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此刻,知情識趣的早濑浦局長忽然變成了一塊木頭,完全看不懂特別顧問充滿急迫的表情,不緊不慢介紹罔象女系統在過去幾年中斬獲的“戰果”。
抓獲連環殺人犯x名,解救被綁架人質x人,偵破重大殺人案件x起……淨是枯燥無趣的工作成果展示。
淺間彌祢分心默默計算罔象女系統新增加的功能,扭頭打斷說:
“但這個系統還有很多缺陷,很多功能有待升級。如今适合潛入的偵探還是很少吧?而且我記得稚産靈好像只能收集殺人犯未知波段的思維信號,構建的思維世界也有很多漏洞,這都和和硬件方面不達标似乎也有關系。
“你們所的超算帶得動嗎?耗能和散熱如何?服務器架設和傳統模式有何不同?……”
她語速極快地說了一長串,早濑浦局長微笑着等她說完,才自豪表示不用擔心,警察廳的專家們會解決這些問題。
淺間彌祢暗中撇嘴:專家?她提的那些問題愛因斯坦來了也沒辦法。
她敢打賭,這個老頭一定完全沒聽懂。連最簡單的散熱部分都是。
她早就注意到,從走廊到現在站的位置,衆人頭頂有很多中央空調風口,送來冷風溫度絕對不超過22c,可室內溫度還是一路走高,站在罔象女井口旁的兩個人,額頭上甚至有晶亮的汗珠滾落。
警察廳打算怎麽解決超算主機散熱問題?靠開窗吹冷風嗎?淺間彌祢在心中毒舌。
局限罔象女系統發展完善的是時代,是硬件,才不是某些老狐貍認為的才華和大腦。
年輕人的掩飾功夫顯而易見不到位,老狐貍局長看出了淺間彌祢的不屑,卻仍笑容和氣:“系統的後續升級當然離不開淺間博士,但今天非常不巧,負責罔象女系統的教授另有重任,無法和您當面交流。”
他表現得若有其事,神情十分遺憾。
淺間彌祢只能同樣表示遺憾,然後端起社交辭令,客氣地請求能否見識一下如今“稚産靈儀器+罔象女系統”如何運作。
早濑浦局長很通情達理地說:“确實該請發明人見識下自己的成果究竟如何改變世界。百貴君,請為淺間博士安排一下。”
這就是淺間彌祢如今為什麽身處淩晨一點的警視廳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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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貍打着展覽實操的名義,将淺間彌祢丢到了警視廳重案戰場。
半夜三更,警視廳燈火通明,老煙槍們制造的廢氣令辦公室仿佛人間仙境。
一片混亂忙碌中,淺間彌祢抱着熱茶在角落看熱鬧,時間久了,她的腦袋忍不住往下一點一點,眼皮也漸漸合上。
今晚的混亂全因兩年前潛逃的爆炸犯而起。
自從僥幸撿回小命,卻發現同夥永遠停留在那一年的11月7日,爆炸犯整個人就像發了瘋,每隔一段時間必定往警視廳投放挑釁文書。只是不知道警方這次是不是有什麽确切消息,竟然拿出了這麽大的陣仗,如臨大敵。
墜入夢境前,淺間彌祢奮力撐開眼皮,往口中灌了一杯苦澀的咖啡,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早濑浦那只老狐貍,口頭上答應着向她展示稚産靈的實戰應用,結果竟然把她當“倉機關”的專家使喚,就這麽當堵住警視廳的借口丢了過來。
結果剛到警視廳就被抓了壯丁,協助他們用稚産靈縮小爆炸犯最近出沒的範圍。
淺間彌祢一邊小口喝着咖啡,一邊思索疑點:警方似乎很堅信爆炸犯明天要搞個大新聞,卻完全抓不到他的小辮子,只能采取現在廣撒網的方式找人。可他們是怎麽略過犯人行蹤,直接探查到犯人目的的呢?
