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寶兒不敢見皇上了,因為臉上有傷痕,已經不能以色侍君,而且身上也有鞭痕,脫光光了會很難看。

天翼已經嫌棄他了吧?被小黑黑救回來一直到養好傷,已經半個月了,只有福公公和柳岩來看過他,雖然都替皇上帶了話,但是寶兒知道,天翼嫌棄他了,不然不會接二連三封妃封嫔。

以前在西院服侍過太子的兩位侍妾如今已經是妃子,另外一個聽說是皇後娘娘的陪嫁侍女,封的是馥嫔,而且是他被人吊着打那天封的,由此可見,天翼再好也不如小黑黑。

是了,以前在家鄉看過賣藝的,演完一場都會抱拳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呃,扯遠了,但是賣藝的都知道出門要靠朋友,我卻一直想着靠天翼……唉……

寶兒第無數次嘆氣,托腮看着窗外雨簾,輕嘆,“雨徑綠蕪合,霜園紅葉多。”

“美人蹙蛾眉,不知心恨誰?”

“天翼?!”寶兒驚喜回頭,随即捂了左臉,“不要看不要看!”

鳳天翼上前圈住,拉開傻兒的手,輕輕撫摸那淡色劃痕,笑道:“璞玉許人間,盡善天不容。只是傷得太輕了,應該再重一點,這樣就能盡去人嫌,即便放你出去,我也少些擔心。”

寶兒呆愣,淚水嘩啦,“天翼果然不要我了嗎?”

“你說呢?”鳳天翼切齒冷笑,“我若不要你,直接殺了就行,何必頻頻封妃?”

寶兒撇嘴,“你封妃跟要不要我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叫你封的,雖然柳岩說皇帝都是三宮六院,福公公也教我要寬和大度,但我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沒辦法跟你說什麽恭喜啊慶賀之類,那才是真的欺君,我是正義而誠實的人,所以抱歉啦,我不高興你跟別人好!”

“所以就砸了我送你的圍屏?”鳳天翼瞟着床邊牆角,那兒有一架歪斜不整的東西。

這事不提還好,提起來,寶兒只有憤懑。

“我舍得砸什麽啊?更別說是你送我的東西!可是我有什麽辦法?他們為了找出小黑黑,簡直是拿出打家劫舍的架勢了……”

“所以我才封妃。”

“又亂說!”寶兒嘟嘴,鳳天翼輕拍一耳光,“你豈止該打?簡直該死!危難關頭拿他人搪塞抵事,還敢說你正義?我本決意由你出面肅清宮闱紛擾,誰知你懼事退避,害我百忙之中還要替他們安排新的對手,封妃亦是安排之一,你竟敢胡言質疑?自己說,該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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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眨眼又眨眼,随即恍然大悟,“我真的該死!你這麽信任我,把宮闱紛擾交給我處理,我竟然有負信托,可是……”

寶兒略帶委屈,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有這種安排啊,還是你記性不好,沒跟我說過,卻以為已經說了?”

“為什麽不是你記性不好,忘了我給過的交待?”鳳天翼一臉正色。

寶兒愣了愣,搖頭道:“我不可能忘,別說是你的交待,就是随便什麽人,只要不是壞人,我都不會辜負信托,所以你放心吧,我沒忘,是你沒說過!”

“我說過了,就在剛才。”鳳天翼明顯耍賴,卻還一臉肅然。

寶兒目瞪口呆,最終輕拍鳳天翼的肩,“好吧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誰叫我喜歡你呢?不過你剛才說我拿他人搪塞抵事,難道太後他們要找的人不是小黑黑?”

你還可以再遲鈍點!鳳天翼瞪了傻兒一眼,“他們要找一個妖媚淫蕩、膽大無恥,竟敢在皇帝大婚夜媚惑皇帝不與皇後洞房的……”鳳天翼捏住寶兒的下巴,“這樣一個妖孽。”

“妖孽?”寶兒迷糊了,随即瞪眼,“誰是妖孽啊?我何曾媚惑皇帝?洞房也是因為真心相許,皇後想跟你洞房,為什麽不當好人呢?你這麽好,當然不高興跟她洞房!”

