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離開爛蘋果也有代價
擰動門鎖的聲音只響了四五下,随後對方好似放棄了,半晌沒聽見動靜。
邱聲靠在玄關處,心口突然湧起一陣難耐的空洞。他不确定地貼近貓眼往外看,兩邊都沒人,聞又夏已經走了。
“果然”和“竟然”兩種思緒碰撞着他,邱聲直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從無法形容的矛盾心思中回過了神,緩步走向床的方位——這就是普通的标準間,另一張床保持着最初的模樣,聞又夏和他的琴盒堆在角落。
邱聲躺下,房間有空調所以溫度宜人。
他不蓋被子,就這麽伸着腿翻了個身,從床頭摸過手機,熟門熟路點開某個叫“彩虹音樂”的APP。
最早的彩虹音樂和邱聲以前常用的發歌平臺一樣,都是獨立音樂人發布作品、籌款、和樂迷交流的平臺。因為沒錢,大廠開始入駐音樂版權這塊後,彩虹就一直在破産邊緣試探,不過也許天無絕人之路,主業半死不活,副業居然如火如荼了起來。
為了樂迷交流方便,彩虹音樂設置了讨論版塊,半私密,邀請制,後改為可以公開。于是這裏誕生出許多著名的娛樂交流社區,搖滾樂相關的當然也有。
除了八卦,很多樂迷會在組內分享看演出的感受,和樂手交流的感受,也有短暫戀愛的帖子,文筆優美,跟小說似的,有時打趣問“某樂隊的某某好不好勾搭”更是欲望都在字裏行間。早年Julie拉他進去玩,邱聲只偶爾看一眼。
上次點開還是首演之後,好評為主,還有個發帖人明目張膽饞聞又夏,問誰能分享一下他的微信。一片“姐妹加到了推給我”之中,邱聲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沒大寫加粗地回複“有也不給你”。
今天再看,大半夜的組內居然還是很活躍,剛好有個标題為“11.19銀山臨港場repo”的貼子飄在最上面,邱聲心下好奇,打開了。
“以前聽民謠比較多,沒沖過這個樂隊,朋友是樂迷,一直給我安利主唱是大美人,聽多了覺得好奇這次就一起去了。我們到得早,站在貝斯手正前面,這位置好像還需要搶?笑瘋。開場後我秒懂為啥要搶,被貝斯手迷暈了我靠,雖然他悶頭彈琴一句話也沒說。Solo的時候有個哥們兒沖他尖叫好幾聲‘聞夏我愛你’,他也沒擡頭,整個人就是大寫的‘I don’t care’。
“唱了很多歌,還哼了seasons in the sun,沒跑調沒車禍。主唱狀态很好,我比較喜歡《白河夜船》,他唱的時候特溫柔,我們對視了兩次!到後面坐在舞臺邊緣去撩衣服,全場喊他脫,他挑了下眉,手指豎在嘴唇邊說‘噓’……我腦內:這是哪裏來的小野貓?
