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初設想

救援隊給大家帶來了信心和希望。

當天夜裏,廣場上升起一堆篝火,火是放在銅盆裏的,直接接觸水泥地面會發生爆炸。

大家圍坐在銅盆四周,吃着餅幹盒鹵雞腿,喝着葡萄酒,說說笑笑,他們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救援隊的人架起了白色的熒幕,在熒幕前五米處支起小方桌,放上簡易的投影儀,播放時下流行的喜劇電影。而觀衆則各自扛着板凳、或者找兩塊磚頭,在熒幕前坐定。他們的精神生活匮乏已久,忽然有了電影可看,非常高興。

因為之前下了一場大雨,地面十分潮濕,遍地爬着蜈蚣、斑蝥、水蛭等毒蟲,雖然廣場周圍灑了厚厚的一層硫磺,但是仍然會有一小部分不知名的昆蟲爬進來。

電影播放到一半,又有一大批饑餓的食人魚從遠處蜂擁而來。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早有一個特種兵提着火焰槍過去,一陣掃射過後,食人魚成了一大團燃燒着的火焰。把方圓幾十米都照耀得如同白晝,空氣裏回蕩着烤肉和汽油的味道。

燃燒過後,就成了一大堆灰燼,沒有人去收拾,大家繼續看電影。反正這座城市已經被廢棄了,幹淨與髒髒也沒那麽重要。

無憂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人群最遠處,津津有味地看着熒幕上的節目。他的身後站着陸萬劫和墨鏡軍官,兩人在低聲交談。

墨鏡教官叫程靈,是一名學無線電通訊的研究生,加入特種兵之後,又被訓練成一個狙擊手。性格單純,打架不要命。

通過兩人的談話得知,核洩漏的消息其實很早就傳給了高層,然後政府把精力都用在關鍵行業和人物的撤離上,例如衛星發射基地的搬遷和軍事基地的轉移。

這就是為什麽救援工作會拖延到現在才展開。

至于這次核洩漏造成的危害有多麽嚴重。程靈搖頭說不知道。他只是一個中尉,根本無從得知核心消息。他也只是命令的執行者而已。

雖然不知道确切的死亡數字,但是從一路上所見所聞可以推斷。數百萬人口的中等城市,存活人口僅有十幾萬。而一些小城市,則遭到了滅頂之災。

根據這個比例來推斷。死亡人數大概占污染區總人數的百分之八十。而污染區的人口涵蓋了京津唐、豫皖蘇魯等多地區,約占全國人口的一半以上。

這種情景會讓人想起幾百年前,席卷歐洲大陸的瘟疫,黑死病。只是那一次是因為天災,這一次卻是人禍。

“山東沿海地區有沒有受到影響,我們從前天開始,看到很多海洋裏的魚跑到陸地上,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陸萬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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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灣大概流進去了一些燃料。”程靈說:“目前正在清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嘆了一口氣,輕聲說:“現在外面很亂……”

陸萬劫敏銳地問他:“怎麽個亂法?”

程靈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聊了一些其他的話題。

電影結束後,三個人結伴回去,

程靈和陸萬劫聊一些部隊的事情,無憂插不上話,覺得挺沒意思,回到酒店後,自己先回卧室睡覺了,剩下他們兩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着兩瓶燒酒,一碟花生米,竟然聊得很投機。

程靈見無憂回屋睡了,才遲疑着開口:“陸教……陸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陸萬劫很輕松地回答:“陪無憂去看病,養家糊口。”他笑了一下,臉上顯露出平淡而安詳的表情。

程靈低頭想了一會兒,有點猶豫,心裏有一些話,不知道要不要說。他仰起臉将玻璃杯裏的燒刀子一飲而盡,嗆得面紅耳赤。

“自從接到部隊的緊急調令後,很多已經轉業的前輩自願返回部隊裏。”程靈低聲說:“剛開始執行任務時,因為沒有經驗,防護措施不嚴密,大部分人受了很嚴重的輻射。我來這裏之前,剛送走了一個戰友,得的血友病,他比我還小一歲……”程靈說到這裏,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陸哥,你是我們這些人當中最優秀,能力最強的一個。軍隊需要你,”他加重了語氣說:“國家需要你。”

陸萬劫低下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哪個國家在治療核輻射後遺症方面技術比較先進?”

程靈眼神暗了一下,身體微微後仰,語氣有些疏離,他不冷不熱地說:“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幫你聯系的。集訓的時候,我見過一些高級軍官,嘴上說着堅守崗位,暗地裏卻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送到澳洲、美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處事原則,只是我沒有想到,陸教官也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

“我從進隊伍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聽前輩說過關于陸教官的很多傳奇故事,您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的榜樣。也是你教給我:軍人要忠于他的祖國和人民。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您現在年紀大了,放不下的東西也多了?”