技術上,她只能想到“倉機關”那臺巨大的、日夜不停的儀器。
倉機關的工作人員似乎十分信任罔象女系統,認定它能實時更新犯人動态,但這從科學角度來說無疑是不合理的,思維就算能具現為那幫外行人口中的“粒子”,也不該在遠離本體後依然能保持同步狀态,且兩年都未出現衰減。
而且倉機關裏那個能同時容納多人潛行的罔象女系統,本身也有說不出的古怪。思維鏈接服務器技術,那不是如今物理學領域能抵達的境界,倉機關的科學家更像是通過別的方法走了捷徑,無意中僥幸成功,但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香煙的青霧在眼中變換出各種模樣,淺間彌祢的思維也在這虛幻的視線中越發飛揚,電子信息技術不成熟,硬件達不到要求,貪婪的政客們會提出什麽瘋狂要求呢?
電腦、電腦,電,腦……人?
一絲靈感突兀闖入大腦。
天靈蓋像被冷水兜頭潑下,她猛地起身,牙關無意識咬緊,表情變得猙獰。
警察廳是個有前科的組織,他們除了迷戀科技的力量,也迷戀開發人體寶庫。如此一來,那幫人會求助哪方技術,答案不是很明顯了麽?
只有人。
那群瘋子一定是用人腦作為罔象女系統的根服務器!
淺間彌祢轉動了一下眼珠,感覺四肢像被寒意凍僵,無法動彈。
喪心病狂!
被做成根服務器的人大概還活着,畢竟現在連電子計算機都是萌芽階段,僥幸成功的生物計算機絕對是國之重寶,不亞于原子彈的秘密武器。
在複制出第二例前,所有人都會萬分真心,期盼ta(服務器)活着。
至于她,除去猜測之外,她什麽也做不了。
淺間彌祢的眼神有些渙散,她不是被警察廳托負信賴的科學家,人腦服務器也終究只是個人臆測。真的有人被傷害了嘛?沒人能給出真實答案。
這世上終究有太陽無法普照的陰影。
忙碌沸騰的警視廳中,娃娃臉少女臉色青白,單薄的身軀瑟瑟發抖。
“辛苦了。”
溫暖的絨毯兜頭蓋下,帶着洗衣劑的清香,将人裹得嚴嚴實實。
淺間彌祢暫時擺脫負面情緒,掙紮着從絨毯中探頭,立刻被來人塞了一杯熱飲。
“深秋的晚上确實很冷,來杯熱可可暖和一下吧。”俊俏爽朗的青年警官笑着說,“好久不見,淺間博士。”
“?”淺間彌祢頭頂小毯子,雙手捧着熱飲,表情有點懵,“我們以前見過?”
“一面之緣。提示一下,兩年前的今天,同一個案子。”
兩年前,她為推廣稚産靈來警視廳那次?
“您的發明可是救了我不止一次。”青年警官桃花眼彎彎,“至于為什麽不記得我,大概是因為您見到我時,我正滿是狼狽的關在防爆服裏吧。”
“!”
“兩年前爆炸案,”淺間彌祢終于想起來面前的青年是誰,“你是警方那個不遵守操作規程,唯一在任務中受傷的倒黴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開心的笑容變得苦澀:“真糟糕啊,我給您留下的居然是這種不靠譜的印象。”
淺間彌祢上下打量青年,邊回憶邊說:“我記得當時有個卷發墨鏡的警官罵你罵的特別兇,看見你被擡下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紅了。那是你上司?他居然沒把你開除隊伍。”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下,萩原研二連笑容都挂不住了,他身後有人放聲大笑。
“這個混蛋早就被開除隊伍了!”
眼熟的墨鏡警官單手搭上萩原研二的肩膀,幸災樂禍地說,“他後來被從爆—炸—物處理組調去看馬路,最近好不容易被調到搜查一科。”
淺間彌祢仰頭看面前這個比壞人還像黑—社—會的警官:這位又是誰?
萩原研二整理好表情,向救命恩人介紹道:“這位就是當年那個紅眼圈的警官,松田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