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

小巷裏的味道不太好聞,陽光長年不能照射進來,導致青石地板上生了一層薄薄的苔藓。

無憂膽戰心驚地往前走,不時回頭看一眼林鐵衣,林鐵衣有點無奈地敲着車窗,開口道:“快點啦,膽小鬼。”

無憂扁着嘴不去看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兩邊的店鋪都髒兮兮的,門前垃圾桶被咬的破破爛爛,殘餘的油脂和煤渣散落在地面。除了這些,地面上再沒有其他垃圾,倒也很幹淨。無憂懷疑那些垃圾是不是被怪獸吃掉了。

他大着膽子往店鋪裏面看了一眼,木質門被啃咬了一半,玻璃窗戶也被打碎,粘着厚厚的蜘蛛網,大概很久沒人住了。

終于走到了店門口,店鋪上的招牌很高,大概離地三四米,寫着修理摩托、舊家電字樣,字跡完好,唯有最下面的一排被啃咬出波浪的曲線。

看來怪物的個子不高啊。

雖然知道店裏不會有人,但無憂還是慣性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他一邊喊,一邊探頭進去,店鋪狹小擁擠,進門就是一個玻璃櫃臺,裏面擺放着螺絲刀、插排電線等東西。黑乎乎的牆上也挂滿了各種修理工具。

櫃臺後面有一張破爛的椅子。再往後是連接着裏屋的小門,門上挂着一張布簾子。

無憂兩手搭在櫃臺上,仰着臉在牆上搜尋老虎鉗。為了給自己壯膽,他自己嘀咕道:“無憂,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找。”

他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密集而吵雜的聲音,像是什麽動物收到了指示,整齊一致地開始移動。

這聲音很輕,若是在正常年代,沒有人會在意。但是對于一個荒無人煙的鬼城來說,就太可怕了。

無憂下意識地轉身跑出去,林鐵衣還被困在車裏呢!

正在這時,櫃臺後面的布簾子被掀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他的臉頰泛黃,眼神渾濁,嘴唇四周的皮膚萎縮,肚子像一個裝滿了貨物的蛇皮袋子,高高地鼓起來。

無憂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動。他沒有貿然打招呼,想看看男人是不是正常人。

男人也沒有理他,自顧自地走到櫃臺前,肥胖手在櫃臺上摸索,最後手指觸到了一本破舊的記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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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抓起賬本,連同上面的塑料圓珠筆,一股腦往嘴裏塞。

他張開嘴巴的時候,才顯露出恐怖,他的牙齒已經全部脫落,牙床上橫七豎八地全是豁口,圓珠筆插進了喉嚨裏,他渾身哆嗦着,發出咳咳的聲音,一只手攥成拳頭,一拳一拳地打在筆帽上,想把這東西搗進肚子裏。

男人的瞳孔尚且有光,顯然還活着,只是不知道為何會遭此酷刑。他的鼻孔和耳朵裏不斷有透明的液體流出來,像是哭泣似的。

無憂不忍心再看,緩緩地倒退着離開。

就在他走動的一瞬間,那個男人渾身僵硬了一下,随即循着聲音撲過來,嘴裏發出尖利的怪叫。

無憂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那個男人被櫃臺的隔板擋了一下,上半身栽倒在地上,兩條腿懸空挂在隔板上。他卻絲毫不怕疼,徒手拆掉了隔板,連撲帶爬地過來。

無憂不敢有絲毫猶豫,反身沖出店鋪。

然後他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

整條巷子裏,店鋪裏,全都站滿了人,男男女女,老人孩子。

他們腹脹如鼓,眼神呆滞。有的趴在地上啃咬地面的石板和苔藓,有的撮起磚頭縫裏的煤渣舔進嘴裏。有的趴在牆壁上,用黑乎乎的牙床啃咬石灰和混凝土。

無憂的出現驚到了最近的幾個人,他們和屋裏的男人一樣,咳咳怪叫着撲過來,張着黑洞洞的嘴巴。

無憂撿起旁邊的扁擔砸過去,後退一步關上房門。與此同時,身後的男人已經撲了過來。手腳并用的抓住無憂的頭發和衣服,張嘴咬上去。

“啊!”無憂慘叫了一聲,倒不是因為疼,畢竟男人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只是覺得非常惡心。