程靈說到這裏,輕蔑地冷笑,冷冷地看着陸萬劫。

一陣有節奏的扣門聲打斷了談話。

無憂披着寬大的藍色條紋襯衫,穿着短褲站在卧室門口,含糊地說:“大半夜吵什麽啊。我被你們吵醒了。”

程靈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态,稍稍收斂了自己的态度,開口:“抱歉。”

“憂,回去睡覺。”陸萬劫柔聲開口。

無憂并沒有回去,而是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走過來,攬着陸萬劫的肩膀坐下,挺直了腰板,看向程靈的眼睛,開口道:“我剛才恰巧聽到了你說的那些話,你對萬劫有一些誤會,他這個人,敏行讷言,只好由我來代他解釋一下。”

程靈料想這人是要為陸萬劫的懦弱開脫,所以不怎麽感興趣,随口道:“請說。”

“首先,萬劫的年紀可不大,他十七歲當兵,二十一歲進入特種部隊,大概是經歷的比較多,所以有些少年老成。”

程靈聽了這些,不耐煩地看着他。

“然後,你說的那些明哲保身之類的,全都是屁話,”無憂提高了音量,單手拍了拍陸萬劫的肩膀:“你以為萬劫為什麽會成為軍隊裏的傳奇,就因為槍法好,能打架嗎?他參加過二百多次金三角毒枭戰役,十幾次國際反恐行動。他身上有六個貫穿傷,全都是榴彈打出的洞。他為這個國家和人民作出的貢獻,比你們任何人都多。現在他退役了,要過一個正常的男人該有的生活,你覺得他沒資格嗎?”

無憂虎視眈眈地瞪着他:“他願意回到部隊繼續工作,那是他高風亮節,他不願意回去,那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麽可指摘的?他賣身給部隊了?還是軍隊對他有天大的恩情?”

程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點說不出話。

林無憂憤憤然地說完了這些話,下了逐客令:“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

程靈支支吾吾地點頭,即将離開時又尴尬地對陸萬劫道歉:“陸教官,我剛才……太沖動了……”

“沒關系。”陸萬劫說。

送程靈離開後,無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這小子沒大沒小的。

陸萬劫沒有說話,随手收拾了一下客廳,關上電燈,兩人回到卧室裏休息、

無憂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在黑暗中悠悠地開口:“你一晚上都不說話,不會是真的要回部隊吧?”

停了一會兒,陸萬劫才輕聲說:“我的戰友在前線送死,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留在這裏。”

無憂當即就火了,吼道:“你又不欠誰的?退役的時候就已經和軍隊沒有任何聯系了,你不要這麽博愛好不好?”

“憂。”陸萬劫心平氣和地說:“每個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原則,我只是覺得,那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無憂深吸了一口氣。他發覺陸萬劫外表溫和,內心堅硬,一旦下定了決心,絕不肯輕易更改的。對待這類人,當然不能硬碰硬。

他長嘆了一聲,抓起枕頭一角,用了兩成的力氣,丢在地板上,嘟囔道:“你想就去吧。我一個人,怎麽樣都無所謂的。”

這句話明顯是氣話,無憂以為陸萬劫會像以前那樣,溫柔地說:“好啦好啦,我不去了。”

但是這次陸萬劫并沒有說什麽話,只是翻了個身,背對着林無憂。

無憂忽然感覺到了心慌,他從床上下來,坐在地板上,抱着萬劫的肩膀,輕聲說:“你不要離開我。”

陸萬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反手摸了摸無憂的後腦勺:“我不會離開你的。回床上睡吧,地上涼。”

無憂得到這句答複,才略微高興了一些。地板上的确是又涼又硬,雖然鋪了一層軟墊,但到底不如床上舒服。無憂略微覺得愧疚,一個人默默地爬上床,他盯着陸萬劫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冷不丁地開口:“等我病好了,咱們就去國外登記結婚,好吧?”

陸萬劫微微點了點頭。

“那你……”無憂支支吾吾地說:“會不會……覺得……我……妨礙了你的……理想。”

“沒有。”陸萬劫輕快地說:“和你在一起,最重要。”

林無憂臉上紅了紅,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陸萬劫好像真的挺愛自己的。

他在棉被裏輕輕摸摸自己的脊背,忽然非常期盼離開這裏了。只要自己不死,只要身體恢複原狀,一定不辜負陸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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