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陵園祭拜後,安室透以為淺間彌祢接下來會行蹤成謎,但沒想到她整個人仿佛徹底放松了下來,除了每天去圖書館看書,就是在陪同人員帶領下走遍街頭巷尾找好吃的。
綠川光除了把控不讓入口傷胃的食物,幾乎是滿懷欣慰地看着淺間彌祢變得圓潤的臉頰。
除此之外,被訪問過的大學幾所大學都向淺間彌祢發出邀請,請她一起參加夏國特色新年活動,包括但不限于廟會、猜謎、燈展……
參加完熱鬧的活動,她還聽了一折《桃花扇》。
臺上咿咿呀呀唱着凄涼的調子,“……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淺間彌祢仰着頭閉眼傾聽,終于不自覺流露出一點傷感。
很快,那點傷感在劇院外的陽光中蒸發不見。
在助理三人組不知道的地方,商業團隊獲得了條件優厚的商業合同,不僅工業園區計劃整裝待發,藥物臨床試驗也已排上日程,超算研發基地更是獲得了超多便利條件;淺間彌祢則與好幾所大學達成共識,約定每年定期開展學術交流,同時同意接受夏國與自己研究方向一致的研究生報考,并給出了足足十個留學名額。
夏國之旅圓滿成功。
商業團隊仍需要留在原地,繼續準備開辦公司和研發基地諸多事宜,但淺間彌祢他們四個人卻已登上了前往東南亞的飛機。
初春的暹羅郁郁蔥蔥,風景優美,但這裏不是他們的目的地,他們将從暹羅中轉,前往安南附近。
淺間彌祢一早通知了琴酒,等他們落地,琴酒已經在安南首都等候。
氣質冷冽的銀發男人穿着标準戰術服,身後彪形大漢排開兩行。
淺間彌祢看到殺氣騰騰的這幫人,差點腳步一轉,當做不認識。
可惜琴酒已經大跨步走過來:“別亂跑,你要去的地方并不安全。”
衆人魚貫而出,登上等候多時的越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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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星大他們三個被丢給彪形大漢們帶,琴酒則親自帶淺間彌祢,當然司機慣例是伏特加。
點燃香煙,琴酒狠狠地抽了一口:“真不知道你來這種地方幹嘛。”
安南環境已經夠惡劣,他們要去的地方卻是惡劣中的惡劣。
沒有經濟支柱産業,二十年前戰争留下的痕跡依然折磨着當地人,因為窮困潦倒和毒劑帶來的傷痛,他們像走投無路的野獸,什麽都敢幹。
組織建在那裏的基地曾經是走私采購的渠道。為了留住少有的穩定進項,當地人不僅嘴巴很嚴,而且十分敢打敢拼。
——為了一塊糖也能争出你死我活。
淺間彌祢開玩笑似的說:“也許boss除了希望能招點好手補充血液,還希望在這裏留只眼睛,盯住那些真正無惡不作的家夥們。
我發明的戒毒療法已經在夏國開始開展臨床試驗,相信以他們的效率,最多三年,這款藥物就能全面上市。到時候,我就是全球藥販子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說不定會有天價懸賞追殺。”
琴酒惡狠狠地說:“所以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淺間彌祢笑眯眯地說:“放輕松,琴酒。正是因為知道以後再也不能出遠門,我才要借這次機會逛個夠。”
琴酒幾乎氣結,定了定神,方才咬着煙蒂說:“不用擔心組織內的老鼠,我回去就把cia、fbi那些卧底清出去。”他語氣堅定,“他們不會有機會傷到你的。”
“嗯,我相信。”淺間彌祢說,“所以別臭着臉了,琴酒。我不會受傷的不是嗎?”
琴酒呵呵冷笑:“只會給人添麻煩的小鬼。”
伏特加全程裝透明,穩穩當當開着車向幾乎是東南亞條件最惡劣的基地前進。
越接近目的地,道路兩旁越荒涼,但這些過與充沛的綠色并不養眼,只會令人陷入荒野的恐慌。
這片土地也确實蘊含着深深的恐怖。
十多年前的戰争中,超過七千萬桶橙劑被灑下,從此這裏的每一顆大樹,每一片河流,每一個人都成為了橙劑的受害者。
琴酒迫于boss壓力,只能同意淺間彌祢來這裏,但這不意味着他什麽都不做。
“你們三個,從今天起負責盯緊埃斯維因,絕不準她在當地喝一口水,吃一口食物!”琴酒上膛的□□對準三人,慢條斯理地說,“不然到時候她入口多少東西,你們就要吃多少橙劑。”
諸星大沉默地點頭。他果然沒猜錯,這裏就是他想的那個地方。
安室透和綠川光口中答應,暗中卻倒抽冷氣:這裏竟然是當年漂亮國和安南的戰場?
綠川光臉色尤為難看:淺間彌祢只是看起來身體健康,其實底子比紙糊的還薄,稍有風吹草動就很容易大病一場。可組織居然把她派到這種要命的地方!
