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福舒着氣說了一個是,不一會兒就領了靖王進來,誰知靖王匆匆拜禮,不等皇上示意就疾聲述求,“請皇上速派人手查尋寶常侍!”

鳳天翼微微一驚,人已經站起來,“怎麽回事?”

靖王急得低吼,“寶常侍不見了,皇上快些吧!”

“你命令朕?”鳳天翼大怒,倒也傳令柳岩帶人搜尋,見靖王要跟了去,不由怒吼,“你藐視君王到如此地步嗎?”

靖王頓了頓,回身拜道:“臣不敢,只是人命關天,臣焦慮失儀,還求陛下開恩許行!”

“你去了有什麽用?傻……那是朕的常侍,即便死了,與你何幹?”

“陛下!”靖王驟然擡頭,随即伏首,道:“臣與寶常侍一見如故,亦知他為後宮所不喜,甚至有人欲圖他性命,現下他突然失蹤……”

“他突然失蹤,你竟突然就知道了?好神通啊!”鳳天翼譏言諷語,哪有半點天子威儀?

靖王也覺得皇上的怒氣帶着微微的酸,當然皇上所言大有深意,意指他的暗影私布宮闱,甚至刺客也在伺機而行。

“臣無神通,只因想送些小吃去栖麟閣,正碰上小果子外出回來,因此托他帶進去,誰知小果子很快就出來,說寶常侍被人擄去了……”

“怎知是被擄去?”

“小果子說屋裏淩亂,可見有過打鬥……”

“寶兒不會武功,屋裏淩亂,說明抓他的人也不會武功,兩相抓扯才會把屋裏弄亂,王福,你去一趟鳳栖宮,問問皇後給了寶常侍什麽好處,會讓寶常侍替魏氏求情,你就說,朕生氣了,要她和寶常侍一起來跟朕交代清楚!”

“是。”王福忍笑而去。

靖王此時也冷靜下來,想起先前各種失态,忙正身拜禮,正欲說話,被鳳天翼擺手止住。

“你報信有功,朕有賞,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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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驚疑不敢言,鳳天翼來回踱了幾步,回身時愣了一下,“你怎麽還跪着?朕沒讓你起來嗎?”

靖王無語,緩緩起身,手卻被鳳天翼一把抓住,心裏頓時驚寒不已,卻見鳳天翼唇角微勾,狹長鳳眸裏趣味無限,卻也意味不明。

“陛下……”靖王惶惶不敢動,只覺腕上纏了一只……不似手,卻也不似蛇般冰涼,而是……溫情的毒。

“你擔心朕會殺了你嗎?為何擔心?”鳳天翼用了平淡的口吻,手上則将靖王牽引至榻上,見靖王沉默不語,于是輕笑,強制般把靖王按了坐好,笑道:“你不必擔心,朕說了賞你,瞧,你現在坐這個位置是朕最喜歡的,怎麽樣,舒服吧?”

“臣惶恐。”靖王欲起,又被鳳天翼按了坐下。

“你不該惶恐,你該心安理得,因為父皇看着呢,我,鳳天翼,不敢怎麽你,而你,可以随時怎麽我,對吧,大鳳唯一享并肩王恩寵的你?”

“臣惶恐,臣有罪……”

“無妨,你之罪,萬般皆不至死,非是不該死,而是朕不敢讓你死,因為父皇一定給你留了慈愛的護身符,朕很羨慕呢!”

鳳天翼笑得天真無邪,這還是跟傻兒學的。

靖王有些想笑,随即斂顏,道:“陛下不必羨慕,只因那本就是父皇留給陛下的護身符,是一道永遠都不會宣讀的遺诏,不過父皇特令曹相秘示于臣,诏上嚴囑皇上,若發現太後及靖王有謀逆之心,可密而誅之。”

鳳天翼呆滞,随即冷笑,“那份遺诏應該是說,我敢動你們,你們就把我廢掉。”

這話太過直白,靖王再次想笑,随即輕嘆,“臣剛才就說了,那份遺诏永遠不會被宣讀,不論內容如何,都不會。”

靖王神色堅毅,鳳天翼眯眼又眯眼,突然喪氣般坐到靖王身邊,見靖王吓得站起來,氣得他一把按了坐好,“你給朕安生一點不行嗎?一面要防備你刺殺朕,一面又急着寶常侍的消息,現在只當特殊時段,你安生一點,跟朕一起等消息!”

