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風儀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自己還蠢的人了。
別人是挖坑給其他人跳,她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還親手往自己墳頭撒下了一捧土。
“嗯……突然發現我們是包廂,沒人可挑呵呵,”許風儀捧着大冒險專用書重新呼啦啦地翻動起來,“舒小姐請稍等,我這就重新翻一個。”
不想舒錦時卻笑了起來,非常精準地抓住了她話中的華點:“沒人?難道你不是人?”
許風儀拿着書要翻不翻,像卡了帶,然後極力掙紮着企圖混淆視聽:“我是人,但我們這包廂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麽,這就沒辦法從其他人裏頭随意找個人出來執行你的任務了呀。”
舒錦時“嘶”了一聲,滿臉迷茫的模樣,沖她眨了下眼:“可是剛剛書裏有說一定要找誰又一定不能找誰吧?記得不錯的話,它只說了要我從這個房間內任意找一個人來接吻吧?”
許風儀懵。
好吧,是這樣子沒錯。
舒錦時食指微撚,抵着下巴尖兒繼續問:“所以這裏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你,不也是滿足大冒險條件的?”
“可……”許風儀腦子嗡地一下炸開,“可”了半天什麽都沒“可”出來,只是理不直氣不壯地盯着舒錦時眨眼睛。
舒錦時雙手輕輕捧臉,肘部擱桌上,慢悠悠地傾身看着她,微微眯起眼:“這位小野馬同志,老實說吧,你是不是玩不起呀?”
“玩,玩不起?”許風儀最是聽不得這種話,當下“啪”地一聲合上了書,眼神倔強地看着對方,“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舒錦時擡高一側眉梢,似笑非笑,“傻子都能看出你慫了。”
“誰說的?”許風儀最聽不得被人說慫,一下就炸起了毛,“不就是接吻麽?”
把書丢到一邊,許風儀睜着圓溜溜的眼緊盯對方,仿佛在說“我沒在怕的”。
哪怕她的臉已經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粉粉淺淺的紅暈染在雪白皮膚上,嬌态畢露。
舒錦時玩味地掖起了唇角,上挑的眉眼裏頭滿是笑意。
其實她倒也不是一定要和許風儀接吻,她只是覺得許風儀太好玩了,就忍不住逗一逗。結果誰知這一逗,竟然就讓這條不服輸的小魚咬線上鈎了。
看到她那倔強的小模樣,舒錦時這下是真的想要親親她了。
因為真的,太可愛了。
雙手微撐桌面站起身來,舒錦時就朝着許風儀那邊走了過去。
許風儀見她是來真的,緊張又複雜的情緒都快湧上了嗓子眼兒。
但她還是非常倔強。
甚至在舒錦時走到自己面前時閉上眼,将頭一擡,仿佛在說“快點”,裝得一副大喇喇無所謂的模樣。
舒錦時越看她越覺得可愛。
然後她俯下身:“怎麽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你很緊張嗎?”
許風儀哪裏聽得這種話,立即反射性睜開眼:“胡說,我沒……”
可這話還沒說完,幾分溫熱的氣息順勢撲面而來,撓得她心尖兒發癢。
一片柔軟覆在了她唇上。
随後,她就像被一束電搔到了神經,眼皮微微顫動,屏住了呼吸。
這觸碰明明輕如羽翼,滋味卻刺激又上頭,許風儀捏緊了擱在腿上的手。
過了會兒,舒錦時終于松開她,垂眼笑道:“還說不緊張,繃那麽緊。”
“我才沒……”許風儀氣息還不平順,臉上又飛滿紅霞,以至于一開口就像在喘,特別可愛。
舒錦時揚着唇線,像在回味:“不過你真的好可愛,軟軟糯糯的樣子。”
人也好,唇也罷。
看來許風儀說得沒錯,她前女友是真不識貨,暴殄天物。
許風儀感覺自己好像被調戲了,可對方偏生又說得真誠,她只能帶着滿臉滾燙重複着那一句話:“我才沒有繃得很緊!”
“是嗎?”舒錦時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許風儀朝那邊瞥了一眼,伸長手,捏住桌上的筷子,玩弄着筷頭,滿臉都寫着別扭羞赦與倔強。
舒錦時偶爾會與她對上視線,但很快,許風儀就會跟被電擊了一樣,把視線轉到別的地方,望下天,看看地。
只是,當舒錦時沒再注視她時,她又會悄悄咪咪轉動眼珠,将目光投向舒錦時,暗戳戳觀察着人家的一舉一動。
難以置信,自己剛剛竟然,竟然和舒錦時接吻了。天惹,她接下來該怎麽面對人家呢?許風儀瘋了。
好在這時,包廂門被打開了。然後傳菜員推着裝滿了海鮮的小車走進來,站到了兩人桌子旁邊。
“兩位小姐,你們的菜上來了。”服務員禮貌笑着,首先将一盤椒鹽皮皮蝦端到桌上。
完後,她聲音輕柔甜美地介紹道:“我們的皮皮蝦都是當日剛從海裏捕撈并篩選出的上品,肉質飽滿細膩,口感肥美甘甜。”
“皮皮蝦外殼堅硬,如果不會剝,也可以使用這邊我們提供的剪子,請兩位品嘗時務必多加小心,不要傷到自己哦。”
這服務真好,考慮得面面俱到,許風儀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被當做嬌花呵護的感覺了。
她平時都是在接地氣的各大街邊大排檔晃蕩,最多只會點一百二十八一盤的皮皮蝦……好吧,偶爾也會點到一百六十八的,但不會比那更貴了。
在那樣的地方花那樣的價錢,一般來講都不會有什麽服務可言,老板和夥計不要因為忙到暈頭轉向而忘記給她上菜就已經不錯了。
而這裏就不是。
或許這就是1688的魅力?
