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馥妃驕橫是真,但也不至于殺人洩憤,只是請求皇上酌情責罰。

鳳天翼暗裏冷笑,若真的酌情,我該廢了你!

傻兒是為我的聲譽着想才阻止你打人,你卻說他跟你搶梅花還害你摔跤,別說傻兒不會跟人搶東西,就算搶了,你也該讓給他,至于理由,他是禦書房常侍,自然是奉旨折梅,你抗旨又欺君,該死!

“愛妃不必委屈,他雖失禮,但也是朕失慮了,沒想到愛妃也會去曉春軒折梅,因此不曾交待他要先讓着你。”

馥妃驚惶,“他是奉旨去的?”

鳳天翼含笑點頭,輕撫馥妃發鬓,道:“你想折梅插瓶,朕就不想嗎?他奉旨而去,卻空手而歸,說曉春軒有貴人,因回避才無功而返,現下朕才知他竟是沖撞了你,只不知,他将你推倒,可有傷了龍胎?”

馥妃暗自惶惑,嘴裏嬌嗔,“臣妾哪敢叫人傷了龍胎?雖跌了一下,幸而跟着的人眼快,臣妾才沒有真正摔了,所以就算了吧,不用再追究他的罪責了!”

“愛妃好賢良。”鳳天翼輕笑輕嘆,馥妃嬌羞謙讓,拿過一塊鮮色肚兜,“皇上瞧着可好?這是臣妾親自為皇兒做的。”

果然繡得不錯,你合去繡房領事啊!鳳天翼輕摩肚兜上的金線祥雲,笑道:“愛妃好賢惠,只是不必親身勞累,朕聽皇後說賜給你的侍女繡功極好,這些個事就交給她吧!”

“可是臣妾想親手給皇兒做一些嘛!”馥妃嬌嗔。

鳳天翼一臉寵溺,随即朝簾外看了一眼,略帶喝斥道:“皇後賞的侍女在哪兒?”

王福一聲傳令,梅香被帶了進來,跪禮完畢便伏地等候,馥妃不知皇上為何要見這個賤人,那日從曉春軒回來,她便着人把梅香打了一頓,難道皇上知道了?

馥妃心下惴惴,又見皇上免了梅香的禮,而且眯眼盯着梅香看,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跟朕說你的女紅不錯,如今馥妃有孕,你更該勤謹一些,不可讓你的主子費力勞神,做得好了,朕自然有賞。”

鳳天翼說到此處卻發出一聲質疑,随即怒道:“皇後說你跟馥妃有些交情,必能侍候好馥妃,可你現下是什麽德行?難怪馥妃不要你侍候,你是故意的吧?弄這麽慘,是想驚了朕的皇子嗎?”

“奴婢不敢!”梅香叩頭不已,榻上的馥妃也驚惶難安,強笑了拉住皇上的手,“不必跟一個奴才動怒嘛!臣妾突然覺得頭好暈啊!”

Advertisement

“傳太醫。”鳳天翼說着卻扒開馥妃的手,走到梅香跟前狠狠瞪了一陣,然後便往外走,嘴裏狠聲道:“王福,把這個居心叵測的奴才帶上,既是皇後賞賜的,朕倒要親自問問皇後是何居心!”

“皇上!”馥妃急得追上去,奈何皇上怒氣沖沖,頭也不回地上了龍辇,馥妃忙叫心腹跟去打探,随時回報消息。

皇後聽說皇上帶了梅香來問罪,先時驚恐,待見了梅香臉上的傷,不由她暗裏高興——桂香及至馥妃又如何?忘了真正的主子就該死!

“皇上請息怒,臣妾把梅香賜給馥妃,原是想着她們服侍臣妾時,相互頗有些姐妹情份,現在看來,是臣妾失察了,梅香竟敢自傷容顏污了主子的眼,當真死有餘辜!”

皇後說着就要叫人,梅香撲上去跪求:“娘娘明察啊,奴婢是被人打的!”