“安可了一首以前專輯裏的歌,好像從來沒現場演過,身邊都在喊這次賺翻。鼓手也很可愛,battle的時候他一個人寂寞地打到最後……但是主唱沒咋說話,talk環節也是吉他手說得比較多,有人喊‘主音貝斯節奏吉他’把吉他手整笑了,主唱也跟着笑,轉頭去看貝斯但貝斯沒有回應ORZ
“沒有簽售,最後簡單地合了個照,我朋友找吉他手要簽名就出來得比較晚,結果運氣超好,在側門碰到貝斯手抽煙!朋友拿了他們以前的專輯給他簽名,他問我們看得開心嗎,朋友開玩笑讓他轉達主唱下次多說點話,他居然認真地解釋因為今天主唱可能不舒服才說得少。救命……他原來不是啞巴啊!聲音好聽,語氣也很軟,和彈貝斯那個兇勁兒太反差了!我就記得自己一直點頭,連合照都忘了,現在還在恍惚……”
後面發了些演出時的照片,有一張聞又夏在鏡頭裏半抱着貝斯,側過身,望向鏡頭沒捕捉到的方向。
燈光變換,一半藍一半赤紅,聞又夏站在分界點上,逆光,因為随着節奏搖擺身體頭發微微揚起,陰影勾勒出輪廓利落的下颌線。
邱聲飛快滑過屏幕的手指一頓,長按選擇保存。
他刷了幾頁讨論貼,試圖從“兩個樂隊撞車了該去哪一邊”“有人知道XX樂隊鼓手的微博嗎”“第一次去livehouse有什麽要注意的”裏找出一點和自己、聞又夏相關的內容。但半晌沒找到,仿佛年少輕狂時曾經放肆過的痕跡也随着樂隊沉寂而消失。
小組裏還是有人想睡聞又夏,但有更多的人關心着別的樂隊、別的樂手,他們在這片世界不過滄海一粟,邱聲也早沒了固執地要做到第一的勇氣。
曾經他篤信他們一起是可以辦到的,現在聞又夏大半夜寧可不知道去哪兒也不給他打電話了。
明明手機就有電。
邱聲翻了個身,把腦袋往被窩深處縮,正準備睡覺了,鬼使神差又點開那個感想貼,往後刷了刷評論,退出後突然看見另一個帖子悄無聲息地浮了上來。
“這是銀山的聞夏不?另一個人看着眼熟,白延輝?”
“巧了嗎這不是。”他勾住小男友肩膀的手一放,從褲兜裏掏了包煙,痞裏痞氣地往嘴裏叼,含糊說,“聞夏,好久不見。”
聞又夏置若罔聞,只是沉默着扭過頭,用目光無聲催促前臺開房的人員動作快點。但身後的人湊過來,斜斜地靠在大理石桌面,他先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然後是煙。是無法形容的複雜味道,每一樣都讓他惡心。
“怎麽,裝不認識我?”那人往聞又夏眼前湊,“不是老朋友嗎?”
這下連前臺的酒店工作人員都開始皺眉。
聞又夏不得不喊他:“老白。”
他和白延輝有那麽小幾年沒見了,上一回還是在南橋。白延輝從不知誰那兒聽說了他的消息——也許是工作偶爾見過的路人甲,老白的人脈向來比他想象中廣得多——于是來找他,吃了閉門羹。
也許圈子就這麽大,他猜白延輝也許在臨港辦事,或者來玩兒,後面幾天有個小型草坪音樂節。只是這都能遇見,讓聞又夏想起諸多舊事,心情不佳。
但白延輝顯然沒看懂他的沉悶,或許看懂了,卻裝作不知道。
“這不就對了嘛!”白延輝喝了酒,說話有點大舌頭,走得也不穩,打算扶他,“你、你大半夜的,怎麽還在外面,沒人陪?”
聞又夏怎麽可能告訴他自己被邱聲鎖在房間外,只往後退,躲開了白延輝的手。
前臺人員适時地遞上房卡,低聲喊了句“聞先生”。
“現在才開房?”白延輝看見,“和誰啊?”
聞又夏收起房卡準備繞開他,被再次擋住。
白延輝身邊跟了個很漂亮的男孩,看着年輕,也許剛成年。他面對聞又夏時有種莫名的警戒,緊緊地貼着白延輝——新的小男友,莫名其妙把聞又夏當做情敵。
“聞夏,你說天圓地方在這個小地方遇見,是不是我們應該去……去喝一杯慶祝下啊?別皺眉,你皺眉就、就……不好看了。”
他說着,要伸手碰聞又夏的眉心。
聞又夏轉身就走,他再不想看這個人一眼。
這時候白延輝卻好像短暫清醒,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故意提高了音量:“跑什麽跑!你躲我,歌不想要啦?”
