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9.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現實并沒有給我多少難過痛苦糾結的時間，因為辛宴那個混球，已經回來了。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辛宴就躺在我身邊的病床上，他的腿被紗布纏着高高擡起，頭卻別過來，盯着我看。

我們之間的櫃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被搬到了另一側，這倒方便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像也沒有那麽狗血淋頭，也沒有那麽多有的沒的波折，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他還在我的身邊。

我們的目光交彙，我避開了他的視線，閉上了雙眼。

但擋不住他沙啞着嗓子，問我：“楚楓，你疼麽？”

“不疼，麻藥勁還沒過。”

他那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在彰顯主人的緊張與忐忑。

我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辛宴，你贏了。”

“什麽？”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這句話說出口，好像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難。

“嘩啦——”

我聽到了劇烈的聲響，但我強撐着，就不睜開眼。

我聽到了單腿蹦跳的聲音，伴随着越來越清晰的喘息。

我看不見，但我聽到了，他跪在了我的床畔。

他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頭輕輕地枕在我的小腹上。

他說：“謝謝你，楚楓，我愛你。”

他跪了很久很久，我故作不耐，我說我要睡覺了。

他“嗯”了一聲，松開了我的手，又很吃力地站直了身體。

我的耳畔又傳來了蹦跳的聲音，到底按捺不住，睜開了雙眼，看向了他。

他單手扶着牆壁，單手拽着傷腿，但只看背影，就明白他是多麽快活。

我的辛宴，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他能孤身一人，從重重險境中回來見我，我做不了拯救他的騎士，卻也抗拒不了他的追求。

他的愛情像荊棘玫瑰，紮得我滿手是刺，卻忍不住俯身去嗅那甜蜜的芳香。

他躺回到了病床上，略顯笨拙地重新将傷腿綁好，他轉過頭，卻恰好與我的視線相對。

他笑了，我卻板起臉，我說:“辛宴，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真是個混蛋。”

辛宴笑着回我：“有，有很多。”

我就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看。

他收斂了笑，對我說：“我沒有背叛過你。”

“你以為我會相信麽？”我輕輕地同他說。

他沒有證據，就算他有，也可能是僞造出的。

“我也不敢相信，”他毫不避諱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說，“你是給我下了什麽迷魂藥，我只想草你，或者被你草。”

他是真的會說情話，他是真的愛情高手，他是真的愛我。

我抿了抿幹涸的嘴唇，我說：“好吧，我相信你。”

80.

我的傷養得很快，辛宴的傷卻養得很慢，于是我可以扶着他，在醫院附帶的小花園裏散步。

他的身體虛虛地壓在我身上，卻一點也不沉，我瞅他，他笑着說:“我怎麽舍得壓住你。”

我感覺這話有點一語雙關的味道，但又覺得我是想太多了。

他笑了笑，特別禁欲特別騷氣的模樣，對我說:“想同你做有趣的事。”

我秒get到他說的有趣的事是什麽，耳朵一下子就變得通紅。

他用他的嘴唇輕輕地啄我的耳垂，說:“老夫老妻了，還會害羞？”

我伸出手，惡狠狠地擰了一下他腰間的軟肉，我說:“辛宴，你真是個臭流氓哦。”

他哈哈大笑，頭卻輕輕地枕在我的肩膀上，說:“楚楓你真可愛。”

我當然可愛了！

我是舉世無雙天下第一霹靂無敵最最可愛的攻！

我這麽想着，環住了他的腰，說:“你要好好養病，不要滿腦子黃色廢料。”

他悶笑着說好。

養病的時光本該很枯燥，可有了辛宴陪伴，就一點也不無聊。

他讓人變着花樣做好吃的送過來，呆了不到十天，我就胖了七八斤。

他總是興致勃勃地扶着我的肩膀，去醫院的花園裏采摘一朵帶着晨露的花——我這才知道，這個醫院也是他的産業，于是果然沒人來勸阻他。

我們的南極之旅雖然戛然而止，但擺拍的照片竟然還是完整地保留下來了，旅行社把照片的電子版發送到了我們的郵箱裏，我和辛宴頭挨着頭，一張張照片看過去。

最讓我覺得好看的，是一張抓拍的照片。

我閉上了雙眼，躺在冰雪之間。

辛宴卻睜開了雙眼，轉過身，靜靜地看着我。

我很少看到他那樣的表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透過照片，都讓我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是真的愛我。

我相信，至少在那一瞬間，他的眼裏和心裏，都是我。

我點了點這張照片，說:“我要把這張照片沖印出來，裝裱好。”

辛宴笑着說:“好。”

很快我就收到了裝裱好的相片。

很大的一個相框，用金子和鑽石鑲嵌而成的，我已經可以很淡定地舉着這種相框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他:“……這得多少錢啊？”

他親了親我的頭發，說:“一點也不貴，裏面的照片才是無價之寶。”

我明知道他說的是情話，依舊被他撩得想哭。

81.