“胡說!宮裏自有規矩,不能打宮女的臉,必是你嫉妒舊日姐妹得了皇寵,故而不耐服侍,現下還敢跟本宮喊冤,皇上就在這兒,你高呼亂叫驚了聖駕,罪該萬死!”

“娘娘恕罪!”梅香說着又跪到皇上腳邊,“求皇上饒恕奴婢驚了駕,奴婢只是冤屈難平啊!那日馥妃娘娘賞梅回來就着人看打,奴婢根本不知犯了何事,若說臉上是自個兒打的,還請皇上着人驗奴婢身上的傷,若還說是自個兒打的,奴婢縱然冤死也無話了!”

梅香說着就伏地不動,皇後略顯為難,見皇上果真着人帶了梅香下去驗傷,及至驗者回報說梅香全身各處都是被人或鞭或捶,竟至有內傷時,皇上的臉色已經很難看。

皇後小心上前,道:“皇上不必如此,馥妃既嫌梅香不好,臣妾留下自用便是,這奴才的女紅倒甚合臣妾的意……”

“會打絡子嗎?”鳳天翼走到梅香身邊,甚至捏起梅香的下巴,皺眉道:“若不是這般模樣,原也算個俏人兒吧?”

梅香委屈淚下,皇後上前拉起梅香,笑嗔道:“皇上不是又看上臣妾的人了吧?這奴才原也生得幹淨,手腳也算伶俐……”

“皇後可舍得?”鳳天翼瞟眼輕笑,目光卻是在梅香身上打轉,故作輕浮道:“朕早說過,皇後調*教的人必是不錯的,既是女紅撥尖,那就留給朕聽用,王福,帶她下去好生養傷,至于馥妃那邊,皇後酌情處置便是。”

“臣妾遵旨。”皇後恭順領命,本以為皇上要走,誰知皇上竟命人布膳,更為驚喜的是,皇上傳谕,留宿鳳栖宮!

馥妃聽聞這一連串消息,真如當頂遭雷,整個兒呆在了地上,木頭似的随宮人侍候了睡下,一夜惡夢連連,早起正黑着眼眶梳洗,門外傳來鳳栖宮懿旨,念她身懷龍胎,不宜重治,罰抄宮訓三百遍,聊以養性。

馥妃恭穆領命,回屋就砸了一地東西,宮人上前勸阻均挨了打,然而不勸不行啊!

“娘娘千萬息怒,讓人知道就糟了……”

“滾!”馥妃一腳踢開,繼續砸物洩憤。

宮人吓得跪地哀求,“娘娘且為皇子着想啊!就算要砸也撿些不要緊的,被人知道娘娘砸了禦賜的東西就真的慘了!”

馥妃這才驚了一下,慌忙命宮人收拾,“弄幹淨點,不許扔外頭去,全部埋掉,敢叫外頭有半點風聲,本宮饒不了你們!”

宮人諾諾行事,撩衣襟收了退出去,聽門外傳報禦書房常侍來了,吓得手一抖,攤了一地碎碴。

“哎呀對不起,是我害你打碎東西了吧?”寶兒說着就吐了吐舌頭,随即拐了身邊的小果子一下,“你幫我跟他解釋,說我本來就喜歡蹦蹦跳跳的走路,所以不是故意吓他的。”

小果子心道,這哪是剛摔碎的?不過嘴上還是依了寶兒,鹦鹉學舌般跟那宮人解說一遍,宮人只尴尬笑,慌慌地收了碎碴就走。

寶兒歉意目送,扭回頭來卻一臉苦惱,道:“你還沒告訴我呢,皇上為什麽巴巴地叫我來送宮訓?”

小果子苦笑,道:“奴才在路上就說了,皇上自有皇上的意思,寶大人遵旨就行了。”

“你知道皇上有意思,當然就該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再不告訴我,我就宣揚你是我朋友這事,柳岩都說我是闖禍包,現下讓人知道你是我朋友,以後我犯事了,絕對連帶你!”

