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帝國
他的喪屍帝國,是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姜尋一定要死,那便讓他徹底死個明白。
劉輝隐約意識到，他的思維已經被改變了。
姜尋抓着他衣領的手慢慢瀉了力，只剩下漆黑如墨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好,我接受邀請。”
劉輝伸手扯了扯衣領,睡袍的帶子系的并不緊,幾個動作下來,睡袍已經松懈了不少,影影綽綽能看見裏面白皙的皮膚。
可姜尋沒有那個心思去看了,他現在只有難以相信的憤怒，以及對劉輝的失望。
他第一次見到劉輝時，劉輝對他做各種實驗，他已經有了些許懷疑。一個正直善良的研究者不會那樣陰毒狠辣，更不會私下裏用活人做實驗。
可是……
姜尋的身子有些無力，轉過身慢慢走出實驗室，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劉輝。
他究竟是拯救的化身，還是撒旦的使者？
劉輝對A基地的存亡和對學生的真心實意，姜尋都看在眼裏。可以說，他覺得那樣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真是在一次次撩撥他的心弦。可是現在呢？當那些虛僞的外皮被揭穿，劉輝他就是自己初遇時那個邪惡的科學家。
瘋子！
他是個瘋子！
姜尋不知道自己的眼底為什麽有些發酸，猛足了勁跑回了屋子，把自己反鎖在裏面。
他重新開始信任的男人，又一次把他的信任轟成碎末。
……
“啊……是小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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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好。”
“哈哈，老姜，你這兒子可真乖巧。來來來，叔叔這裏有好吃的。”陌生的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走向了實驗臺。
父親熟悉的聲音響起：“你這裏能有什麽好吃的，別把什麽奇奇怪怪的器官給了我兒子。”
“哎，還是你了解我。”
矮小的男孩擡頭看着兩個親熱交談的大人，目光放在了這個研究室的其他地方。
有籠子裏長相奇怪的兔子，還有忙碌着給小狗紮針的白衣人。他們的頭上帶着面具，身上也穿着厚厚的防護服，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
姜尋拉了拉父親的衣角，“爸爸，那邊的兔子長得好兇啊。”
男人尴尬了一瞬間，微笑道：“不用怕，那只兔子今天沒吃飽，心情不好。”
陌生的叔叔也跟着附和道：“對，叔叔一會兒就去給他喂食。”
“那我可不可以給它們喂胡蘿蔔？！”男孩的聲音忽然雀躍起來，卻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半晌，他聽到陌生叔叔低聲道：“下次不要把他帶來了。”
為什麽不帶他來了？這裏有小兔子，還有小狗……他也沒做錯什麽。男孩委屈地看着那只兔子，忽然看見那只兔子的眼睛冒出了耀眼的綠色光芒。
“啊！爸爸！”男孩吓得一聲尖叫，所在了男人身後。陌生叔叔沉着臉暗道了一句什麽，然後笑着彎下腰，“小尋不怕，那是只會變魔術的兔子。不過，叔叔們要和你爸爸工作了，你和姐姐先回家去，好不好？”
外面的女孩子聽到聲音，從一只小奶狗身邊離開，興奮地跑到爸爸身邊，“爸爸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男人摸了摸她的頭，“不了，爸爸今天還有事……你下次不要帶小尋過來了，在家好好玩。”
“可是……”女孩的聲音有些焦急，但見到爸爸嚴肅下來的表情，只能一把拉過弟弟，“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她帶着男孩走到電梯門口，一個帶着白口罩的男人把她們送到地上。男孩一邊上車一邊回頭看着那個普普通通的醫院，“姐姐，為什麽醫院下面要有實驗室呢？”
“不知道，應該是在做造福人類的研究！”女孩的眼睛一亮，“等我們長大也去學習醫術，幫爸爸研究疾病！”
不……不對……爸爸一定不是在研究疾病！
男孩的腦海裏又回放着那只眼睛發光的兔子，畫面一閃，他看到了落灰的地板和窗戶外明亮的月亮。
姜尋的手緊了緊，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靠着門發起呆。零碎的記憶似乎愈見完整，他已經能夠記得，自己有一個姐姐，有一個醫生爸爸，有一個漂亮的媽媽。
記憶裏的兔子似乎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伸出手去碰那團幻影。幻影漸漸破裂，只剩下迷茫的自己。
姜尋從地板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床鋪，然後一頭倒在了上面。
怎麽回事？難道他生前有一個搞違規實驗的父親？
父親溫柔的樣子他記的越來越清楚，怎麽可能！他的父親怎麽可能是那樣的人？
又有一波記憶瘋狂地想要掙脫大腦的控制，但無論姜尋怎麽回憶那些，大腦都死死地攔着它們，不讓他想起來絲毫。