我們終于出院了，出院之後，還有大大大飛機來接。

我坐在大大大飛機上的時候，才恍然意識到，我和辛宴兜兜轉轉地，竟然重新回到了原點。

我大概也許可能，該叫辛宴——男朋友了。但那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些，畢竟我們上次分手還沒多久，我才剛剛答應，接受他的追求。

我抱着我的小毯子，很認真地思考着對辛宴的稱呼，但當我下了飛機的時候，才發現哪裏不對。

我看見了我的咖啡店店員們，他們都穿着齊整的禮服，笑着對我說：“新婚快樂。”

？？！

是我失憶了，還是他們被洗腦了？

辛宴攬着我的肩膀，像說今天天氣真好似的，對我說：“讓我嫁給你，好不好？”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這是在求婚啊。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畢竟那些糟心的事，我還記得一清二楚，然而我聽見辛宴說：“我願将我的性命與所有的財産都交付給你，楚楓，我想嫁給你。”

——我不想要你的性命，也不想要你的財産。

他單膝跪在我的身前，用手拉着我的手，他仰着頭，露出漂亮的臉，看起來體貼又溫柔。

他說：“請答應我。”

——我不想要你的性命，也不想要你的財産。

——但我想要你。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卻輕輕地說：“好吧。”

他一瞬間攥緊了我的手。

他站直了身體，我們并排走着，這次沒有了很大的很大的訂婚戒指，取而代之的，則是他緊緊攥着我的手指。

飛機停下的位置，離婚禮的現場近極了，我們踏着紅毯走了一小會兒，我就看到了熟悉的管家爺爺。

他穿着燕尾服，顯得文質彬彬，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沖我喊“老爺”，卻管辛宴叫“夫人”。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我的店員、我過去的同事、我的幾個相熟的讀者……

大家都在快活地笑着，我漸漸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有嚴肅的場景，沒有牧師先生，但有年輕人起哄，讓我和辛宴，一起咬蘋果。

我以為辛宴不會答應這麽幼稚的游戲，卻沒想到他竟然躍躍欲試。

于是我們果然沒有咬到蘋果，反倒是咬到了彼此的嘴唇，在歡快的打趣聲中，我伸手扣住他的後腦勺，親吻着他的嘴唇。

我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有無數顆blingbling發光的小星星。

沒有交換戒指的環節，取而代之的是拿着彩筆給對方畫上戒指。我給他畫了個大大的，他也給我畫了個大大的，我們手牽着手，“戒指”貼着“戒指”，心裏很是快活。

忙忙碌碌、熱熱鬧鬧、瘋瘋癫癫，折騰了一天，送走了最後一對賓客，才恍惚意識到，竟然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成了已婚人士。

82.

白日裏熱鬧的花園變得寂靜起來，我們踏在柔軟的草坪上，手還牽着手。

他牽着我的手，向天空舉起來，他說：“楚楓，你看星星。”

我仰起頭，看到了暗淡的星星，卻很給面子地說：“好看。”

“還有更好看的。”他笑着說。

還有什麽更好看的……我正想着，卻看見夜空中驟然綻放一抹煙花。

第一朵、第二朵、第三朵……無數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宛如流星劃過，我的男朋友在我的耳畔催促：“快來許願。”

我閉上了眼，許下心願——“我希望我和我的男朋友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我不想再甩他一次了”

我睜開了雙眼，才發現我的男朋友竟然也閉着眼，他這種人，也會許願麽？還是對着煙花堆出的“流星雨”？

我有點好奇，他在許什麽心願了，他也恰好在此刻睜開了雙眼。

他勾起嘴角，好看得不可思議，他說：“我許願，從現在開始的每次睜眼，都能看到你。”

我的男朋友真是會說情話，我的臉紅得厲害，都不忍心怼他一句。

他卻自己給自己拆了臺，他說：“我知道，我不可能每次睜開眼睛，都能看到你，在未來的日子裏，我們總會有短暫的分離，可能我要出差，可能你要忙于工作。”

“……”他這時候倒講起了邏輯。

“但我期盼着，此生的最後一次合眼前，能看到你。”

“我心愛的人啊，我要和你白頭偕老，一輩子在一起。”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我狠狠地捶打着他的後背，罵他是大壞蛋、大混蛋，卻無法抗拒地緊緊地抱着他，恨不得将他拆分成碎塊，吞咽到肚子裏。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還愛不愛他，還愛他幾分。

但我知道，我渴望着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煙花散去，我們手牽着手，在黑暗裏磕磕絆絆地向前走，走着走着，我的男朋友“啧”了一聲，像是終于不耐煩了。

他一把把我抱了起來，我懶洋洋地甩了幾下小腿，表達下明知無用的抗議。

“這樣快些。”他用喑啞的聲線向我解釋。

“什麽快些？”我心知肚明，我心生惡趣，我用手指慢吞吞地解開了他襯衫最上方的紐扣。

“快些讓你與我，睡在一起。”最後的話語被低笑聲淹沒。

暧昧叢生，擦槍走火。

我們都清楚地明白，夜還很長，足夠我們做很多很多很多的事。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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