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助理三人組進來時,淺間彌祢正氣憤地錘床,白若瓷器的臉上泛起淡淡的胭脂色。
安室透看得直皺眉。
只不過分離了一個夜晚而已,被他們小心看護的未成年就病痛纏身,橫着被送進了醫院。
金發青年陰恻恻地想:諸星大果然還是去死吧。
綠川光小心握住病床上小小的手:“別亂動,當心走針,回血可是很痛的,還有可能挨第二針。”
淺間彌祢渾身一僵,不敢動彈了。
貓眼青年将冰涼的小手放回被子裏,溫熱的大掌捂住手背附近的輸液管,順勢坐在床旁。
“還有幾瓶?”他扭頭問諸星大。
諸星大看了一眼藥單,說:“這瓶輸完,還有兩小瓶,大概一個半小時。”
綠川光支使安室透:“安室君,請去問下護士這些藥是不是必須常溫注射,如果不是,請去便利店買袋裝的熱飲回來。”
然後态度客氣地指派諸星大:“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門診部戒嚴了。諸星君,你和警視廳比較熟,只能拜托你去咨詢一下情況。”
諸星大說:“不必,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把關于爆炸犯在警察醫院安裝炸藥的推測說給兩人聽,并告知最新消息。
“爆處組還沒來,但警視廳的搜查一科已經檢查過一輪,門診部被集中安裝了幾乎所有□□,大部分已被拆除。我們所處的住院部已經排除爆炸風險,如果仍有顧慮,也随時可以轉院。”
淺間彌祢精神一振:“我要出院!”
綠川光微笑着按下上司蠢蠢欲動的心:“剛從手術室出來的人需要靜養,請不要為醫生增加額外的工作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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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安室透很遺憾地回來說:“抱歉,埃斯維因,大夫說你用的藥不能加熱。”又說,“爆處組來了,這裏很快會被警察全面封鎖。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是盡快安排轉院吧。”
“好吧。”淺間彌祢表情遺憾。
安室透聯系了組織名下的醫院,以超高的效率在一小時內完成轉院。
坐着組織派出的救護車開出東京警察醫院時,淺間彌祢表情惆悵。
“哎,終究還是沒見到稚産靈工作現場。”
“以後會有機會的。”
淺間彌祢嘆氣:“大概不會有了。”
“怎麽會?我想不出什麽項目能拒絕淺間博士的加入。”安室透想,至少他不能。
淺間彌祢攤手:“可警察廳就拒絕了。”
安室透語塞。
諸星大說:“一個另辟蹊徑的科研項目,寧可進度緩慢也要拒絕創始人加入,無外乎兩種可能——一是為了争奪專利,二是為了隐瞞實情。”
淺間彌祢捂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為什麽非得是二選一呢?你們其實可以猜得再大膽點。”
“看來兩個都有。争權奪利可以理解,但他們到底想隐瞞什麽?”綠川光試着推測,“稚産靈探測儀能探測到人遺留的殺意,莫非公安警察通過罔象女系統發現了什麽,所以對你的身份有懷疑?”
“真不可思議,組織居然将這套系統交給了警方。”安室透也提出疑點,“能探測殺意的機器被警方掌握,這會威脅到組織潛伏人員吧?”
淺間彌祢不緊不慢地說:“沒懷疑,沒威脅。至于原因,很簡單,這套系統有缺陷。”
“缺陷?”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當然。就像計算機初面世的時候,可是個超級笨拙的大塊頭!罔象女系統也類似。”淺間彌祢慢悠悠地說,“初版初號機,功能齊全才很奇怪吧。”
安室透說:“真的抓不到組織成員嗎?”