男人們氣氛沉凝,淺間彌祢卻神色輕松地讓伏特加帶路,去基地別墅下榻。
伫立在森林邊緣的建築物,與其說是別墅,不如說是“堡壘”。但考慮到當地人的心理狀态,出現這種安全感滿滿的建築似乎也不足為奇。
別墅內裝飾粗犷野性,淺間彌祢粗略看過,就往樓上走。
她占據了條件最好的一間,琴酒則被伏特加安排在緊挨着的一間——順便一說,伏特加占據了另一邊,以至于助理三人組不得不住入走廊的另一側。
洗完澡,吃了點東西,即使天還沒黑,颠簸了一整天的淺間彌祢立刻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早就容易半夜驚醒。
窗外漆黑,淺間彌祢頂着亂糟糟的卷毛,抱着薄毯坐在床上。
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咕——”
她摸摸發出饑餓聲音的肚子,決定起床找吃的。
為了避免驚動別人,淺間彌祢摸黑起身,穿上衣服,一陣窸窸窣窣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一手扶牆,借着微弱的光線往前走,經過相鄰房間時,門一下子打開了。
琴酒黑着臉站在門口,他身後的桌子上,筆記本電腦屏幕亮着。
“晚上好?”淺間彌祢小聲說。
琴酒居高臨下地說:“又餓了?”
淺間彌祢瞪圓了眼:琴酒怎麽知道?
琴酒輕易看穿了她臉上的表情,嗤笑道:“多少年了,半夜偷吃的習慣怎麽都改不了。”
這次輪到淺間彌祢臉黑如鍋底了。
琴酒轉身利落地夾起筆記本電腦,關上門越過淺間彌祢走在前面,幾步後他回頭:“還愣着幹嘛?不餓了?”
淺間彌祢立刻跟上。
沉重的電子産品被丢給穿着睡衣的少女,琴酒本人則從儲物室翻出雞蛋、青菜和方便面,打開便攜式燃氣竈開始做飯。
琴酒的手藝雖然比不上綠川和安室,但也把她養大了。淺間彌祢低頭吭哧吭哧吃着面條時,竟對好久不見的簡陋食物有些懷念。
琴酒面前放着另一空碗。
他的進食速度可比嬌氣的小姑娘快得多,面條有些燙嘴時,他已經幹掉了所有幹貨,等溫度稍降,面條湯汁也被一股腦灌下肚。
淺間彌祢認真吃飯,琴酒夾着未點燃的香煙,坐在她對面。
“你居然沒趁機留在夏國,真是大出我意料。”琴酒忽然開口道。
“咳咳咳——”
淺間彌祢差點沒被突如其來的話吓到噎死,掐着脖子使勁兒咳嗽,手指顫顫巍巍:水!水——
琴酒遞給她一瓶礦泉水,睥睨道:“吃飯都能嗆到,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小鬼。”
淺間彌祢咕嘟咕嘟灌完水,理順岔氣,終于騰出功夫回怼琴酒:
“幼稚!”
“呵。”
淺間彌祢怒火勃發,幾乎要跳起來敲琴酒腦袋。
琴酒輕而易舉地制住她,說:“回答我的問題,小鬼。”
“不愧是對boss忠心耿耿的琴酒,好狗狗。”淺間彌祢諷刺道,“我留哪裏關你什麽事?”
琴酒冷笑:“你很希望我将來對你動手?”
“額……”淺間彌祢卡殼了。
她當然不希望與琴酒為敵,哪怕她越長大兩人關系越僵硬也一樣。
琴酒,貝爾摩德,對她而言這兩個人終究是不同的。
“不想?那就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讓我想想該怎麽說。”
淺間彌祢組織一下語言,才幹巴巴地說:“我不會回去的。”
琴酒冷笑:“難道我看起來很好騙?”
銀發男人森綠的眼睛盯着淺間彌祢,令她有種被刺傷的錯覺。
淺間彌祢移開視線,不多時又轉回來,鼓足勇氣盯着琴酒說:“我真的不會回去。”
琴酒的表情像結了冰的西伯利亞。
在越來越龐大的壓力下,淺間彌祢躊躇再三,終于吐露心聲:“好吧,我不會天真的以為我還能回去。組織不允許,boss也不會允許。
而且夏國并沒有支持我繼續探索虛拟實境的能力,他們近二十年的重點大概會放在能立刻産出成果、帶來經濟效應的應用科學上。那裏沒有我發揮的餘地。”
琴酒發出“啧”地一聲。
不出boss意料,小鬼的心确實飛了。幸好,在如今這個動蕩的世界,身單力薄的小鬼飛不遠。
淺間彌祢卻隐下了另一個原因:組織。
她從小在組織長大,根本無法和這個糾纏入骨血的組織分割開。一旦她返回夏國,也就意味着将組織引入祖國。
而“烏鴉軍團”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算boss一直在整頓洗白組織,淺間彌祢也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這個龐大悠久的百年組織依然每天都在經手血腥事件。
“烏鴉軍團”只是在帶來財富、地位和未來的“埃斯維因”面前收斂了爪牙而已。
一旦失去“埃斯維因”……淺間彌祢情不自禁一顫:她也不敢想象發瘋的“烏鴉軍團”會幹出什麽可怕的事。
與其将黑暗引入國內,她還不如作為單純的國際著名學者,為祖國發展提供外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