“是。”靖王惴惴而坐,低聲道:“陛下豁直仁厚,臣亦不敢欺瞞,此次進宮的确帶有兩名暗影,只是勒令別苑中,不敢有擾宮室,封地倒有諸多門客幕僚,都是……太後所薦,內中亦有不少魏氏暗流,如之前的趙祖蔭便是其一,此人熟谙陰謀詭算,更擅奇毒制取,上次聽寶常侍說他竟然賄賂蜜茶,幸而寶常侍不喜飲之,否則難保茶中有異,又知他竟然獲準面聖,雖是言臣之惡,但恐怕意不在此,臣不敢放任之才殺了他,果然從他居所搜出漠北來信,要他取信于寶常侍,能夠出入栖麟閣,以便放置慢毒,妄圖以此加害陛下。”

靖王說這些的時候,鳳天翼一直微閉着眼,此時才慢慢睜開來,不無審視地看着靖王,許久才笑了笑,道:“王福說你喜歡直率的人,朕不信,剛才試了一下,居然是真的,但若朕不直言對你的防備心,你便會一直欺瞞下去,對嗎?”

靖王久不作聲,眉間卻哀色越濃,鳳天翼突然冷笑,道:“你果然孝心至虔,卻又毫無孝心!只因你不曾領悟孝之真義,否則你早就把太後規勸好了,不至于讓她老人家步步作死……”

“陛下請開恩!”靖王欲跪,被鳳天翼一把按住,“你要朕開恩,父皇要朕終生孝善,朕倒是想啊!可是誰來成全朕?連王福都替你說話,仿佛你真是讓太後給逼的,那朕問你,你可曾跟太後說過你不欲皇位?”

靖王愕然啞口,鳳天翼連聲冷笑,“你現在還覺得是太後逼你,而不是你逼太後嗎?”

靖王張口結舌,人已經跪在地上,半晌才哽咽道:“臣領陛下教誨,臣,罪該萬死。”

“你萬死個屁!”鳳天翼低吼,言畢卻笑出聲來,瞪着哭笑不得的靖王,道:“你與其萬死,不如替朕擺平太後,朕許你,忠孝兩全。”

最後四字凝重而悲怆,因為鳳天翼的眼裏有濕意,這一個許口,便是讓那些替他賣命,卻死于太後手中的烈士們,含恨永遠。

靖王豈不知其中蘊義?可惜除了含淚跪謝,他無顏多語,是的,皇上能成全諸多,卻沒人能成全皇上……五皇弟,皇兄對不起你……

靖王淚下,鳳天翼随他跪泣,算是以此聊慰那些英靈,此時王福引着皇後來了,皇後見靖王跪在一旁,心裏先就是一驚,又見皇上略有哀色,怎麽不是怒色呢?皇後狐疑不定。

“寶常侍呢?”鳳天翼斜瞅着王福,倒把皇後吓一跳,只不敢露在臉上而已。

王福一臉負罪,道:“回皇上,柳統領已經親自去找……”

“朕叫你去宣人,你倒挺會使人,竟然叫朕的禦前侍衛去,你怎麽不調禁軍去?”

“奴才該死!”王福跪下,道:“皇上請息怒,奴才哪敢懈職?只是在栖麟閣沒見着人,又聽小果子說寶大人被擄了,奴才一時慌了神,擔心是刺客的詭計,因此才敢請柳統領加緊巡查,順便找一下寶常侍。”

“你倒忠心,只是朕的常侍沒來,你怎麽就把皇後請來了?”

“回皇上,奴才不知寶常侍還沒回來,又怕誤了皇上交待的事,因此……”

“朕交待你什麽了?”鳳天翼說着就愣了一下,單手扶起地上的靖王,略帶嗔怪道:“你也是的,朕說了許你呆到太後壽宴之後再回封地,一直跪到現在,究竟還想要什麽呀?”