淺間彌祢篤定地說:“抓不到。”
“但今天上午稚産靈探測儀對着我響了。”諸星大語氣寡淡地放出大雷,“雖然後來将警方視線引到爆炸犯身上,但始終不能排除稚産靈已收集到我思維信息的可能。”
淺間彌祢搖頭:“不會的。”
見三個手下都有些不安,她解釋道:“稚産靈探測儀的探測原理,是特殊材料和思維信號産生共振,這種共振能保存在材料內部,也能轉化為電信號被讀取。我當初交給警方的是原型機,是只能和殺意——人在殺人那一瞬間産生的思維信號——産生共振的型號。
“所以兩年前那次案件,警方在爆炸犯按下按鈕後才發現了犯人行蹤,犯罪分子固然一死一逃,警方卻也損失巨大,除了十個億,受傷最重的那個叫萩原研二的警官,可是足足在醫院住了半年。”
綠川光心跳有一瞬間失序,他的視線飄過安室透,強制心跳恢複正常。
諸星大說:“可這樣一來,稚産靈對我有反應的原因就說不通了。”
淺間彌祢說:“它之所以會響,确實是因為你在短時間內和爆炸犯接觸過。”
諸星大恍然:“稚産靈探測儀收集思維信號時對思維殘留時間也有要求?”但他又露出迷茫的表情,“可警方沒有在附近搜索到屍體。”這又不符合稚産靈只對現行犯殺意有反應的規則。
淺間彌祢說:“倉機關外務官今天帶來的稚産靈多了殺意對比功能,警方應該是通過特殊手段保存了兩年前爆炸犯的思維信號,然後再稚産靈上加載了對比系統。”
“總之,這兩天日常近距離接觸的程度,完全不用擔心被讀心。你們只要別在殺人現場被稚産靈抓個正着,就不用擔心警察廳的追索。”她總結道。
綠川光微笑評價道:“很有趣的系統。”
淺間彌祢說:“是很有趣。但即使你們撞上了,其實也不必太擔心。”她補充道,“這套系統可是很貴的,每次啓動都是天價。估計日本官方不是被逼急了,絕對舍不得動用。
“畢竟,那可是用一次少一次的國之重器。”
天價?
國之重器?
用一次少一次?
諸星大幽綠的眼睛閃過微光:“莫非是因為讀取思維信號的儀器很昂貴?”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打斷老對頭的疑問:“這種追着埃斯維因大人問核心機密的行為真的合适嗎?舌頭不需要請捐給有用的人,不要給上司和同僚增加額外負擔。”
淺間彌祢無所謂地說:“用不着替日本警方保密,我早就和他們分道揚镳了。而且告訴你們也無妨,正好讓大家提高點警惕,免得被騙去當人柱力。”
“人柱力?”
“被他們拿去填’井’。”淺間彌祢一語雙關地說,“如今世界上最先進的超算也無法處理人類思維信號,它們甚至連處理地區氣象信息都費勁,怎麽能處理得了龐大的思維數據?你們不妨猜猜看,警方究竟是用什麽讀取稚産靈中的信息。”
綠川光眼神閃爍。
安室透心中有不妙的預感。
至于諸星大?他心中早有猜測。
淺間彌祢沒想從三個文盲手下那裏聽到答案,徑直自問自答道:“當然是人腦,而且不是随便誰的大腦,是極其特殊的某類人的腦子。”
“上傳和保留思維信號的根服務器是大腦,讀取并展示思維信號的顯示器也是大腦。庸才的腦子甚至經不起那種高頻率的計算,必須是精英的大腦才行。所以我才提醒你們小心。
“呵,以精英為燃料的罔象女系統,就算特高課再喪心病狂,也不敢随心所欲動用,至少現在不敢。”
諸星大心中一動:特高課,這可不是十八歲姑娘該知道的稱呼……
淺間彌祢的仇恨,或許和日本公安有關?
貝爾摩德的越洋電話晚上才來,淺間彌祢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時,險些從床上跳起來。
話筒另一側,急促的呼吸聲斷斷續續。
淺間彌祢手指不安地繞着電話線:“sis(姐姐)?”
對面連續幾次深呼吸。
淺間彌祢小心試探:“vermouth(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啞着嗓子說:“小壞蛋,你該我什麽?”
“……godmother?”
“……”
好吧,這也是錯誤答案。
“mom!”
“沒良心的小壞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此刻咬牙切齒,沒有半點儀态可言,“我告訴過你什麽?”
淺間彌祢回答:“淑女不可以說髒話?”
“fault。”貝爾摩德都氣笑了,“是讓你照顧好自己!”
“額……”淺間彌祢小聲說,“我很好啊。”
“把自己送進醫院那種好?!”貝爾摩德厲聲道,“他們三個是怎麽照顧你的!”
淺間彌祢客觀地說:“我犯胃病還是因為早年留下了病根。他們已經照顧得夠好了,不然我撐不到現在,症狀也不會這麽輕。”
貝爾摩德可不管她那一套客觀中立的解釋,冷冷地說:“我會盡快回日本,到時候那三個吃白飯的助理馬上滾蛋。”
“mom,你不能這樣!”淺間彌祢抗議,“琴酒也是,你也是,怎麽都對他們三個那麽大敵意!這次住院只是意外而已,主體責任在警視廳,又不是諸星大他們故意的!”
魔女冷笑:“你以為他們若是故意還能活到現在?”
淺間彌祢小聲求情:“他們三個真的很不錯,來我身邊後分擔了很多工作,你看我都有空離開實驗室四處溜達了。”
“所以說到底,你在警視廳犯胃病還是他們的錯。”
“啊?”
原來魔女護崽的時候,真的一點道理都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