某個字傳入耳郭時聞又夏全身一僵,腦海中驟然嗡嗡作響,血壓都仿佛在一瞬間升高了。他極力壓抑着自己在燈火通明的酒店大堂把白延輝按在牆上再揍一頓,如果他這麽做,首先樂隊會有負面影響,其次,有些事徹底不可挽回——角落裏,有幾個女生已經好奇地看了過來,讓聞又夏不得不強行咬着下唇令自己保持冷靜。
他在這時恨透了萬事都必須理智先行,如果是邱聲就不會在乎這些了,但他不是邱聲,他也永遠做不到邱聲那樣。
鉗制住手腕的力道很大,白延輝兩眼發紅,卻在笑:“我就知道,提到這個你就走不了。”
“你想怎麽樣?”聞又夏幾乎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響動。
“當然是想謝謝你,那首歌,我名利雙收。”白延輝湊到他耳邊,帶着酒氣的吐息讓聞又夏惡心,別過頭,最大程度保持距離,白延輝置若罔聞,繼續說,“聞夏,那個樂隊廟太小,容不下你,你再考慮一下跟我?”
聞又夏冷冷地說:“不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的,你之前也說不可能給我寫歌,最後還不是……哈哈,你那小男友确實很可愛,我們的談話他告訴過你吧?我看你們的消息了,你還能跟他和好?”
“把歌還我。”
“還?那不行的,我版權費賠不起呢。”白延輝摸了摸下巴,目光從上到下地将聞又夏掃了一遍,意味深長地說,“不過……你要願意讓我睡一次,或者把你的小男朋友給我睡一次,咱們還可以談——”
聞又夏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嘭”地一聲,将人按倒在前臺桌面。
後腦猛地磕在大理石上,白延輝一陣頭暈眼花卻哈哈地笑得更大聲,就着這姿勢,他終于醒了酒,毫不留情地揭聞又夏傷疤。
“急了?我就喜歡看你這樣,真帶勁兒!你以為自己替天行道?哈哈哈,別天真了!選擇是邱聲自己做的,你跟我急眼有什麽用?有本事找邱聲去啊!”察覺聞又夏松了手勁,白延輝掀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指着聞又夏,他幹笑幾聲突然收斂,紅着眼睛:“聞又夏,這是你離開我,離開爛蘋果的代價!我能把你捧起來就能,徹底毀了你……”
他一字一句說完,聞又夏已然握緊了拳頭,他口腔裏被自己咬出了血,腥味沖着鼻腔和眼眶,恨不得讓白延輝去死。
但所有的一切,到底誰造成的?
聞又夏太陽穴痛得要命,他聽見白延輝的笑聲,他在對方面前滑稽得像個小醜。頭暈目眩,可能有人在拍照,前臺看他的目光也像看一個笑話,聞又夏不受控地想逃跑,他扭過頭去卻看不見電梯在哪兒了。
身後那人還在叫嚣:“不高興了?可是,你、能、拿、我、怎、麽、樣?”
去他媽的理智!
聞又夏一步邁出随手抓起旁邊的一樣擺件,與此同時前臺發出尖叫!
有人匆忙間從身後死死地拖住他。
“聞又夏!”
因為激動破了音,他在這一瞬間突然被拉回現實了。
白延輝的面容模糊不清,他好像被那個看了半晌熱鬧的年輕男人帶走了,進到電梯裏,金屬門緩緩閉合。聞又夏還處于熱血上頭的狀态,他急促地喘息,胸口有憤怒翻湧不停,至于疼痛,他差點感覺不到。
深夜,酒店大堂的門依然開了半扇,入冬後,風凜冽而尖銳。
握住小臂的是他最最熟悉的體溫,比正常人略高一些,溫暖着他起伏心跳。聞又夏半晌才頹然垂下手臂,那個花瓶被他放回原處。
“我沒事。”他聽見自己說,耳鳴仍非常嚴重,“你怎麽在這兒?”
邱聲氣急敗壞,一腳踩在他鞋背——因為只穿酒店的棉拖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抓你回去睡覺啊!”邱聲吼完,低低地罵了一句,操。
作者有話說:
*彩虹小組這個app在《白日墜落》裏就寫到過,不是純獨創,參考了不止一個社交平臺的運作模式。
最近要論文答辯了,我盡量按時更,但可能還是會請1-2次假,希望大家理解QUQ ps生日祝福看見啦!謝謝美女們!盡量回複了如果不小心漏掉了哪位美女在這裏說一聲不好意思,非常感謝!