奴才真是受寵若驚啊!小果子忍不住在心裏笑侃,嘴上還是乖乖答話,悄聲道:“皇上叫你來,是安慰你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領悟他的心意。”

“什麽心意?還有我不需要安慰啊!”寶兒覺得更糊塗了。

小果子卻不敢再多說,因為揣測聖意也是會有罪過的,此時屋裏傳報,令兩人進見娘娘。

寶兒領着小果子,進去就規規矩矩見禮問安,然後把小果子捧着的宮訓拿過來,正要言明來意,卻被馥妃搶了先。

“皇上叫你來,必是給本宮賠罪的,你倒會省事,以為拿點東西就算賠禮了?本宮會稀罕你一個奴才的物事?還有你,”馥妃瞪了小果子一眼,“早晚剝了你的皮!”

小果子自然低頭恭領,寶兒則目瞪口呆,随即哈哈笑,把手裏的錦盒放到一邊案幾上,“這是皇上讓我找了送來的,娘娘不是要抄三百遍宮訓嗎?我找的時候略略翻看過,覺得很有研習價值,只是也沒必要抄三百遍啊,不過權當練字了,我以前在君子院……”

“狗奴才!”馥妃惱羞成怒,将手裏的茶杯砸了上去,幸虧小果子眼疾手快推開寶兒,否則不來個頭破血流才怪!

寶兒還愣着,聽馥妃叫人看打,宮人卻只揪着小果子,寶兒急得也撲上去,宮人不及撤手,一耳光甩在寶兒臉上,随即便呆了,即使自家主子不停喊打也不敢動手,這位可是皇上的常侍,傳說中被皇上豢養的男寵,雖無封號,卻也是娘娘級別的人啊!誰敢打?

馥妃怒極失儀,親自上去打人,小果子不敢攔手也不敢推拒,只能護着寶兒往門外退,誰知寶兒被門檻絆了一下,連帶着小果子也摔在地上,馥妃差點跟着摔跤,幸虧宮人扶住,寶兒卻笑起來,覺得大家一樣狼狽也挺好玩。

馥妃被寶兒的笑聲徹底激怒,順手抄個花瓶砸過去,本想砸寶兒,卻失了準頭沖小果子的腦袋去了,小果子正給寶兒理衣衫,背對着不知道危險來臨,寶兒推開小果子也不是英雄主義,只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也算命中有此劫吧,剛才沒被馥妃的茶杯傷着是僥幸,現在被砸得頭破血流是命定。

小果子吓得呆住了,其實一屋子人都呆了,只有馥妃還不解恨般咒罵不休,首先醒過神來的宮人不急着勸自家主子,只急着叫太醫,小果子接過宮人遞來的汗帕捂住寶兒的傷,又心疼又害怕,整個人都哆嗦不已。

寶兒卻微微笑,“沒事沒事,你別哭,趕緊扶我回去,我有點頭暈了……扶我回去……”

小果子也擔心事情鬧大,趕緊把寶兒背出門,宮人不敢多話,甚至不敢動一下,只是都在心裏敲開了亂鼓——寶常侍毫不怪罪就離去,只怕接着來的就是殺頭之罪了……

馥妃此時才覺得後怕,砸破那個奴才的腦袋倒沒什麽,要是引得皇上親自來問,到時會發現總是擺在明處的那些禦賜品沒了……

天,要怎麽蒙混過關啊?

馥妃叫過一個宮人耳語一番,宮人還沒聽完就臉色刷白,主子這是要他欺君啊!

天,怎麽會攤上這樣的主子?還不如去跟剛才那位沒封號的主子呢!人家那笑容可是真真的,血流滿面還笑着安慰身邊的奴才呢!

咱這位……唉,不提也罷。

宮人暗裏權當自己早就死了,領了主子的命出去做事,一路偶見血跡在地,直如看見了身後那方宮室一片血海……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