靖王暗裏好笑,見皇上演得這麽投入,他只好傾情配合,苦笑道:“回皇上,臣不敢無功企求,只是寶常侍不知從何處聽說臣要私接皇後娘娘的哥哥回來,因此勸臣不要行此死罪之事,還說他已經跟皇上求過情,叫臣不要管這事,因此臣今日求見,除去太後壽宴之事,便是想求皇上不要追究寶常侍為罪臣求情的事。”

你倒會演,我還沒追究你那個李代桃僵呢!鳳天翼冷冷一笑,“朕說過要追究誰了嗎?只因近日繁忙,今日才稍有閑暇,突然想起寶常侍替罪臣求情的事來,當日不曾細問,今日也不是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想問問皇後是如何勸動朕的常侍來求情,也想問問朕的常侍,為什麽要幫一個吊打過他的人?”

鳳天翼說着就看向皇後,靖王也怔怔看着,心裏想的卻是,怎麽小老虎被你吊打過嗎?那麽可愛的人,你竟然下得了手?

皇後被二人的目光所注,加之先前聽到的一切,真如身在雷電中央,卻是從心裏炸開焚身的烈焰,伴着一團又一團迷霧,怎麽可能呢?那個奴才會替她求情?靖王卻在替那個奴才求情?可是那個奴才已經……

不,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碧香已經着人去救哥哥,皇上這邊是斷斷不會因那奴才求情就開恩,所以什麽都不能說!

“皇後無話可說麽?”鳳天翼嘆息,道:“朕還以為你會實言相告,以為你會喜朕所喜之人,以為你托人求情只是試探,以為你終會親口來求朕……”

“臣妾求過!”皇後含淚跪下,道:“臣妾不知寶常侍求情之事,皇上曾令臣妾反省,臣妾早就悔過自新,因此不會托請他人,臣妾所說都是實言,至于誤打過寶常侍的事,臣妾不敢推賴,但當時太後也不曾責言,臣妾便以為可行,皇上也說過要盡釋前嫌,因此臣妾只會謹言慎行,不敢再有錯失。”

“是麽?”鳳天翼淡淡一笑,随即擺手,“你回去吧!”

皇後有些莫名的錯愕,見皇上似有不耐之意,只好拜禮而去,靖王也心有疑惑,只是不敢詢問,卻聽鳳天翼憤然沉嘆,“寶兒若有不測,朕要她生不如死!”

靖王大驚,“皇上是說……”

“你也是!”鳳天翼切齒,一把揪了靖王的領口,“你不是跟朕的常侍一見如故嗎?朕昨日才撤了栖麟閣的暗影,還以為你會派人監視,誰知你竟來求朕派人查尋?你的暗影都是吃素的?你那些一心扶助你的死士都是死人?既然都是廢物,你還留着幹什麽?”

“是,臣會遂日遣散,也會除去其中的魏氏暗流,至于暗影,皇上若信得過,可收歸秘門……”

“然後再給你派新的去?”

“臣不需要暗影。”

“你必須要!擺平太後之前,你妄想死!”

“是,臣遵旨。”靖王拜禮,一跪一叩首,不茍絲毫,此是跪謝皇上的信托,也是傲領皇上的重托,更是欣領皇上的恩義。

“當日你托言王福而救了天翔和天飛,朕,謝你。”鳳天翼正色正言,異常鄭重。

靖王再叩首,“臣愧不敢當,另則,他們也是臣的弟弟,雖不喜臣,但臣……喜他們,卻無顏喜,如今則是不敢喜。”

“因你有篡位惡名,怕親近了他們,反給他們帶去殺身之禍?”

“是,臣有罪責萬千,只願在臣一人……”

“朕不追究前事種種,今日之後,你便是死而新生,所謂新生,便是不具故有,你可明白?”

“臣,遵旨。”靖王拜首,看似答非所問,實則忠心再表,只要皇上不加罪母後,他便能安心遣散門中各色人*流,如小老虎所說,好好做他的王爺,好好跟小老虎做……目前暫做朋友,設法讓小老虎喜歡宮外的生活後……不對啊!

“皇上,您剛才說小老……寶常侍若有不測,難道……”

難道什麽?就你這遲鈍樣也想篡位?鳳天翼嗔怒,“你閉嘴,寶兒沒回來之前,誰都不許說話!”

靖王欲言又止,旁邊的王福也是一臉苦相,一般的焦灼難耐,卻又不得不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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