“天下的好人,我都會與之洞房麽?”鳳天翼半怒半嗔。

寶兒嘿嘿笑着紅了臉,拉住鳳天翼的手摩啊摩,“那這麽說,你跟我洞房不是因為物以類聚,而是……其實……大概……可能……”

“我想随心所欲者,亦能真正令我随心者,唯你。”鳳天翼鄭重其事,唇邊卻是溫柔笑意。

寶兒呆了又呆,突然撲在鳳天翼懷裏大哭,“好高興啊我好高興,天翼想随心所欲我,我好幸福啊!天翼是最好的人,比小黑黑還好……”

“我原本及不上他麽?”鳳天翼輕飄飄一句,卻實實在在的翻了一個白眼。

寶兒點頭,随即愣住了,趕緊搖頭,“不是啊,原本比他好的,但我被人吊着打的時候,你卻在寵幸皇後的人,而小黑黑冒死前來救我,所以你當時及不上小黑黑,現在事情弄明白了,你是為了我才封妃的,還為了我犧牲色相,換作我,恐怕也做不到你這樣,所以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誤會你了,相信我,好嗎?”

寶兒雙手按在鳳天翼肩上,神色過于凝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臨終托孤。

鳳天翼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肅然面色破開一抹歡顏,如雨後晴空,隐約彩虹卻越陽耀天。

寶兒看得呆了,撫上鳳天翼的臉,“真好看啊你!比那時你給我的珍珑糕還美……”

你拿我跟吃的比?鳳天翼打開寶兒的手,順勢扯開寶兒的衣襟,“你雖不及珍珑糕,卻似雪白饅頭,還嵌了兩粒相思豆,視之可口,食之耐饑。”

鳳天翼輕撫舔弄,寶兒早就身軟心迷,唯嬌喘低吟,任君采撷……

綿綿秋雨狠着勁下了十幾日,好不容易晴開來卻是秋盡冬來,不過飒飒寒風總好過纏綿雨意,當然了,重點是可以到處亂跑而不擔心衣服被弄髒。

心情真好啊,寒風吹得精神爽!寶兒緊了緊領口,很想象柳岩那樣英姿飒爽地任憑風雨也不動,可是真的很冷哎!

“你什麽時候能離開啊?不是說了教我武功的嗎?再跟這兒站下去,我快僵了!”

寶兒使勁跺腳,冷得哆嗦不已,柳岩作個噤聲的嘴形,寶兒頓時定身一般,側耳聽了聽,果然屋裏傳出乞求聲,可是都沒聽見皇上罵人啊,而且那個受召前來的将軍是得勝歸朝,皇上打算重賞的,他卻求皇上收回成命,難道不想要封賞?

寶兒悄聲進去,見王福朝他使眼色,寶兒立刻點頭欲退,卻被王福拉了一下,說真的,他到現在還沒分清楚王福的各種眼色分別代表什麽,所以多數靠蒙的,顯然今天又蒙錯了。

王福又一個眼色,并且看了地上的将軍一眼,這是什麽意思呢?寶兒跟着看過去,覺得将軍跪着也顯得英挺,不愧是打勝仗的人啊!所謂烈士不怕死,所死在忠貞!所以……

“青将軍不喜歡皇上的封賞也不用以死相求啊!弄得好像皇上賞錯了似的!”

寶兒嘟嚨,年輕卻屢建奇功的将軍不予回應,只毅然看向前方,卻聽皇上嗤笑,“将軍不語,只因被朕的常侍說中了麽?果然是朕賞錯了?”

“臣不敢,只是亦不敢受陛下賜婚之賞。”

“不敢還是不願?”鳳天翼笑意盈盈,卻見寶兒臉色有些青紫,頓時愠怒,“過來暖爐邊站着,不然就回去!”