他只記得姐姐那一聲聲無助凄厲的嘶吼，難道這和父親有關？
姜尋冷着臉看向窗外，現在他還有什麽資格說劉輝，他自己的親生父親就是那樣一個人，說不定喪屍病毒的制造還有他的一份功勞。
而實驗室裏的劉輝，在處理了一下昏迷的猴子後，洗了洗手，回到屋子裏睡覺。
卧室的防禦系統通常都是關閉狀态，他想到那個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喪屍，慢慢摁下了開啓系統的按鈕。
安穩的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時，手機裏有舒朗的兩條短訊。劉輝翻開看了看，大致是說王建的遺體已經妥善安置了，讓他放心。
秘密會議的具體舉辦時間舒朗還沒有通知他，看起來不用太着急。劉輝現在對姜尋腦子裏的那兩個東西興趣少了很多，看了眼時間，今天帶他去秘密基地也不錯。
劉教授言出必行，飛快地解決了早餐，随後不太客氣地直接開姜尋的屋門，發現屋門被反鎖了。
這個喪屍在做什麽？居然還要鎖上門？！
劉輝拿出随身攜帶的控制器，上面的屏幕顯示，姜尋還在睡覺。他悄悄松了口氣，看着緊閉的房門，左腿蹬住地板，下一秒，蓄了力的右腿帶着一股強勁的力道踹開了房門。
床上的人聽到聲響擡起頭，劉輝掃了一眼，驚奇地發現姜尋身上的喪屍特征都消失了。看起來，姜尋現在不僅能在自己血液的幫助下恢複人形，自己也可以順利恢複了。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能恢複多久。
劉輝斜倚在斷裂的門上，“走吧。”
大概也只有姜尋能直接聽懂這兩個字了，聞言，他從床上躍下，穿好鞋子，平靜地走向劉輝。
他的表情和昨天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但原諒劉教授，他看不出來。
上車後，劉輝在打開大門之前說了一句：“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和平相處。”
“是嗎？我以為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和平。”
姜尋很少說這種噎人的話，但不得不承認，他這話成功噎到了劉輝。目光閃爍，劉教授不死心地又道：“你現在逃跑的話……我可以給你控制器。”
每天的早上他似乎都更清醒一些，芯片對大腦的控制能力在夜晚更強，而在白天，效用會稍稍減弱。
可姜尋也是個死心眼的人，坐在車的後座，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更想看看你的偉大帝國。”
媽的！！
劉輝一腳油門飛了出去，随着閉合的大門，他腦海裏的最後一絲理智也消失了。汽車飛馳的路上，姜尋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匆匆逝去的景色。
他沒做錯什麽，但心裏為什麽還在發堵？姜尋抿着嘴，回想着劉輝在月下強吻自己的場景，又想到浴室裏他輕咬自己的喉結……
到底哪些才是真情，哪些是他的假意，姜尋不敢下定論。他曾經對劉輝死心塌地的信任被教授親手毀滅了兩次，現在的自己，哪還有勇氣再相信他什麽？
森林的一幕幕閃現，而那只變異的猴子也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裏。還有他小時候看見的奇怪兔子，這些景象層層重疊，回憶到最後，姜尋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怎麽想的。
如果說他憎恨、厭惡劉輝，那他的親生父親又該怎麽說？
汽車在大道上走過了大概四個小時，終于，他們到達了一個重點危險區的邊境。
姜尋看着四周蕭條的景色，印象裏他似乎來過這裏。劉輝沉默地停車，打開車門。姜尋随之下車，甩上車門，和劉輝并肩而立。
如果他們兩個能一直這樣站在一起……
劉教授輕笑了一聲，他到底是發什麽瘋，才能産生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
輕擡腳步，走到一片碎石區時，劉輝開始蹲在地上輕輕撥弄那些石子。
最後一塊石子擺放好後，他和姜尋所站區域的空氣開始了奇怪的扭曲。劉輝低聲說了一句“閉眼睛”，不消片刻，兩個人憑空消失，只剩那些再次變得雜亂無章的石子。
睜開眼睛時，兩人進入了一個發着幽綠光芒的空間。劉輝走到一個角落，手上不知道拿了什麽，在石壁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石門，緩緩開啓。
石門背後是什麽，姜尋心裏有數。可真正看到那個場面時，他的心裏還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真正的喪屍帝國！一個無數喪屍的帝國！
他怔怔地向前走了幾步，走到石門邊緣，看到了地下數以萬計的玻璃籠子裏正在發生着瘋狂的殘殺。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劉輝看着下面的場景，嘴角的笑說不出的苦澀。這是他的喪屍帝國，這是他一個人的傑作……但是，那個真正的擁有者根本不是他。
食物鏈的頂端從來都不是表面風光無限的劉教授，而是那個在貧民窟的男人，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