別說,這盤蝦看起來是真的很肥美,一個個鼓鼓囊囊的,被很有氣勢地碼在盤子中,光看着就能讓人聯想到它們的味道有多霸道。
随後,傳菜員将一盤帝王蟹腿、一盤辣炒花蟹、一盤開好了的生蚝等東西接二連三地放到了桌上。
一桌的海鮮,或橙或紅或新鮮,看着十分壯觀。
“兩位的菜已經上齊了,請慢用。”傳菜員禮貌地笑着說完最後一句,推着空掉的餐車退出包廂,并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房門。
許風儀有點兒懵逼。
她就像一只掉進食物儲藏間的耗子,幸福來得太突然,都不知道該先從哪邊下口。
舒錦時手肘抵着桌面,手指撐着額際,笑了:“要先嘗嘗你最愛的皮皮蝦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許風儀如夢初醒:“啊對,對,皮皮蝦。”
許風儀搓搓手,從盤子裏頭夾起了一只肥美的皮皮蝦到自己餐盤中。
放下筷子,牽住蝦子的頭和尾,一擠一拉,來回反複折騰幾次,達到殼肉分離後,許風儀将它的頭一擰,殼子一掀,就輕松取下了一條飽滿的蝦肉,放入口中。
全程沒有借助任何工具,手法高明,一看就是個吃蝦老手,慘死在她口中的蝦魂想必沒有上萬也有成千。
許風儀咀嚼兩下,眼裏亮起了光,忍不住沖舒錦時豎起了個大拇指:“贊。”
都說皮皮蝦個頭大的肉質比不過小的,不如小的鮮甜和細嫩。但大的肉多,吃起來滿足啊,許風儀就喜歡那種口腔被肉塞滿的感覺。
然後,許風儀拿起一個生蚝,往上面淋了一些檸檬汁,吸溜一下就吃進了口中。
太鮮了。
入口的瞬間,許風儀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得到了升華。随後她将耗汁一滴不剩地倒入口中,滿足地閉上眼睛晃動了下肩膀。
因為東西都太好吃,她現在完全騰不出工夫說話,只是剝殼吃肉,晃肩和點頭,不時舔一舔粉嫩的唇。
舒錦時吃了一些,飲了口茶,就放下杯子,專心致志欣賞起了對方吃東西的模樣。
其實她沒什麽關注別人吃飯的愛好,但許風儀是個例外。這人吃得太香了,感覺食物的美味被她一下放大了許多倍,讓人很愛看。
舒錦時不禁在想,假如許風儀去做吃播,自己肯定會每天蹲點看的。
一個小時後。
在許風儀的不懈努力下,桌上的食物少了三分之二。
舒錦時看了下桌面上的盤子:“飽了嗎?”
許風儀笑:“飽了。”
太快樂了,吃海鮮吃到撐什麽的,一年都不見得能體驗到一次,更別說還是這等質量的。
“那我結賬了。”舒錦時笑笑,拍了下桌上的餐鈴。
很快,服務員來了。
一共兩萬一。
許風儀聽到那個價格,眉梢反射性地往上擡了一下,震驚地望向了舒錦時。
兩萬一是什麽概念?許風儀一個月的工資才一萬五,而這頓飯的價格,比她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但舒錦時結賬時沒有半點心疼的樣子,就像是花十塊錢買了根烤串一樣平靜。
雖然不知道她是幹什麽的,但許風儀現在可以斷定的一點就是,舒錦時确實很有錢。
許風儀不是沒有和有錢人打過交道,但是僅限于工作層面,私下像朋友一樣來往是沒有過的。
這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有錢人像朋友一樣近距離接觸,真是不可思議。
然後,許風儀讓服務員給了她三個打包盒,把剩下的全部都打了個包。
這麽貴的東西可不能浪費,說不定一輩子都體驗不了幾次呢。
舒錦時卻忍不住笑了:“好了嗎?”
“好了。”許風儀拎着個裝了仨打包盒的袋子站起身,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幸福。
舒錦時站起身:“那走吧。”
“好!”許風儀笑得眼睛彎彎,看了一眼袋子中剩下的海鮮,快樂地跟着走了出去,“對了,舒小姐,謝謝你請我吃這些。”
舒錦時搖搖頭:“不客氣,這頓本來就是我欠你的。而且,我點的也本來就是我想吃的。”
然後,舒錦時取出車鑰匙,對着某個方向按了下,唇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謝謝。”許風儀點頭,走到她旁邊,并肩走着。
這個點兒的金海市已經過了晚間最熱鬧的時刻。
涼風拂過如墨的夜色,靜悄悄的,以至于遠處傳來的零星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許風儀無意間一轉頭,就看到了舒錦時的側臉。
猝不及防,這女人之前吻她的場景,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不得不承認,那個吻所帶來的感覺,很微妙,很舒服。她現在回想起來,身上都在起雞皮疙瘩。
就這時,舒錦時輕輕舒出一口氣,也在無意間轉過了頭來。
兩人的視線,就這麽在空中對上了。
許風儀心間驟然凝滞,慌忙之間腦子一抽,張口就來:“幹嘛偷看我?!”
舒錦時笑笑:“難道你沒有偷看我?親愛的小野馬小姐,明明是你在偷看我吧。”
“我才沒……”理不直氣不壯惡人先告狀的小把戲被拆穿,許風儀急得走路都順拐了,随後突然破罐破摔:“我就偷看你了怎樣?!你還能管我眼睛往哪兒看嗎?!”
不想此言一出,舒錦時笑意越發深濃了。
許風儀和她對視一會兒後,臉瞬間紅到了耳朵尖。
她都在說些什麽呀?
淦!
--------------------
作者有話要說:
舒錦時:嘶~我的小野馬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