寶兒傻笑從事,青将軍卻頓了一下,随即才明白皇上後面那話不是沖他,于是肅穆答話,道:“回陛下,臣不敢以私願負皇命,因此即便不願亦是不敢。”

“你忠貞可嘉,唯熱血報國,不因人而異,真正胸懷家國的好兒郎,先皇時為人所構亦不改初衷,貶守北防亦忠君愛民,善能潔身自好,不納奸惡之言,甚至家人被囚也不受挾于惡,如今又替大鳳斥殺外綁宵小,令其稱臣納貢,如此忠臣良将得勝歸朝,雖是功勳卓著,鄉裏卻是家破人亡,朕一時不得替卿雪恨,唯加官進爵以賞,擇良家女兒以配,聊慰卿懷,亦慰朕為卿之不平,然亦不能令你謝領麽?”

鳳天翼言語慷慨,然面色微凄,連寶兒都聽得熱淚盈眶,何況身在其中的青鋒?

“陛下……”青鋒哽咽,鐵骨男兒紅了一雙毅然眸子——當初舉家為靖王一流所害時,也不曾令他動容半分,不是生來冷血,而是深恨沉心,今日被皇上一番嘉勉,倒似晴空驚電,劈開的卻是強自封于胸口的堅冰,破出一腔悲憤,幾許清淚……

“起來吧!”鳳天翼單手托起青鋒,喟然道:“你不願亦不敢領朕賜婚,朕亦不願逼你,只因賜婚之事亦不是朕之所欲,而是兵部尚書孟珈請願于朕,只不知,孟家小姐是何時相中了你?據言,她已為你多次拒絕別家,倒也算有些風骨,不嫌你遭斥邊守,如今你披榮歸朝,也算沒有辜負她癡守這些年,你已是朕的大将軍,別說配個尚書家的小姐,就是公主,你也配得,只是朕實在沒有可堪匹配的人選,你雖不欲孟小姐,卻妄想朕替你說解,自己去孟家解釋清楚吧!”

鳳天翼說到後頭已是玩笑口吻,渾然把青鋒當作惹了風流債的朋友一般,讓青鋒驚寵又窘迫,微紅了一張硬朗的臉。

此時鳳天翼卻微皺眉頭,一步上去,揪起還在暖爐邊抽抽噎噎的傻兒,“真有你的,替人傷心着也能打瞌睡!”

“誰叫你昨晚要那麽多次的?”寶兒迷糊嘟嚨,揉了揉眼睛才知道害羞,瞪着臉色微紅的青将軍,“你不許把剛才聽到的說出去,作為交換,我也不問你想娶的是什麽人,好不好?”

青鋒愣了愣,卻已經點了頭,鳳天翼微微眯眼,輕笑道:“朕不逼你娶孟小姐,作為交換,你告訴朕,想娶的是什麽人?”

“這……”青鋒目瞪口呆,見皇上面色不霁,雖一眼就知是故作不悅,但皇上問話,豈能不據實以告?雖然實情難以啓齒,但是看皇上對這位常侍的态度,即使不能以此為準,但最少不會太過于震怒那種禁忌之事吧?

“回陛下,臣沒有想娶的人,只有心儀之人,臣早有誓言,此生,唯與此人長相以伴,縱無繼香火,亦不負此人。”

青鋒神色坦然,目光堅定,寶兒看得呆了,覺得将軍好帥哦!

“是這樣麽?”鳳天翼淡淡一笑,随即正色道:“準卿所奏!”

青鋒驚喜擡頭,先前只是猜測皇上不會震怒,誰知皇上竟是當作正事一般準了,這才是真正的封賞啊!

青鋒叩首拜謝,領恩退下,寶兒還癡癡目送,鳳天翼咬牙切齒,一把将傻兒勒進懷裏,卻勒不盡胸中說不清的悶氣……

只與一人長相守麽?心儀?無繼香火亦不負?

哼,比之更甚的誓言又如何?不過一時情動的胡話而已!

誰能共誰一生?誰又能一生唯一人?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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