他沉腰下跪,想使一個過肩摔把男人扔出去。這是陸萬劫以前常用的招式。結果他力氣不濟,非但不能撼動對方,反而被抓住了手臂。

男人的力氣異乎尋常的大,一手抓住無憂的頭發,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把無憂扯成兩半。

無憂下意識地掏出腰間的手槍,朝男人身上開了一槍。子彈的力量迫使男人後退了幾步,他的肚皮上冒出一股淺淡的血,血量并不多,卻有紅紅白白的內髒從洞口擠壓出來。

男人絲毫不覺得疼痛,又掙紮着要爬起來。

無憂見他這樣,知道是救不活了,于是在他腦袋上補了一槍。

兩聲槍響過後,外面的人蜂擁而來。無憂手忙腳亂地關上卷閘門。自己則沿着狹窄的樓梯,跑到樓頂。

他根據之前看到的廣告牌猜想,這些得了怪病的人應該還沒有能力爬高。

這是一棟二層小樓,殘破不堪。樓頂伶仃地擺放着一盆向日葵,尚未遭荼毒。

樓下的人越積越多,卻對卷閘門無可奈何。他們只知道啃咬和撕扯,并沒有思考和使用工具的能力。

無憂略微放下心,又想起了巷子口的林鐵衣,不由得心裏一緊。自己尚且能跑,林鐵衣可是被鎖在車裏的啊。

無憂踮起腳尖,極目望去,透過一棟棟低矮破舊的民房,他看到了巷子口的車輛。

他只看到了一個輪胎,因為密密匝匝的人群把整輛車都圍攏住了。

雖然離得遠,無憂也能感覺到那些人的瘋狂。手臂揮舞着捶打車前蓋,争搶着散落的玻璃吃進肚子裏。車頂是幾百個攢動的人頭,像是在争吃東西。

無憂渾身涼飕飕的,一動不動地盯着那群人,最後癱倒在地上。他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林鐵衣——他的小叔叔死定了,而且是被自己害死的。

夜裏,整座城市籠罩在黑暗中,卻十分熱鬧。無憂縮在房頂一角,眼淚簌簌地流過臉頰和手背,滴落在水泥地上。

樓下不斷有人群走來走去,切切查查地腳步聲,嘎吱嘎吱地啃咬聲,循環不斷。

無憂一邊為林鐵衣傷心,一邊為自己的處境害怕,擔驚受怕地度過了一夜。

天空微微泛藍時,樓下的腳步聲終于停息。無憂站在欄杆處看了看,那些人像是晝伏夜出的蚯蚓似的,各自回到了陰暗的房間裏。

無憂這會兒不敢下去,又耐着性子等了兩個小時,直到太陽高照,他才扶着欄杆慢慢下樓。

他走在巷子裏時,一手按在腰間的槍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鋼管,膽戰心驚地走出了小巷。

眼前的汽車已經被拆解得不成樣子,輪胎破了幾個洞,車燈也被砸壞了。車玻璃散落在座椅上,淋淋漓漓地沾染着鮮血。

無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車前排,心中一喜。

駕駛位置上灑落了一灘血,方向盤卻被整體拆除,消失不見了。

無憂舒了一口氣,幾乎要落淚。他拍了拍胸口,心道:好險好險。

無憂四處轉了個圈,開口喊道:“林鐵衣——”

林鐵衣受了傷,應該不會跑太遠的。無憂沿着旁邊的道路尋找。果然十分鐘後,拐角處的一個的窨井蓋被打開,裏面鑽出一個濕漉漉的腦袋,滿臉油污,臉色不善,不是林鐵衣是誰?

無憂喊了聲“鐵衣”,飛跑着過去,半跪在地上,環抱住了他的肩膀,臉頰磨蹭着他的頭發,半晌委委屈屈地嘟囔:“我以為你死了……”

林鐵衣昨天晚上真是恨透了林無憂,要不是自己危機之中拆掉了方向盤,這會兒早就被那些怪物分吃了。

他本來打算見到無憂,要打個半死的。

結果無憂眼淚巴巴地看着他,抽泣道:“吓死我了。幸好你沒事。”

林鐵衣冷冷地看着他。

無憂愣了一下,收了眼淚,松開林鐵衣,鄭重地彎腰道歉:“對不起。”他說:“小叔叔,你別生氣了。”

林鐵衣看了他一會兒,反手抽在他腦袋上,怒道:“你差點害死我。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唔,下次不會了。”

林鐵衣氣呼呼地瞪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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