得淚眼婆娑應了。
徐令姜讓蘭姨回書房取了一幅畫,和自己的親筆書信一塊兒交給葉逢春,讓葉逢春帶去交給趙旸。
一切交代妥當之後,管家來禀:“夫人,馬車已在後院門口安排好了。”
徐令姜讓蘭姨将她們從後門送走,又轉頭低聲同管家交代:“福叔,你去找個信得過的婦人,讓她扮做娘的樣子,歇在娘的院子裏。”
旁人皆知,李慕載有個寡母,卻無人見過蘇蕙的模樣,暫時先找個人扮做蘇蕙的模樣,能拖一時算一時吧。
管家立刻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蘭姨回來道:“夫人,老夫人和逢春小姐已經送走了。”
徐令姜點點頭,坐在圈椅上,拉住蘭姨的手,歉然笑了笑:“蘭姨,要委屈你陪我一起受罪了。”
“姑娘說得這是哪裏的話!”蘭姨鼻頭一酸,眼淚就下來了,“我這輩子,前半輩子是為夫人活的,後半輩子是為姑娘說的,自然是姑娘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了,再說了,公子有佛祖庇佑,這次定然會沒事的。”
徐令姜擡頭,望着天上刺眼的日光,不知道是在安慰蘭姨,還是在安慰她自己:“是啊,這次他定然會沒事的。”
很快,管家便去而複返了。
他低聲道:“夫人,已經安排妥當了。”
“好,有勞福叔了。”
管家瞧見徐令姜面色平靜的模樣,有心想說些什麽,可卻又發現,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的,索性也不再言語,站在了徐令姜另外一側。
正廳裏門窗大開,徐令姜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廊臺上,蘭姨和管家各自立在她身側,陪着徐令姜等即将到來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